「父王!」诸楚姬惊叫,上前搀扶,却见诸敬烨没有了意识,她赫然一怔,顿时慌了手脚,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担心、害怕、悲痛堵满了她的胸腔,她没有了思考能力,猛然抬眸朝殿外大嚷:「来人,快请御医,快……」
公诸於世
如今诸敬烨一病不起,诸楚安出去办事尚未归来,朝中之事全数落在了她的肩头。直于诸敬烨的病情,自是对外封锁,谎称因悲伤过渡而病倒,并无大碍,多休息几日便可,实质诸敬烨已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至於长公主丧事,诸楚安不在,便由珠楚她来处理。而今她执意要把长公主的遗体送往诸国的圣祖庙摆放,因此导致朝中大臣极力反对,他们说了千百万个理由,但是诸楚姬仍顶着诸敬烨的名义,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办理。
天阴沉沉,乌云盖在头顶,狂风卷起树枝枯叶,犹带白色的冥纸满天飞舞,长长的街道整片凄落的色调,压抑的心情格外沉重。
人多势众却是一片死静,带着说不尽凄凉。诸楚姬穿着一身白色送葬服走在最前面,她面色凝重,脸色苍白如纸,眼圈微深,两眼惨澹无光,似游魂般随着送葬队伍缓缓前行。
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把街道两旁的路堵的死死的。送葬队伍走过处,百姓们立即跟上,弄得整条街人山人海全是人,他们一直尾随着送葬队伍抵达圣祖庙。
圣祖庙是诸国贡放世代祖先与立功伟业之人牌位与遗体处,除了一国最高身份之人,其他人一概不得随意进出,而今日诸楚姬名义上受诸敬烨的委托,自是代替了诸敬烨的地位,所以她有着特殊的身份定是可以进的。
在圣祖庙的大门前,诸楚姬停下了脚步,一干人等也随之顿住,大家毕恭毕敬的站着,彷佛在等待诸楚姬发号释令,可她却未多说一句,只是点头向抬棺木的人示意,随即便转身往圣祖庙内走去。
诸楚姬刚要踏进圣祖庙的大门,突然在百姓中传出一个嘹亮的声音,说道:「曾当过军妓,如此卑微之人怎可进本国最神圣之地,这不是侮辱历代君王的脸面!」此话一出,民众顿时沸腾,更有多人吵杂的问:「军妓?谁是军妓?这事可得说清楚啊!」
此刻不知为何,民众中居然有很多的声音回答道:「能有谁,自然说的是当今的二公主。」
「啊!」惊讶声在人群中散开,显得格外刺耳。
圣祖庙前骚动声不断,众多百姓抱着质疑的态度,似有不信的议论纷纷,此刻喧哔声叫人心烦意乱,却也有人躲在暗处兴奋不已。
诸楚姬抬起酸涩的眼眸,扫了众人一眼,便微微的低下了头,凄然泪下,却又不发一语。
「大家都看到了吧!二公主都已默认,还有什麽可质疑的。」人群中吵吵闹闹这一声音却听来格外的宏亮而又惊人,诸楚姬亦然没有抬头,此刻却是泪如雨下,无声哭泣,憔悴的脸更是白如冥纸。
见此情景,便又有人嚷声喊道:「这本来就是事实,如今百姓们都已得知,她还能怎麽赖。之前她欺骗百姓,说自己失踪的两年去了西域,其实在这之前她在赵国的红营帐下待了半年,你们看这般残破不堪的身体,怎有资格进入圣祖庙,这不是要玷污了本国人民敬重而又信仰的神圣之地?」此番话,顿时燎起了更大的骚动。原本欣赏与敬重诸楚姬的人,此刻也直摇头叹气,表示失望。
见诸楚姬未反抗,也未反驳,民众心中也明了了几分,原本对诸楚姬既欣赏,又敬重,还对她有着一份期望、外加崇拜之人,此刻也直摇头叹气,表示失望透顶。
如此情景,让躲在角落处已改头换装的林天祺不由的欣然自得,眉开目笑,得意之色更是染满他的嘴脸。这时一贼眉鼠眼、尖嘴猴腮之人匆匆从他身後过来,窃声在他耳边道:「丞相,小的做的如何?」
「恩!不错,最好激烈一点。」林天祺淡淡一语,只见那只狗腿匆忙应声离开。
圣祖庙前人越涌越多,已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众人脸上的表情不一,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指桑骂槐,还有人表现出一脸的同情与不解,他们不明白为何诸楚姬会沦落到军妓的地步,更不明白她为何会在同盟国的红营帐下。
「不管如何,做过军妓总是事实,所以大家务必阻止她进入本国圣地,本国圣地绝不能被她玷污。」一转起哄声打断了所有人的疑问,群众开始暴动,纷纷向前挤,似乎都想去把诸楚姬拉下台阶。
在千钧一发之际,眼看着众人要冲到她的面前,她这才抬起了泪眸,凄凉的看向众人,悲哀的嚷声道:「试问,自古以来,哪个女儿愿为军妓?」一句问话,瞬间止住了所有人上前的脚步。
诸楚姬没有再接着说,只是转身上了好几层的台阶。见她如此,众人又开始上前移动,可诸楚姬却又突然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众百姓们,说道:「更何况我贵为公主,身上承担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恥辱,还关系着国家与人民的臉面。」忽闻此番话,顿时平息了民众的怒愤,他们都静下心来在原地站立,似乎有人对诸楚姬又燃起了信心。
此刻局势突变,站在暗处的林天祺忽地沈了脸,但是他却不死心的,阴声自语道:「今日没有诸敬烨在你身边袒护,看你能掀起什么风浪。呵!」他冷笑了一声,心想,一个女人遭受了那般耻辱,定是难以启口诉说,更何况要她在天下人面前承认,所以他对这步棋毫无疑问,也有着足够的信心。
林天祺躲在转弯处,再次转眸凝望诸楚姬,却见她一脸苦涩、泪流满面,看起来极其的凄惨落魄,与一贯沈着冷静的她截然不同、差异甚大,这让林天祺更多了几份自信,他得意的晃了晃身体,歪嘴阴险的笑着。
恍惚间,突然林天祺望见诸楚姬忽地一阵振作,她抬高下巴,散发着一股迫人的气势,而那流泪不止的脸,却愈加显得楚楚可怜,叫人不由的生起怜惜之心。他心中轻唤不妙,却见她开口道:「事到如今,楚姬也不想再隐瞒天下人,曾经我确实被误认为亡国奴,也因受了被侮辱的刺激而丧失记忆,从此不知自己是谁,而被迫沦落到赵国红营帐下,受尽侮辱与践踏。」她的此番话一出,顿时轰动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不为她有如此勇气而感到讶异,如今百姓已不知要为诸楚姬曾经做过军妓一事而感到悲哀,还是为有这般敢作敢当的公主而感到庆幸与同情,但是也为她往后的名誉感到担忧。
天开始下起了几星雨,诸楚姬仍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白色的丧服被风吹的凄落落,缕缕青丝随风呼啸,她的身影显得更为凄惨落魄。
众人原有的怒气彷佛被这零零星星的雨熄灭,他们不再有怒火,只是带着异样的眼光抬头凝望着她,而每个人的脸也都阴沉沉,气氛变的异常沉重,与本该有的丧礼的死气融合在一起,也许这样的气氛更能体现百姓的心情,他们已不知该如何却表达心中的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细雨蒙蒙抚过她苍白的脸面,一滴滴细小的水珠凝在了她细微的汗毛上,脸上的泪水与之泥泞不堪,她仍很优雅的轻轻撩起衣袖,稍稍擦了擦臉上的湿漉,便又端正脸面,似有苦涩的说道:「不管曾经我经历了如何不堪的事实,但是在红营帐下我从未屈服过,为了逃出赵国军营,我累受折磨,生不如死,但是我从未放弃过挣扎,总有一股信念支撑着我继续的活下来。」她说着,再次忍不住泪崩,已是泣不成声,不管她此刻的情绪是否发自内心,但是她想起军营里那段还算平静的生活,便无法抵制住心中的悲痛。
诸楚姬迎着风,仰头面朝着雨水低落处,她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接着便又叙述道:「在一次机会我得知自己的身份,但是我却不敢跟任何人透露自己就是诸国的公主,因为我怕让诸国子民蒙羞,更怕让诸国脸面尽失,所以我想尽一切方法,受尽无数磨难逃出了赵国军营,可我没有勇气回来面对任何人,所以我一人躲去了西域。之后我在西域见识了许多前所未见的物与事,还有西域繁荣与文化,因此楚姬便想把好的事物与文化传送回来,也就千方百计隐瞒着事实回到了诸国。」叙述完自己的故事,她哀叹着低了头。
雨稍稍下的大了些,圣祖庙前的百姓却一个未少。底下陆陆续续传来了哭声,诸楚姬的紧绷的脸却在此时稍稍放松了些,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面朝圣祖庙大門,她踏开沈重的脚步往上走了几步,便又回头,问道:「楚姬跟百姓们说了如此之多,不知百姓们是否还反对我进去,如果反对,我便不再往前踏一步。」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赵国的错…。。」诸楚姬的话音未落,便有名女子带着哭腔大喊出声。
这一语一出,顿时雷动全场,众人纷纷指责赵国。
见此情景,诸楚姬即便也未再多说,她向一旁的人点头示意,接着便静静的踏上了最后几层阶梯,踏进了圣祖庙。
哔啦啦!大雨倾盆随之降下,众人却依然立在雨中久久不见散去。
始料未及
在圣祖庙前所发生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天下,如今无人不知诸楚姬曾当过赵国红营帐下的人,而她勇敢坦率的面对诸国百姓,还有她为百姓谋福与设想之事,也就此成为了一代佳话,从此不但没有人诋毁她、侮辱她,反成为了万民景仰的奇女子。
林天祺输了赌注,甚是不甘心,不过他并没有气馁,因为他早已设计好了更大的陷阱,这次他有足够的把握让诸楚姬身败名裂。
在此时驸马府宅也已完工,诸楚姬便很快搬进了新宅。
时间带走了秋日,秋风吹落最后一片黄叶,丛林褪去了最后一丝金黄,天依旧是那样高,云也还是那样的淡,渐渐踏入初冬,但没有一丝入冬的迹象,凌晨雾气朦胧,能感觉到从窗外溢进的阵阵冷风,它犹带着一些些寒意拂过脸面,让人的精神为之抖擞。
那抹弱不禁风的身影依然坐在御书房内的书桌前,一双带着红血丝的眼眸显得十分的疲惫,还有本是圆润的下巴,如此也削尖了不少。
啊~ !一个长长的哈欠,从诸楚姬略失红润的双唇内溢出,打破了御书房内的宁静,她捂着嘴忍不住眨了眨涩涩的眼眸。
「二公主!」福田在她身旁一声轻唤,她稍稍扭转头睇望福田,却见他一脸不舍得说道:「奴才给你去备些吃的,你还是休息一下吧!」她没有说话,微微的翘了翘嘴角, 便又扭转头来继续翻看手中的奏折。
御书房内飘散着淡淡的薄荷味,丝丝诱进她的呼吸道,忽而一阵冷风抚过,倒是给她增添了几分精神。她垂着眸纤细的手只轻轻翻开奏折,忽而她漫不经心的说:「为了操办长公主的后事,积压了带多的奏折没能看。如今太子还未回来,父王又昏迷不醒,对此御医也是束手无策,若这事在此时泄露出去,朝中难免会乱成一团,所以为了先安定朝纲,有些奏折上的事项必须尽快解决。」此刻她真的好希望有个人能帮她,可亦薇儿却又不在身边。
「太子今日不要回来了么?」福田不由的问了句,而她却淡淡一笑并未回答。
矮胖的身影站在诸楚姬的身房,他微微皱着眉头,许久,他又忍不住说道:「你都一天一夜没有歇着了,就歇会儿吧!还有昨儿驸马府上下都搬进了新建的驸马府,而你也未能回去瞧一眼,这会不会让人……」
「不用担心!」她打断了他的话,却仍未停笔,稍顿她便又不经意的说:「只要你按照我的意思,把我的房间设在我指定的地方,那就行了,其余的一概不要管。」福田一脸不解,倒也没再多说,他仍忧心的低头站在一旁。
殿外的雾气被吹散,宫屿楼阁披上了金灿灿的一层光辉,耀出无数道淋漓瓦光四处窜流,皇宫内的各处也如昔日般幽静,偶而一阵阵侍卫队的脚步声却异常显耳。
侍卫们的身影走远,忽然从玉柱石台处转来一群婀娜多姿的身影,她们飘逸的衣衫五颜六色,似五彩蝴蝶般的飞来,但是她们的脚步却显得急促。
领头的是敏贵妃,她看起来神色慌张,愁眉不展。
当那群人走近,便听到她们莺声燕语喋喋不休谈论:「大王病了这些天,也没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