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她对这一招最没抵抗力?
“太棒了,改天我一定叫华妹妹也一起来学!四哥总是没时间,嫂嫂,拜托啦!”曹节见洛水答应,便乐颠颠的直接从小亭中跳出去,蹦跳着跑开。
“我好像又答应某些不该答应的事情了——”洛水看着女孩欢快的背影,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算我请求你了,帮我照顾好这个妹妹,”正当洛水无奈哀叹的时候,曹植的声音悄然响起,她微微惊讶,抬起头来,却看见他只是姿态随意地倚栏而坐,目光却极渺远的望向深秀亭台之中:“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只希望——她能逃过府外的种种纷争,平安过一生就好。”
“这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洛水随手将琴拿来,无意识的抚着曲调:“你应该知道的吧,为了那种被叫成‘野心’的东西,别说是一个女儿,就是十个八个孩子,曹司空也会连眼都不眨的直接牺牲掉。”
“我当然明白,”曹植伸手按住琴弦,将洛水弹出的一首《广陵散》终止在手指间:“我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住那些我想要保护的人。”
“算了吧,不说这些,你——”洛水的话还没说完,面前便猛然出现一张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笑脸。
洛水猝不及防,被吓了个正着,不由得“哇”的一声叫出来,猛然向后一缩,咕咚一下坐到了地上。
“哎呦喂,我说仓舒小鬼,你要吓人也不至于这样吧!”洛水不停吸着气,扶着亭柱站起身来,看到的却是曹冲拼命忍笑的脸,还有曹植无奈的叹气模样。
洛水无法,也只有自认倒霉,默不作声地坐回原位。
“嫂嫂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看到洛水不住抽搐的脸,曹冲很听话的垂下头,低声认错。
“算了,”洛水双眼一转,忽然微笑着看向曹冲:“对了,上次我给你出的几道方程题你做的怎么样了,现在可是已经到了交作业的时间啊!”
“啊,太难了,我不会——”曹冲无奈地低下头去:“嫂嫂,你从哪里弄来的题啊,简直是难到不行了!”
“我就知道——”洛水无奈的耸耸肩:“本来还打算今天教你函数的图像,看你这样子,还是算了吧!”
“哎,嫂嫂,你这些东西都是在哪里学来的,以前你讲给我的勾股定理我还勉强知道出处,其他的我基本上听都没听过——”曹冲眨眨眼,悄声问道。
“我不是说过了嘛,我爹最喜欢研究这些奇怪的东西,当初可是你一定要学的,被难倒了也活该。”说完,洛水还相当胡搅蛮缠的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状。
实际上,当初是她非要拉着曹冲学这学那的,曹冲的进度很快,三年的时间里,已经差不多学会了她课本上的所有东西,再学下去,她还真害怕自己会没什么东西可教他。
“这——这个——请问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啊?”洛水正和曹冲兴高采烈的讨论着,竟然完全忘记了曹植还在身边,闻言,也只能有些尴尬地苦笑一番:“算了,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曹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和中带着一丝无奈。
洛水突然发现,他竟能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全部藏在那一丝淡淡的悲悯之中,令人看不出太大的感情波动,无论嬉笑怒骂,都仿佛与别人隔了一层,仅有他,独沉醉于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这样的眼神啊——她仿佛在哪里看过,却说什么也记不真切,只觉得无端的眼熟。
“子建,你方才说的那句话——也包括我吗?”不知怎的,在这样的目光下,洛水猛然间将心头的一句话说出口来,刚说完便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轻轻捂住唇,脸上不受控制的浮起一丝嫣红。
曹植似乎是不曾想到她会这样问,只是怔怔地抬起头来,不知是否错觉,洛水仿佛看见他眼中的薄雾悄然散开一刹,却又很快聚拢回去。
“天色晚了,妾身先行告辞。”静默了片刻,洛水忽然觉得有些心虚,连忙站起身去,不愿看曹植与曹冲的脸色,只是垂头走开来。
她真是疯了,竟然——在某一个刹那,想过就这样走入他的世界!
“四哥,四哥你怎么了?”待到洛水走后,曹冲用力晃着曹植的衣襟,总算将他从原先的怔忪之中唤醒。
“没什么,”曹植轻声叹息:“你看——我是不是很没用,竟然连这样的一个肯定答案都不敢给。”
“四哥,你还记得你当初答应父亲什么了吗?”曹冲沉默了片刻,还是缓声的说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意味。
“记不记得是一回事,可能不能做到,就又是另一件事情了。”曹植苦笑,微伏了身子抱起焦尾古琴。
“哦,我明白了——四哥,你真不该——”曹冲的声音愈加低了,终至无言。
*** ***
等到各位小婢手脚麻利地在屋门上挂起桃枝,洛水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竟已在古代度过了近四年的漫长时间。
汉代以后,每逢元日必要在房门上悬挂桃木板或桃枝以避邪,称为“仙木”,各府家眷齐聚一堂,共饮梅花酒。
这等热闹洛水已见过两次,此次正待推辞,却仍旧被郭嬛与孩子们拉扯着,共同去园中赏梅饮宴。
“妹妹,一起去吧,这一次曹侯和几位公子全都回来了,这个元日,总归可以过得热闹些!”郭嬛看见洛水那副完全不满意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叡儿和翎儿也在不停地拉扯着她的衣襟催促她快些前去。
洛水无奈,只好在柜中翻出一件曹丕刚赠的白色狐裘,考虑一下后,又在狐裘外罩了一件深红色裼衣,权当调节颜色,不然这一身的白衣服,实在是太不衬气氛了。
冬日的邺城,夜间温度并不高,饶是洛水穿了厚厚的狐裘,也被冻得牙齿打颤。还好,走到饮宴的揽月亭,四周都烧了火炉,蒙了红色绸布,绸布外,或红或白的寒梅傲立于风雪之中,绸布内,众人的脸上无不喜气洋洋,一派过节的松爽气氛。
这是曹家第一次在邺城过元日,饮宴便也相当的隆重,不少邺城的旧统领全部被邀请来,洛水看到了前一阵投诚的苏由,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没有多言。
在一位小婢的带领下走进园中,洛水一眼便看到身穿大红色裼衣的曹操,以及他身边同样穿着大红裘衣的曹丕。看上去,两人大约都是经过一番打扮的,冠饰纯金,笄有贴翠,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难言的贵气。
曹操的身边,是笑容淡淡,并未饰钗环的卞夫人,献帝与伏皇后穿了皂色龙袍坐于园中主位,最为尊贵的位子,却反而成了别人的陪衬。
洛水走上前去见了礼,便自顾自的找个位子坐下。
由于年前曹操刚好得了一次胜仗,此时众人的恭维声便时常不断,几乎所有人都把曹操围在中间不停拍着马屁,倒是将献帝与伏皇后这两个真正的“主子”给忘到了脑后。洛水只是随意的看着眼前的景象,随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梅花酒。
梅花酒的味道她是极为喜爱的,不仅甘醇,酒精度也不甚高,不易喝醉。
郭嬛已带着两个孩子赏梅去了,洛水应付完前来溜须的人后,便干脆坐于席上,自斟自饮起来。
“嫂嫂,自己喝酒,不会无聊吗?”正在她百无聊赖之时,耳边忽然传来曹冲的声音。洛水微微抬起头,却看见曹冲很快在她的席位上坐下,随手便为自己斟出一杯酒来:“还有哦,我终于知道你给我出的那道题怎么做了,就是这样——”
想了一下,他伸手沾了几滴酒,迅速在桌案上写着字:“第一步,第二步——”
“不错啊,你都做明白了,有时间的话我教你其余东西。”洛水含笑看着曹冲的解题步骤,满意地点了点头。
“嫂嫂,要行酒令吗?看父亲的意思,估计一场酒令是免不了了,”曹冲想了一下,忽然调皮的眨了眨眼:“听说父亲等一会儿还要自己的所有子嗣当场做赋,他要亲自考验,要是四哥在的话,这点事情肯定是难不倒他的,可是,换成我——”
“什么难不倒我啊?”曹冲的话还没说完,曹植松爽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洛水连忙拉着曹冲抬头,却看见曹植如以往一样随便穿了一件狐裘,此时正动作随意地侧坐在席边,她不由得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天,为什么她连他是什么时候坐下的都不知道!
“也没什么了,四哥,等一下父亲要让我们各自作赋,你能不能帮我写一篇啊,我实在不行——”曹冲双眼一转,立刻想起了作弊的主意。
谁曾念旧情(上篇)
“可你这不是抄——”曹植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可我真的是不行啊,四哥,拜托拜托!”曹冲夸张的做了一个下跪磕头的动作:“或者是嫂嫂,你来帮我写,反正你们两个写出的辞赋差不多!”
“就凭你这句,我放手不管啦!”洛水一听这件事就慌忙摆手,嘴角扯出一丝用来蒙人的假笑。
“呃,可是——”曹植有些尴尬地插了一句嘴:“父亲没出题,我怎么知道自己该写什么——”
“那就。。。也是啊,算了,我自己写吧!”曹冲无奈地撇撇嘴,直接将自己的大半张脸缩到狐裘里不作声了。
洛水耸耸肩,自顾自的为自己斟了一杯梅花酿,随意喝着。
古代的酒,酒精度数并不高,按照现代的算法就是绝不超过10度,如果想喝醉酒,她这种不善饮酒的人都至少要喝5杯以上。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一边喝着酒,洛水随意念出曹操的一首诗来。
《观沧海》气势磅波,不愧是曹操,三曹之一,这样奇绝的想象,即便是吟诵过多次,却仍是让她叹服不已。
“原来嫂嫂已经知道父亲的这首诗了,这首诗是父亲在这次远征归来时写的,已经着人谱了曲,想来过几天就能听到,”曹植听见洛水轻声的喃喃,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拿过酒壶:“有的时候,酒也是好东西,比起军中的烈酒,我倒是更喜欢梅花酿这般清淡可口的味道。”
“真是没想到啊,到军中三年,你竟真成酒鬼了!”洛水失笑,连忙用衣袖掩住唇角装淑女。
“没有——”曹植嘴角的笑容顿时尴尬,看上去似乎有些哭笑不得:“父亲和大哥总是习惯在出征前喝一壶烈酒,可我喝上几口就会受不了,也不知为什么,整日里醉醺醺的,这才得了这么个名声——”
“扑——哈哈哈!”洛水闻言,总算毫无形象的爆笑出声:“呃,咳咳——那你岂不是冤死了!那个‘陈王好酒’的名声——”
“谁是陈王?”曹植怔了一怔,有些不理解的摇摇头。
洛水猛然察觉自己失言,却说什么都停不住想要爆笑的冲动,只能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拼命地摇着头:“没有没有,是我口误,口误——”
曹植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洛水不停地拍着胸口,用力吸了几口气之后总算平静下来:“对不起啊,刚好想到了一个朋友,有些失态!”
现在曹植是她的朋友,以后的陈王曹植也就还是她的朋友,所以她这么说应该不算错!洛水在心中不停地给自己找着理由。
曹植看见她笑得通红的脸颊,也不由得失笑,刚想说话,身后竟是传来了一阵轻唤声:“四公子,怎么不去曹司空那边,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喝酒?”
洛水坐在一边,不由得暗自腹诽了一句——拜托,这人没有眼睛吗?她和曹冲这两个大活人正坐在这里,这家伙一句话就把他们两个全部无视了!
“恩咳!”显然,不满意的不仅有她一个,一边的曹冲拿腔作势的咳嗽一声,洛水也抬起头来,直接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唔,看样子应该是个书生吧,明明是元日,还穿着一件白袍子,还有头顶缠着的黑巾,虽说现今看来有点不太对头,不过也算是衬他了——不过,这人的脸,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好像——好像袁熙他们那一家!
“杨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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