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辞- 第21部分

　　
　　“小——鬼！”洛水险些气歪了鼻子：“人小鬼大的家伙，你给我回来——”
　　
　　“哈哈，哈哈哈，嫂嫂生气了呢！”曹冲看见洛水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溜烟的跑出屋去。
　　
　　洛水又好笑又好气，却只是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走进屋去，随手拿了几件衣服塞到肚子上，做出怀胎的样子，晃晃悠悠的走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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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走出几步，她竟看到一个让她惊得目瞪口呆的人——曹操！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先是曹冲，接着又是曹操，什么风把曹家的这群人使劲往她这里吹？
　　
　　“妾身甄洛见过曹司空。”洛水忍住头皮上一阵接一阵的发麻，忙不迭的向曹操行了个礼。
　　
　　“免了，你有身子，此后就不用行礼了！”曹操的眼看向她鼓鼓的肚子，良久，竟笑说道。
　　
　　“谢谢舅爷的关心。”洛水忙不迭的道谢。
　　
　　“不知夫人是否忘记了你曾答应我什么？”曹操看她半晌，忽然极为平静的问出一句话来，语气中有一丝警告的意味。
　　
　　洛水听得暗自心惊，忙不迭的向后缩了一缩，少顷，她一咬牙，干脆将头又抬了起来：“曹司空所说的妾身自然知道，而且——这个孩子是曹家的，我会按照你们的想望来教习他，您放心。”
　　
　　“那就好，记住你今天说了什么。”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看见她姣好的容貌，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暗沉：“夫人果真冰雪之质，难怪子桓会对你上心成这等模样。夫人，莫要辜负了小儿的一片心意啊！”
　　
　　洛水听出了曹操语气中的警告意味，只能暗暗在心中苦笑——拜托，天知道曹丕那个死鬼又在做什么谋划，这一次，竟然连老爸都骗过了，只能说他的能力实在太强！
　　
　　这样想着，洛水便又对这父子两个升起一丝戒备之心，看见曹操那审视的目光，只是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脖子，做出被他威慑住的乖巧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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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夫人，还好你颇通人事，我将小儿托付给你，也就完全放心了，希望夫人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期望啊！”曹操的话又一次传来，洛水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浑身一抖之后，便又小心翼翼地缩回了自己的壳中，继续扮演贤妻角色。
　　
　　果然，不愧是那个“挟天子而令诸侯”的乱世枭雄曹操，这等的威慑力，实在是令人心惊胆战，被他的目光一看，洛水都要费很大的力气才不演出破绽来。
　　
　　“曹司空错爱了，妾身还要对您与二公子的信任感激不已，这个孩子，妾身定会认真教习，到时也请您派来几位先生协助妾身教习，妾身陋质，深恐学识不足，还请您不吝协助。”洛水别别扭扭的说完了这一大串话，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憋得破功了，可曹操却还是那副审视的模样。
　　
　　洛水在心中流下两行血泪——这曹操简直是天人，为什么跟她打了这么半天的太极，还不腻——
　　
　　“既然如此，就谢过夫人贤德了！”曹操看上去似乎是很满意，微微点头，一丝莫测的微笑闪现在他的唇角。
　　
　　洛水总算大松了一口气。刚才她的这个提议就是为了消除曹操的戒心，如果她不教习这个孩子，也算是遂了曹操的意，更何况将先生派到她身边，也能算是一种变相的监视。
　　
　　想到这里，她只有苦笑——天啊，曹府这种地方，呆久了，是会把人逼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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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很快又推迟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不仅曹操没有来过，就连曹冲和曹植也从未前来探视，送来的东西却从来不断。是以洛水的生活虽说单调，却甚是自如。
　　
　　青衿与一些曾经见过她容貌的下人们，已经被曹冲借故调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曹冲又从自己的住处调来一批下人侍奉，从此之后，郭嬛便也当上了这个名义上的“甄夫人”，洛水暂时退居为郭嬛的贴身婢女。
　　
　　郭嬛的状态还算不错，请来的郎中只说她腹中的孩子较大，是以肚子比普通孕妇要大上很多。洛水倒是没什么异议，可苦了郭嬛，每次一动都是一头的汗。
　　
　　正月时分，天上悄然飘起了薄雪，轻巧的雪花仿若洁白的精灵，飘然绕于雕花窗栏之间，仿佛能听见它们轻声的歌唱声音。
　　
　　天气晴好的清晨，洛水裹了棉服，拿着药碗走出屋去。一路上松柏荣秀，深翠的颜色尚为雪中庭院增添了一份生机。
　　
　　踌躇半晌，她还是走到路边，随手折了一支松枝，径直去西厢看望郭嬛。
　　
　　此时，郭嬛正斜靠在床榻一侧，细心地缝着孩子的小裳。洛水将手中的松枝一扬，笑着将药碗放在一边的桌案上。
　　
　　“今日外面下雪了呢！你的这个孩子倘若能在下雪的天气中出生，必定像母亲一样聪明漂亮！”自顾自地说着，洛水伸手抹一把脸上的水珠。
　　
　　“嘻，说什么呢！这个小家伙可一点都不老实，每天乱踢乱撞，以后绝对是个野孩子！”郭嬛的脸上闪过一丝幸福之色，嘴角的笑容尽是满足。
　　
　　“那就让他做个大将军，就像他的祖父和父亲那样！”洛水笑道。
　　
　　“你就这么肯定这是个男孩？”郭嬛挑挑眉，嘴角的笑意却是说什么都掩盖不住。
　　
　　“当然，你看他折磨了你这么久，不是个男孩子多对不起我们啊！”洛水耸耸肩，笑眯眯地回答道：“别忘了，你这个孩子，以后可也是我的孩子！”
　　
　　“二公子——这几日还是不愿来吗？”犹豫了许久，郭嬛才悄声问道：“毕竟这也是‘他的’孩子啊，他为什么连看都不看？”
　　
　　“哎？”洛水支着下颌趴在床榻上，无奈耸肩：“他能来才怪，不过，以你的姿容，应当能够得宠！”
　　
　　“算了吧，府里还有沈夫人和任夫人，哪里轮得到我啊！再说了，我已是不洁之身，只怕在公子那里并不能特别受宠的！”郭嬛微笑着摇摇头：“如今我只要这孩子好好的，就欣慰了——”
　　
　　“那是肯定，他可是有两位娘亲呢！”洛水笑道：“对了，保胎药之类的，还不算排斥吧！”
　　
　　“没有，托夫人的福，我一切都好，他也好。”郭嬛轻轻抚上肚子，笑容单纯而温暖。
　　
　　“实在对不起，我不太敢往这里请郎中，只能自己帮你看——毕竟这都是些书本上的东西，我还怕帮你看坏了！”洛水有些心虚的眨眨眼睛，尴尬地笑出几声来。
　　
　　“没关系，以夫人的聪慧，这些东西都不甚难吧！说不定夫人再学一学的话，就能和民间那位华神医抗衡了！”郭嬛笑道。
　　
　　“华神医，华佗——”洛水轻声喃喃：“也是啊，我倒是真的想见他一面！”
　　
　　“我也一样，华神医堪称行医妙手，传说他的医术出神入化，死人都能治成活人呢！”郭嬛眼中闪过一丝期盼：“对了，我听说他年过百岁，还维持一副壮年容貌，你说，这华佗是不是神仙啊？”
　　
　　“不能吧！”洛水闻言，险些笑出声来：“那样的话，这华佗岂不是跟我一样，不能长大了？”
　　
　　“不知道，这只不过是外面的传说而已，我也是从别处听来的！”郭嬛咧开嘴角笑了一笑。
　　
　　洛水摆弄一会儿衣襟，也没了什么继续说话的兴致，便干脆将喝空的药碗拿起来，向郭嬛告辞后径直走出了屋。
　　
　　不曾想刚刚回了自己的卧房，伪装成怀胎的模样，便有一位小婢匆匆跑来通报：“甄夫人，有人来看望你了！”
　　
　　“真的？”洛水颇有些意外：“谁啊？今儿个夫人不太舒服——”
　　
　　“洛姑娘，是我！”曹冲从婢女身后蹦出来，向洛水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哟，仓舒，好久不见了！”洛水也笑着向他招招手：“过来坐吧！”
　　
　　小婢女看见此等情形，很听话的站起身离开房间，并顺便将房门关上。
　　
　　洛水四下看看，自觉无碍之后，便小声向曹冲询问道：“对了仓舒，现在外面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你们的消息？”
　　
　　“咳，还不是父亲又要出征，听说袁氏尚有残余势力投奔到乌丸一带，听说——他们兄弟两个还很受乌丸首领蹋顿的器重！”曹冲眨眨眼，还是小声回答道。
　　
　　“哦，原来如此——原来曹操的这一局竟是从现在开始。。。。。。”洛水抚着桌脚，心中无数念头闪动如电转。
　　
　　“嫂嫂，什么意思啊？”曹冲有些不理解的眨眨眼。
　　
　　“难怪曹操和曹丕都要有意冷落我，原来是怕我再和袁氏扯上关系，我倒是有些奇怪，以曹操的性子，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免得我窃取军机。”洛水缓缓苦笑一声，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嫂嫂，你真的不会在意吗？毕竟袁熙他是——”曹冲有些担忧地扯扯洛水的衣襟。洛水慌忙反应过来，微微摇头。
　　
　　“我真不知你们为什么对我这般不放心，我自始至终就没有生出过参与政事的念头，所求的不过一段平凡生活而已，为君之人，都要如此猜忌身边的人吗？”沉默了一下，她只是托着下巴，絮絮而说，目光中尚带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
　　
　　“嫂嫂，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曹冲沉默片刻，还是缓声问出口来：“你以后，还有什么打算吗？毕竟二哥的疑心太重，对你，也许会有些难容。”
　　
　　“除了逃避，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办法——”洛水缓缓叹息一声，苦笑着抚上肚子：“就连如今我假装怀胎，被你父亲和二哥得知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嫂嫂，你真的不该嫁给二哥——”许久，曹冲才缓缓摇了摇头：“这倒也可惜了，你和四哥——”
　　
　　洛水听到此句，下意识的想转开话题：“对了，仓舒，记得我们当初去的观荷亭吗？”
　　
　　“当然了，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四哥的地方，那时候——我才六岁吧，四哥也只有十岁，我们两个一起玩得很开心，还约好，每年荷花开的时候都来看荷花，没想到这样的约定保持了四年，现在又加上了嫂嫂！”曹冲笑着回答道：“对了，嫂嫂，既然都是喜欢花的人，不如我们一起去看那整片的迎春花？我们在曹府外面看到过一片很大的迎春花林，每年开花的时候，场景真的是美极了！”
　　
　　“好啊，既是仓舒的邀请，我又哪里会有拒绝的道理！”洛水微一拍手，笑容满面。现在她真的很庆幸自己认识了曹冲，平日里一起出去游玩倒也能打发掉不少时间。
　　
　　“对了，嫂嫂，我听说洛水旁边有一种花，叫洛神花，是不是真的啊？”曹冲想了一下，忽然慧黠地眨眨眼睛。
　　
　　“当然有了，每年洛神花开的时候，洛水旁都是红艳艳的一片，远远望过去，就像朝霞一样，我们那儿的人都说啊，这种花上住着洛神的灵魂呢！”洛水口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暗自腹诽了一句：“那可是我妈啊——”
　　
　　“洛神？这又是谁啊——我只听四哥说，嫂嫂以前曾被人称作洛水之神，指的就是这个洛神吧！”曹冲好奇地问道。
　　
　　又提到曹植，洛水心中不免有些难过，连忙用一声干咳掩饰。
　　
　　“嗯，其实——这个传说还是有点悲伤的。伏羲有个小女儿叫宓妃，因为身体不太好，就不被伏羲喜欢，后来投水自尽就变成了洛神。河伯很喜欢她，就和她成了亲——呃，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确实是过了一段开心日子，可是后来河伯变心了，甚至强迫人间每年帮他送一位妙龄少女过去，不然就要放洪水把人间全淹了——哎，宓妃实在看不过去，就自己一个人回了洛水，河伯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洛水眨眨眼，还是将这个传说讲给曹冲听，看见他果真听得认真，便继续说下去：“至于洛神花，我们都说，花上染了宓妃被抛弃时流下的血泪，所以才红的那么刺眼。”
　　
　　讲完了故事，洛水有些无奈的在心里道：这可是宓妃传说的人间版本，真正的宓妃，正在洛水之中每日以酒买醉，落魄得很呢！
　　
　　“哦，那确实是很可怜啊——”曹冲眨眨眼，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如果河伯真的喜欢宓妃的话，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如果洛神花真的是由她的血泪染成，那一定会很好看吧——”
　　
　　“不过这只是我们人类的传说了，当不得真的，”洛水笑一笑，倒也不甚在意：“说不定真实的故事又是另一个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