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声音太响,旁边人并没听清他叫什么,但他本来就生的好看,这一打扮越发眉目清秀、脸容粉润,直可入画;不免就有不少女子不住偷偷打量,这时忽听他嚷嚷什么,又见他脸色惨然目中含泪通身战抖,便不住靠拢来问:“公子怎么了?”“怎么了公子,别害怕,可要帮忙么?”
那女人一见生怕惹急了他嚷出事情,忙拉他一把到:“就是人多挤了点儿,哪儿值当哭的?爹爹知道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她一边说一边眼中作色,警告他小心家里人;南蕉又气又恨又怕,也嚷回去:“我去跟母亲说。”却是指的掌家女人。
那女人听他搬出上司,也惧怕,忙道:“好好好,我错了,行了吧?”说着不再拉着他,南蕉忙向旁边挤,离她远些,一边拭泪一边四顾找紫裳。
紫裳在小学生歌舞队开始游行的时候就被人群冲散了,他知道那俩年轻的女人一直惦记着南蕉,就是不敢,这有了机会就怕他被那大的偷占了便宜,这种事放他身上他可以当是踩了狗屎,要放南蕉身上他就能把自个儿吊死。紫裳大急,忙用力往南蕉的方向挤,不想他身前两人忽然往两边挤,他身前就空了,脚下被什么一绊,紫裳不由往前栽,似乎趴到某人身上,他听到一声嗤笑,脖子一痛,就迷瞪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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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轩辕地界上还能有绑匪?紫裳晕过去瞬间转了这么个年头。
紫裳十岁进侍园,十六岁接客,二十一岁被带出来,期间经过见过的事情太多了,什么下流肮脏手段也有耳闻,因此幽幽醒来时倒不害怕,反正劫财他没有,劫色您随便,只要给他留条小命就得,当然顶好把他脸蛋也留下,紫裳自觉通身上下他也就剩下脸蛋还能值点儿了。
紫裳悄悄把眼睛睁开一点,朦朦胧胧中转头,感觉屋里没人,悄悄坐起来四顾,屋里果然没人,就一张大桌子几把椅子,他身下一张单人床。紫裳迷茫着,在跑与不跑之间徘徊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跑;第一他没那个力气打门劈窗的,第二,跑回去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他从来就不大记得住路,第三,他目下浑身酸痛,那掌家女人不在,留下的那女人昨日让他侍寝,拧了他一身青紫,他这会儿困乏得要死,还是趁这个功夫睡会儿吧。
紫裳慢慢倒回去,免得身上青紫的地方撞痛,几息之后,他正要入梦,突然腾得坐起来,低低叫一声“南蕉!”。他起的太急,腰上那片青紫拧疼的狠了,他整张脸都皱巴起来,眼泪都要出来了。他也顾不得这个,跑到门边用力一拉,结果那门没锁,让他仰面向后摔,门外一人疾步上前拉住他腕子,他才没摔个后仰。
这一把正抓在他手腕上,那里有一片青紫还没消肿,疼得他低低哼了一声,接着就是一阵眩晕,紫裳忙闭紧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敢睁开,他面前正站着一男几女,穿着轩辕人常说的制服,正威严地看着他,其中一个,他知道,是浮阳的治安官,曾经便装去了他们那个铺子好多回,还有两个是治安宪兵。
紫裳心头大惊,以为他们要打探琉璃的事让轩辕人知道了,才把他拿来;随后又觉得不大像,要拿应该先拿那几个女人,他什么也没干那。他心里扑通扑通乱跳,脸上强自镇定着,打算拿出侍园里那套,好歹糊弄着先让她们把他放了;他还是不放心南蕉,要知道糟蹋人可不一定非要怎么怎么地,糟蹋人的方法多了啊。
紫裳正打算摆出个妖媚模样,那壮硕孔武的治安官一龇牙,阴冷冷盯上他的眼睛。北漠本来就长的高大而凶悍,这一瞪眼更吓人,紫裳一个哆嗦,瘪了瘪嘴,想起这里女人不打男人,心软得很,立刻决定改妖媚为邀怜;他微微瑟缩着,两只手臂抱在一起,大张着眼睛惊恐地看着她,泪水瞬间充满了眼眶,晃啊晃的,就是不掉下来。
她们在门外观察了他有一会儿了,几个人浮阳人看惯了他的妖媚,两个情报官听说了他的妖媚,都没想过他会这个样子,但那北漠和那两个情报官都并不是好糊弄的,当下并不劝慰,北漠照旧冷冷地,俩情报官照旧无表情,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他。
紫裳一时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得铁了心继续邀怜,他也不大哭大叫,知道鼻涕眼泪的嚎丧讨人厌,就哽咽一声,仿佛努力要忍泪实在又忍不住,泪水伴着这一声哽咽哗哗地流了满脸,将脸上一层细粉都冲成了道道;他抬手,抬那只腕子上泛着淤青的手,去擦泪,另一只手悄悄拉一下,袖子顺着滑下来,露出小臂上一块块的青紫,最重的地方亮的发黑。
众人先看他脸上花的要笑,随后又见到那显而易见的瘀伤。
轩辕立国十几年,北漠还没在战场外见过这样的伤呢,登时有点儿傻眼;她还没想好说啥,身后两个将紫裳弄来的治安宪兵已同时开口:“哎哎,别哭别害怕……”还待要安慰,北漠眼风一扫,俩人忙住了口。
俩情报官虽一蹙眉,倒底看他的伤不是作伪,即便是他妖媚成性,即便是他抱有目的正在演戏,但也可知,那一家子里并非铁板,那就不妨看看他这里是不是个突破口吧。
这紫裳极能看人眼色,立刻知道那治安官和这一男一女是能断他生死的人,也知道这三人比较硬心肠,自个儿要是演过了反而不好,忙慌里慌张换了只手擦泪,又羞惭着使劲垂了头,好像怕人笑话他挨打,恨不得钻洞里去,脸却一下子红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得,竟红到耳朵上。
这一番做作着实帮了他大忙,那当先的男子便道:“你不必害怕,我们有些事情要问你,你要说实话。”
虽然没安慰,但那语气并不是威胁恫吓,紫裳就知道他赌对了。
他乖乖地坐了,一副局促不安模样,低头垂目,不时瞟瞟大门,眼神儿又焦虑又担忧;这一半是表演,一半也是真的忧心南蕉;他自己反正是破罐子,爱怎么摔怎么摔吧,摔碎了算完,南蕉可是精细的琉璃瓶,要是磕破了哪儿可太让人心疼了。
两个情报官注意到他的眼神儿,不动声色提问:“你的名字?”
紫裳继续装害怕,小声说:“紫裳。”
“多大年纪?”
“二十二。”
“老家哪儿人?”
“天佑国怡和省下棠村。”
“你喜欢南蕉么?”
“喜欢。”紫裳一边回答一边纳闷,这都问的什么呀?他瞟着门口,盼着快点问完他好去找南蕉。
那男子又问:“南蕉是你弟弟么?”
“是。”紫裳下意识回答,完全没想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南蕉老家在哪儿?”
“在天佑国王都。”
“你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紫裳顺嘴回答,注意力还在门口。
“他多大?”
“十七。”
“他订婚了么?“
“没。“
“他想嫁人么?”
“想的。”
“他愿意嫁本地人么?”
“愿意。”
“你怎么知道?”
“我跟他说的。”
“他想嫁什么人?”
“琉璃厂的。”紫裳猛然抬头,眼里是真正的惊恐——天哪,他竟然给说出来了!
那男子眼神凌厉,紧盯着他的眼睛,又给他一击:“你嫁人了吗?”
“没。”紫裳一半在懊悔说出了南蕉的秘密,一半又庆幸对方似乎并没注意,他迅速低头,打算继续装可怜,不防有个女人在他耳边断喝:“那老女人是干什么的?”
紫裳倒底没受过严格训练,不由得再次真正惊恐地抬头,那个英挺的女子正逼视着他,她居高临下俯着身子,身体的阴影笼罩过来,让紫裳感到巨大的威压,他张了张嘴,不由结巴着:“是是是……是……”他想说妻主,猛记起他刚说他没嫁人,这才明白他上当了,由不得脸刷白——那女人说了,要是让轩辕人知道了他就得给绞死。
紫裳脸刷白,腿也微微抖起来,那俊美的男人却微笑着温声道:“是你们的首领。”那眼神柔和地注视着他,语气却不是问话,只不过是说出一个事实,又像是在告诉紫裳,他什么都知道了。
紫裳再次想起绞架,据说被绞死的人舌头都会耷拉到胸口,多可怕呀,他从前在侍园是见过上吊的侍哥的,就那样子,就那样子,脸上脖子上都是淤血;下边血脉都能看出来,眼珠发白; 紫舌头伸出来老长,把人吓得天天做噩梦……他不想死,尤其不想那么死……
紫裳真哭了,涕泪交流着从椅子上滑下去,软成了一滩泥;边呜咽边断续着乞求:“都是她们逼的……我什么也没干……”
那男子上前将他扶坐到椅子上,小心着不碰到他的淤青:“你只要说实话,我们就会保护你。”
紫裳继续呜咽:“我什么也没干,我跟南蕉都是被她们逼的,我们什么都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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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混着他脸上的粉与胭脂都擦到了他的袖子上,露出了下面蜡黄憔悴的真容,北漠越发觉得他可怜,尽力柔声道:“你别害怕,这里是轩辕,只要你真没干坏事,并且说实话,我们就能给你做主,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再一次听到这句话,紫裳上了心,似乎有了点指望;他擦干眼泪,小声说:“我跟南蕉都没干坏事,我们都是……天哪,南蕉!”他猛跪下去,磕着头:“求求大人,救救南蕉,别让那女人糟蹋他!”
那男人再次将他扶起来:“起来说话,我们这里不让下跪;你好好说,南蕉怎么了?”
紫裳已急得不成:“南蕉,南蕉他是好人家的公子,他是被骗来的,他们让他当细作,那女人一直想弄他,首领在她不敢,现时首领不在,又是那么挤的地方,她要是玷污了南蕉,他可就活不下去了。”
第 243 章
攻破紫裳并不难,毕竟在这个世界,间谍战还不曾被各国真正重视起来,间谍的人员也大多是非专业人事,甚至很多时候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最下层人员。上峰只让她们打探消息,至于如何有效地打探,如何避免被发现,以及在暴露的时候如何处理,便没有那么多讲究了,所以能不做得好,好到什么程度全凭个人天赋。
真正进行了系统训练的也只有轩辕的情报人员,而轩辕的间谍训练以及情报工作之所以能够被重视起来,第一得益于陈曦冯宁宁对情报的高度重视,第二得益于情报部长蓝荻的天赋,他在侍园的三年,连自由都没有,要想让弟弟重获自由,唯一的办法就要从客人身上打主意,而他能依赖的只有他的脑子,也因此,他养成了对任何微小消息善加利用的习惯;等到正式担任情报工作,再由陈曦将她的所有知识通通一股脑塞给他,那么蓝荻对情报人员的训练自然是这个世界最为系统与高明的。
无关紧要的问题迷惑了紫裳,等他意识不对的时候他把该说的都说了。紫裳除了说实话没的选择,作为被欺凌的最底层一员,他也没有为天佑牺牲自己的打算。不过虽然那男子说只要他配合就会得到保护,他对这个承诺并不敢全然相信。
想到两人才被命运绑在一起的时候,南蕉的沉默里有多少对自己的厌恶与不屑,自己又对他有多少幸灾乐祸,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竟会相怜相互,真有了兄弟情谊。紫裳一边垂头抹泪一边打定主意,反正他也落在她们手里了,那仨个女人要能被她们抓来绞死才好呢,南蕉,他还是得尽力,能护他多少是多少吧。
紫裳低着头,痛痛快快告诉他们说出他是如何被人从侍园赎出来,又如何到了那三个女人手下,中间略过他怎么在那个大院子里遇到南蕉,只说他背赎出来之后,她们让他背下个新编的身世……
“那么南蕉呢?”那男子温和地问。
“他是被骗来的,他家里出了事,人家把他骗来了,呃……”紫裳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眼神四顾,躲躲闪闪,惶急之中不知道怎样编一个完美的谎言……
“我们说保护你,前提是你必须说实话,否则……”
紫裳低着头嗫嚅:“我没……没说谎,南蕉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你也知道了,刚才我们已经派两个宪兵去找南蕉了,等下如果他说的跟你说的不一样,”那个凛冽的女声顿了顿:“你想过是什么后果么?”
还能是什么后果?打骂?他当年不愿接客的时候就挨过,虽然最后没捱过去;后来遇到不体恤的客人,他也没少吃苦……不会吊死他吧?
紫裳恐怖地抬头,颤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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