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他收回目光,起身,长辑及地,“春闱,陆某定当竭尽全力……”
苏瑾起身相送。
方才行了两步,他又低声说了句话,将苏瑾惊得抬了头,正对他那双略有些羞色的眸子,他似是很不喜欢自己目前的窘迫状况,在一个对视之后,微微颔首,大步向门口走去,不消片刻,那高高的身影已略带些仓惶消失在门帘之处。
苏瑾好半晌回神,再回想那句话,突然揉着肚子闷笑起来。
“小姐,陆公子说了什么?”常氏送走人,进了正房,看她笑得面如桃花,竟是从未有过的畅意,不由好奇的问道。
苏瑾直起身子,一手扶了桌子,微微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说着整整衣衫,扶了扶笑得发酸的脸颊,肃正面容,沉吟片刻道,“奶娘,明儿请常婶婶来一趟罢。这事儿与她商议该如何操办。”
“呀,小姐这是……”常氏有些惊讶,方才她就在外面立着,里面不过传来几句话而已,她竟这么快下了决心。“这是应了?”
“嗯。”苏瑾点头,再度扯了下衣衫,偏头一笑,“有理由不应么?”
常氏怔了怔,也跟着欢喜笑起来,“是没理由不应。陆公子这样的人才家世……”
苏瑾脸上笑着。家世依旧是问题,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莫说现下是非常时期,便是正常时期,自己做主成亲,她也是敢地。不过,将来她便非一个人了,一旦做了决定,与那人便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礼节上尽最大努力做到周全罢
便拍常氏,“等明儿常婶婶来了再说罢。”
常氏看天色不早了,忙点头,“哎,小姐去睡罢。”
苏瑾挑帘出了正房,脚步轻快。他最后那如天外神来的一句话,虽然好笑,却也让她打消了心中最后的丁点顾虑。
“瑾儿”次日常夫人接到信儿,匆匆来到苏家,进了东厢房便笑,“究竟是何事找我,这样神秘?”
苏瑾拉她进屋,又问,“常婶婶来时,外面街上如何?”
“唉”常夫人叹了口气,进了屋内,落坐,眉尖染着一抹忧色,“仍旧是个乱,比昨日更乱这事说不得真的。”
苏瑾点头,这事是真的才好,若是假的……那不坑死人了?
抬眼儿看了看跟着常夫人来的小丫头。她立时乖巧地行礼退下。
室内只余下二人,苏瑾低头沉吟片刻,抬头微笑,声音轻软,“常婶婶,请你来,我是有事想与你相商。”
她少有的柔软笑颜,常夫人怎能猜不到她想说什么,拍拍她的手鼓励道,“你只管说。现下不是害羞地时候,昨儿还在想着这事儿,你外祖那里未必没得消息,自杭州乘船来此,需要月余,你即不想叫他将你胡乱许了人,自己就拿主意。”
苏瑾点头,她亦有这样的担心。想了想道,“常婶婶,我这就成亲罢原本,若我外公能来地话,正好叫他与我主婚,可又怕他不同意,到时反生波澜。前思后想,快刀斩乱麻罢”
“你拿好主意了?可是那位陆公子?”常夫人一怔,前儿她叫人来问,仍没个定论呢,竟是这样快。
苏瑾点头,将昨日之事简略与她说说。说到忻州行时,常夫人眉尖微挑,打断她的话,神情有些严肃,“为何要去忻州?怎的之前没听你提过半句?”
苏瑾抬眸,眼带哀求无奈之意,浅笑着,“常婶婶门户之差哪里是那么容易能越过的?我爹爹出海顺利回来,再顺利脱手货物,手头也不过两三万两银子。在那些人眼中这算得了什么?我去忻州,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添些份量罢了。”
常夫人微怔,再思及以往她地行事,微微叹息道,“你这孩子的心事埋得也太深了。可那陆公子乃书香门第,你……”
“我明白。到忻州必不会如现在这般,随意抛头露面。带两个伙计去,叫他们支应着。”苏瑾浅笑着将昨夜重新调整的思路说与常夫人听,“不过在是在内宅管管生意。难不成那些官宦人家的铺子田产,当家主母一点不过问么?”
常夫人微微点头,“这倒也是。”只是看着她又微微一叹。
苏瑾接着道,“……不是我将人看低了。如今这世道,官宦之家也好,商家也好,哪个会嫌银子多地?到时自己手头充裕,有了银子,再拿银子做人情罢。”
“你呀……”常夫人轻点了下她的头,嗔道,“看得倒透只是这忻州之事,陆公子可同意?”
说到这个,苏瑾笑起来,将昨夜他颠倒黑白的话说了。
常夫人极其诧异,半晌才笑道,“哎哟,这位陆公子当真是……可见,当是对你用了真心。也罢,听你所言,他执意要成亲,必是怕家中知晓,自己的婚事不能做主,到时恐生变故。趁机将亲事坐实了。”
说着到这儿,又是一叹,“只是,瑾儿,将来的路,即便有他全力护着,亦不会太好走。”
苏瑾点头,这点她清楚,他亦清楚。世上没有万全地事,有得必有失。这得失之间,如何抉择,皆要看自己看重什么。未来的路不好走,但她亦非世知不知的少女,没有一丝应对之力,不过是麻烦些罢了。
正在苏瑾想的当口,常夫人又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那陆公子学识好,看样子是个有主意地。明年春闱中了进士,或留京,或外派为官,你自跟着上任去,族里的人几年才见上一面儿?”
这件事的利害关系,她是反复思量过的,掰开了揉碎了分析,因而现在反而不甚在意了。安静坐着听常夫人说。
常夫人替她思量分析了半晌,又是一叹,“也好。这事我替你张罗,待会儿便去与常妈妈议一议,具体该如何操办。”
苏瑾点头,看着她笑道,“爹爹疼我,这全是我的主意,必不会因此怪罪常婶婶地。”
常夫人跟着一笑,“苏大哥怎会怪我,说不得要谢我呢”
苏瑾笑起来。替常夫人倒了茶,扯了些闲话,方又问,“常婶婶,掌珠地事,可有看好地人家了?”
“唉”常夫人叹息一声,“原我是不想再兴师动众的回乡,可瞧了几户人家,我皆不太满意,掌珠个死丫头,问她她亦不说半个字……现今我便想,反正户籍尚未移到这里来,回乡避避也好。”
苏瑾心中盘桓片刻,笑道,“常婶婶,我这里倒知道一个人选。说与你听听?”
“是谁?”常夫人立时来了精神。
苏瑾抬手指指东邻,轻声道,“林大哥。”看着常夫人面色,缓慢解释道,“因是近邻,林大哥的为人我还是清楚地,如今又是秀才身份,学识也好,人又老实,他今年考试听闻也只是因学道的喜好落了榜。三年后再遇大比之后,必能高中。……只是林大娘有些市侩,一心想替他寻个有财的岳家,这些天她家倒是去了不少媒婆子,一个没成呢。”
“她呀……”常夫人神色微敛,偏头想了想,“这位林相公似是有些书呆子气罢?”
苏瑾不敢瞒她,如实道,“人是有些呆,人品却是少有的正直良善。嗯,近些日子,与陆公子几人走的倒近些……”
说着低头一笑,“我是想着掌珠的性子跳脱些,将来必能拿得住他……”
常夫人笑起来,盯着门帘半晌,点头,“倒也是。我早先在你家门前恍惚见过那位林相公一面儿。是极老实的人……只是他那位母亲,却怕掌珠与她处不好。”
苏瑾苦笑,林寡妇那样的人,有几个能与她处得好,还真是难说。不过,她低头想了想,“这是掌珠地大事,还要常婶婶拿主意。虽说林大娘有些市侩,又喜欢与三姑六婆凑一起,好在无其它近亲,只需应付她一人……”
常夫人点头,“这也是。罢了,我再想想……”突然偏头问苏瑾,“莫不是掌珠和你说了什么?”
苏瑾连连摇头,笑着否认,“并未说什么。她有二十来日没到我这里来了,常婶婶还不知么,哪里能说什么?”
常夫人又嗔她一眼,没再说话。不过那次来苏家,她和常贵远都是亲眼瞧见掌珠与那林延寿打招呼地,好似不陌生的感觉。
再想林延寿的身份相貌,也有两分意动。思量半晌,笑道,“好,劳你费心了。我先去你常妈妈说你地事。”
苏瑾轻轻的点头。
到正房去说此事,她不便跟着。便自己坐在东厢房里发呆。门帘一挑,梁小青溜进来,看她面色终是好了许多,近前来坐下,悄悄笑道,“小姐不烦心了罢?”
苏瑾轻轻点她的额头,“我是不烦了,你呢?”
梁小青脸一红,起身向苏瑾的房间跑,一脚踏进里间的门儿,才回眸笑道,“小姐,我们来盘算盘算,都要与你备什么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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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晚上尽量再码一章。不定时发哈,不要守着了,明天来就有了。
153章 待嫁
153章 待嫁
本是非常时期,因而事情进行的很快。问名纳吉,甚至于交换庚帖,三四日之内便完成了。
快得叫苏瑾感觉极度不真实。而正是因为这不真实感,倒叫她没那么多不安,而是极度平静和常氏盘算要添置哪些物件,哪里是不必须地。
街上依旧不断传来喜乐和炮竹声,苏瑾想起常氏的话,心头极庆幸,虽然嫁得匆忙,但,嫁给何样的人是心头有数地。而那自街上一闪而过的一顶顶红色简陋的小轿中,又决定了多少不知前路,甚至不知夫婿模样性子的少女命运。
转眼已十一月中下旬,天愈发地冷,而且阴沉起来。凛冽北风呼呼刮着,刀子似地割人。常氏正与几个临时做帮手的妇人在做空屋子里加紧做被褥,姚玉莲裹着厚厚的棉披风便来了。她地亲事,亦自五月提前至腊月里。
“你这小丫头,悄不吭声地便把自己订了出去,怎不去我家说一声?”进了东厢房,姚玉莲便嗔怪道。
苏瑾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了,自桌上拿起自己才刚绣了五分之一的红盖头,“我被奶娘拘着在家绣这个呢,哪里有功夫多走半步路?”
姚玉莲凑近扫过一眼,捂嘴儿笑起来,“一年多没拿针线,到时看人家不笑话你……”
苏瑾无奈笑了笑,拿起绣绷又绣起来,“听奶娘说,喜铺里各们物事均紧俏地很,偏又是冻河又是税监,可不得自己绣么?”
“啊?”姚玉莲轻啊一声,笑道,“我哥哥昨儿说归宁府有多少大绸缎铺子、小茶庄、卖糖盐之物的铺子都要关门回乡,布匹都折价儿往外兑,他想趁机接手些货物放着,来年再贩到关外去。”
苏瑾微怔,欢喜道,“这么说姚大哥明年去忻州的日子定了?”
姚玉莲摇头,“还没定,不过,听他地话头,其余地人似是都想借着这个机会多走两遭儿,现下的货物要比平时便宜一成还要多呢。”
“这倒是。”苏瑾笑了笑,心中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该趁机打点货物放着,等过了年,便跟着这商队一起走?
正思量间,为她穿针引线的媒婆子又来了。听着她咯咯笑着往正房而去,嘴里念叨着,好似是有迎亲的日子那边算好了。
不多时常氏自正房进来,手中拿着吉贴,看姚玉莲在,客套两句,拉苏瑾到里间说话,她压低声音道,“小姐,这是聘礼单子,迎亲的日子就在三日后……”
苏瑾搭眼扫过,笑道,“他不是穷么,哪里来的银子置聘礼?”至于时间么,家里已忙乱这个样子,梁小青的事儿只派媒婆走了一趟,余下的事皆未提,单等忙过她这宗事儿呢,虽然很急,她却不好说什么。
反正现今大家皆是如此,快就快些罢。
常氏连连摆手,“虽是匆忙些,陆公子说这礼节一样也不能拉地。”
苏瑾点头,“好。”他即不想叫徽州那边儿知情,必不会再自程记拿银子。而她对聘礼这东西,并不很在乎,反正穷嘛。
常氏看她不再说什么,便笑道,“那我现去给那媒婆回话儿?”
苏瑾点头,“好。”
“对了,陆公子说那边儿由姚山长主婚。”
苏瑾亦点头,“我晓得了。”
姚玉莲在外面听得只言片语,待她出来,满目怜惜地道,“亏了你了。若是你爹爹在……”
“真的亏么?”苏瑾向她眨了眨眼睛。
姚玉莲嗔她,“你可是在与我显摆你的夫君么?”
苏瑾笑而不语。
“瑾儿姐姐……”两人正说着话儿,突地掌珠的声音传来。苏瑾微怔,忙起身去迎。常夫人今儿刚忙活完回府,掌珠又来……况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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