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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垫起脚,从院墙的檐上捡了块碎瓦,向几丈远的树干一掷,枝干随之剧烈颤动,树上的积雪“哗哗”地砸到站在树下的人身上,引得她们抱着头“啊啊”乱叫。
“疼死了,怎么会这样?”
“不聊了,我们回去吧。”
被雪砸得莫名其妙,说人闲话的兴致也大大消减。
小树心里偷笑,悄悄地隐在树后,看着她们从花园里走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梅香,接着是三个她不熟悉的丫鬟,应是府里在京城新招的,最后是昨夜才刚刚涉险归来的夏风。很好,很好,看不惯她的人果然有一两个就够了,居然又是她们。
小小的捉弄当然解不了她心里的不痛快,回到逸园,她直冲柳云济的书房,刚在门口探了一下头,就被柳云济发现了:“小树,进来,有什么事吗?”
她背着手晃了进去,好声好气地问:“少庄主,你也觉得小树做错了吗?遇到昨夜的事,小树应该维护烟儿小姐的秘密,不告诉庄主吗?”
“怎么?你觉得自己做错了?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柳云济抬起头,好笑地看着小树。小丫头一向颇有主见,难得还会怀疑自己做得对不对。
“不!小树只是想,以少庄主的聪明才智、江湖阅历,是万万不会与那些无知丫头一般见识的。如果少庄主真认为小树做错了,小树倒是要考虑考虑,是不是应该重新找一个明主来投奔。”
“哈哈,好一张利嘴,你都这么说了,还让我说什么。”
“就说小树做的没错,就行啦!”她歪着头,一本正经的建议。
柳云济被逗乐了,笑着说:“要我说啊,你做的真没错。柳家的主事者是我爹,府里人做事,自然要以他的立场为尊。不过,作为我的丫鬟,我倒希望下次我溜出去喝酒,如果回来晚了,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千万别把我供出去就行了。”
小树轻哼一声,对柳云济的担心不置可否:“少庄主又不是女人,出去喝酒,即无性命之忧,又无失身之险,你既然有能力保护自己,我小树才懒得去管这等闲事。哪天你想溜出苍都,甚至溜出苍国,也都是少庄主的自由,小树绝不会阻止你的。”
“你这丫头,真没你不敢说的。”柳云济笑得有些无可奈何,随即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也认真起来,“依你所说,你是担心烟儿她没有能力自保,去外面有危险,才让人告知庄主。如果她有能力保护自己,确保能平安回来,你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随她去了?”
小树愕然地盯了柳云济一会儿,小脸上随之眉开眼笑:“少庄主果然是聪明知理之人,小树佩服。这花,送你了。”
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抬了起来,几枝腊梅花漾着幽香举到他面前。
第40章 乌鸡也能狐假虎威
“姑丈,小侄告辞了。柳兄,告辞。”年过四十的章稽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仍风度翩翩,俊逸不凡。
“章兄慢走。”柳月生起身,将章稽送出前厅,又吩咐老管家柳禄送客。
他回到前厅,看见他爹柳临山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柳家与章家的宿怨由来已久。当年,章家责怪柳临山亏待了嫁入苍烟山庄的章家小姐,而柳临山怨恨章家小姐一意孤行、强行闯入破坏了他的生活。柳家二少爷柳悔生诞生的真相,则是一个难以启口的禁忌,令章柳两家蒙羞。自柳临山的二夫人章氏过世之后,两家就再也没有来往,至今已近三十年。
“一晃三十多年了,没想到……真是孽缘啊!”柳临山喃喃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年轻时候的爱恨情仇,回头再看,一切都淡了。
“爹,依章兄方才的意思,他今日是特意来登门赔罪的,并不准备为他妻家侄子求情。章家也有个女儿会参选太子妃,章兄怕是担心这件事影响他女儿的选妃吧?”
柳临山不置可否,叹了口气问:“烟儿她好些了吗?”
“凤娥一早去看过她了,在馨园歇着呢,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只是心情看不去并不好。”
“这孩子……你让凤娥和云济多去陪陪她,歇两天再进宫好了。”
“皇后娘娘可是盼着烟儿能进宫陪陪她呢。”
“月容她……”柳临山神情黯然,半响才说,“皇后娘娘她是怕冷清了,希望烟儿以后不会象她的姑姑……”
柳月生当然明白柳临山的欲言又止,他的妹妹柳月容,十六岁进宫,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虽贵为苍国皇后,又有“苍国第一美人”之称,但后宫嫔妃众多,天子的恩宠又能维持多久?这么多年,苍景帝一直对杜贵妃恩宠有加,皇后于他,或许更多是寄于她是柳家女儿,是命定的安国定邦的保证。而她身在后宫,高墙冷殿,几多心酸苦楚,又岂是外人可以得知。历代柳家女儿的皇后之命,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爹,您别多想了。太子殿下会善待烟儿的。”柳月生想来,虽心有戚戚然,仍出言安慰柳临山,又转开话题说,“爹,怎么处置林家那小子?”
“死罪可饶,活罪难免,以后不得再踏进苍都半步。至于章家……”柳临山皱了皱眉说,“你就向太子殿子求个情,不要再追究了吧。”
“是,月生记下了。”柳月生颔首。他知道,老爷子如此宽待章家,多多少少是看在过世的二娘和二弟面上。
两人又聊了些府里的杂事,正说着,老管家柳禄进来禀道:“老庄主,庄主,君公子、夏公子和闻公子求见。”
“快快有请。”两人急忙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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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园里,常洛忙着在院子里滚雪球堆雪人,小树姑奶奶说了,前一天他少堆的四个雪人,原是准备免了他的,不过她今日心情不佳,所以又改了主意,让他得一个不差地全部堆完。
书房里传来少庄主爽朗的笑声,想必又是小树说了什么开心的事,惹得少庄主乐不可支。他跟了少庄主十多年了,却抵不过小丫头的几个月。唉……少庄主的心真是偏得太多了!
他认命地搬起一个大大的雪球,刚直起身子,发现院门口进来几个人,看清来人,当即吓得雪球落地,在他脚下摔成一坨小雪堆。
他急忙迎上去一一叩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小王爷,见过闻公子。”
“小洛子,以后在柳府,仍按当初在苍烟山庄的称呼就好,不必行此大礼。”
“是,太……呃,君公子,常洛记下了。”
“云济何时这么有童心了,居然让你在他的院里堆雪人。”闻燕笙扫过院里的几尊雪人,笑着说。
“这几尊样子普普通通,就那一尊最有趣。”夏尘阳指着一尊扛着扫帚的雪人。只见雪人戴着顶稀奇古怪的高帽,披了件黑斗篷,鼻梁上还架着两个枝条编成的圈圈。
“少庄主在书房呢,三位公子请。”常洛也不敢说那个怪雪人是小树堆的,多说多错,还是少说为妙。冬雪就是因为说多了,才给小树惹了麻烦,今日堆这四个雪人就是他替冬雪领的罚,他可不能这时候再去得罪小树,否则怕是他老娘也救不了他了。
“两位师兄,你们怎么来了?呃……尘阳也来啦。什么时候到的?我爹怎么也不让人来叫我一声。”柳云济听到动静,惊喜地走出去,将三人迎进书房。
“小树见过三位公子。”
君玉楚冲她点了点头,说了句:“小丫头真是长大了。”闻燕笙则冲夏尘阳挤了挤眼说:“我收回当日在怡香斋说的话,小丫头当真不是丑女。”而夏尘阳从见了面就一直一脸灿笑地看着她,不时冲着她眨下桃花眼,让她忍不住想抛几个白眼给他。
行过礼,奉过茶,小树准备退出书房,却被柳云济叫住,她只得安静地立在柳云济身后,将这个贴身小丫鬟做得象模象样。
“五师兄,要如何处置昨夜那帮恶贼?”柳云济愤愤地问。
“刚与师傅谈过此事,林三通就让他充军发配边疆好了,至于章稽教导不严之罪……依师傅的意思,是希望不要追究了。”柳烟儿是柳家的宝贝,她遇了险,柳家的主事者却替章家求情,这一点,君玉楚也没想到。突然,一阵淡淡的幽香拂来,令他神情一滞,眼神扫到旁边书桌,笔桶里赫然插着几枝腊梅。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一丝讶异。
“章家啊……也是,肯定是老爷子的主意。”柳云济懊丧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又说:“那恶贼怎么偏偏是章家的亲戚呢。”
闻燕笙好奇地问:“云济,你们柳家与章家到底有什么过节?两家即有过节,师傅怎么又会替章家求情呢?”
“都过去几十年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个兵部尚书章大人,原是我二叔的亲表兄,算起来,还是烟儿妹妹的表舅呢。”世人都知道柳章两家宿怨已久,向来不合,几十年不来往,日子久了,反倒是知道两家原是姻亲的人越来越少,至于即是姻亲为何又结怨,更是无人知晓。老一辈的事,柳云济虽然清楚,也不打算多说,只是稍稍提了一下两家的亲戚关系。
“那也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也幸好烟儿姐姐没事,否则真是……”夏尘阳摇摇头说。
“云济,烟儿师妹可好?师兄他今日可是特意来探望烟儿师妹的。”闻燕笙指指君玉楚说。
“我一早去看过她,在馨园躺着呢,看她两眼哭得红红地,想必是受了惊吓,一夜没睡。”柳云济面露忧色,他的宝贝妹妹,性子静,心事都喜欢放在心里,他这个当哥哥的,虽看出她心情不好,也问不出什么来。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她。”君玉楚提议。
“师兄,我跟尘阳就不去了吧。烟儿师妹受了惊吓,要好生休息,人多反而不好,师兄一人去就行了。云济,你说是不是?”闻燕笙向柳云济示了个眼色。
“对对,人多会令烟儿妹妹受惊。”柳云济会意,站起来点头,又吩咐小树道,“小树,你送君公子去馨园,一定要送到馨园门口才能回来,知道吗?”为了烟儿妹妹的幸福,柳云济可谓用心良苦,就怕君玉楚走到半途就找借口跑了。
“小树记下了。君公子,请!”小树恭敬地上前道。柳云济和闻燕笙两人这么明显地替柳烟儿拉郎配,她又怎会看不出来?没办法,看来她只能扮一回领路的小红娘了。
“你们……”君玉楚无奈地摇头,燕笙和云济的用意明显,他不是不清楚,只是,他与柳烟儿……
君玉楚不愿多想,站起身,一只手不经意地抚过他旁边桌案上的腊梅花,轻笑一声说:“云济,什么时候你也喜欢在书房里摆花了?”
柳云济笑笑,指指小树说:“哪是我喜欢,还不是这丫头瞎折腾的。”
“噢!怪不得。”君玉楚看看正朝柳云济瞪眼的小树,笑意入了他的眼,唤道:“走吧,去馨园。小树,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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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西厢记里,那个红娘是如何带张生去见崔莺莺的,想必也是乘着夜黑风高,战战兢兢偷偷摸摸地去西厢,断不会象她此时这般狐假虎威的。
从最初的楚三楚公子,到后来的三皇子君玉楚,以及现如今的太子殿下,在苍烟山庄带来的那群仆人里,对她身边的他是谁,早已知晓得通通透透,毫无隐瞒身份的可能。一路上,遇到小厮护院、丫鬟老妈子,无不是毕恭毕敬的退到一边行礼。小树领着他,直觉得自己就象那只大摇大摆地走在老虎前面的小狐狸……呃不,应该是小乌鸡。
“小树也喜欢腊梅花吗?”小乌鸡正想得出神,老虎问了个不着边的问题。
也?还有一个人指谁?小树心中讶异,挑了个模凌两可的回答:“也不是很喜欢,早上经过花园的时候,顺手采来的而已。这时节,园里也没什么花。”
“姑娘家都喜欢花花草草的,瞧府里那些丫头就喜欢采个花做个香囊什么的,小树也做过吗?”老虎的问题听起来越来越奇怪。
香囊?小树心里结结实实地抖了个激灵,高高在上的皇子皇孙何时注意起府里丫鬟们的喜好了?寻思着,这话问得一定有问题。她面不改色,咧嘴一笑,若无其事地说:“君公子也知道,小树从小就象男孩子一样粗野,女儿家的手艺一样都没学会,哪会做什么香囊呀。”她可以确定,这辈子也不会做什么香囊了,特别是腊梅花的香囊。
“是吗?”君玉楚不以为然地笑笑,打量她一眼,顺着她的话说,“六年不见,小树身上倒看不出一丁点男孩子的样子了。”
小树撇了撇嘴说:“谢君公子吉言。我娘听到这话大概会很高兴。”美人娘从小就想把她培养成淑女,可惜从四岁起,美人娘的愿望就从来没有实现过,只看到一个假小子每日庄里庄外的疯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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