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柳爷请便!柳爷请便……”那管事陪着笑脸灰溜溜地退下了,其开管事一看这架势,谁敢跟北静王府去抢人?眨眼之间鸟飞鱼散。
贾宝玉纳闷地看着柳子墨:“你今天要去北静王府?”
谁知柳子墨看了蒋青一眼,王府的长府官被他看得如同蔽履:“你问他,我可没记得有过这个约!”
“我这不是替你解围嘛!”蒋青也是十分无奈,“你就不能领我点情?”
“不能!”柳子墨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摔帘子进屋了。
蒋青急忙追了进去,却又被推了出来,哐啷一声把小屋的门给反插了,蒋大人一个劲地狂拍门:“子墨,你到底要怄气到什么时候?我是来给你赎身的,你快给我开门!”
屋里传出柳子墨冷冰冰的声音:“不稀罕!”接着又换了个声调,声音甜得能腻死人,扯着嗓子喊道:“宝玉,你可别走,我马上就好!”
贾宝玉嘴角一抽,刚抬起来的脚又放了下去,暗叹柳子墨真是个人才!
果然,没等片刻,柳子墨就收拾好了,一身月白色长衫,系着一条暗花的浅灰色腰带,腰上系着一个精美的荷包,拿着一柄折扇,任谁也看不出他是长年在风尘里打滚的人。
无视一脸哀怨的蒋青,两个勾肩搭背地离开了,蒋青看着那两道绝尘而去的背影只有叹气的份,他转过头,看着庆喜班班主,阴恻恻的眼睛里杀气弥漫,班主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哭道:“大人,不是小的让柳爷出去陪客的,实在是柳爷执意要去,小的拦不住啊!”
“他跟宝二爷睡过了?”
“呃……”班主噌地冒了一身冷汗,就算睡过了,他敢说实话?于是,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地说道:“应该……还没有吧……”
蒋青沉默了许久,明显不相信班主的话,直到班主快撑不住的时候,他才阴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要是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出京城!”
贾宝玉是什么得性他能不了解?琪官可是忠顺王的心尖子,他都敢勾搭,更何况一个无权无势的柳子墨?
恨恨地吐一口气,骑上马回王府了,直奔北静王的书房,水溶正拿着一本庄子躺在摇椅上发呆。
见他一脸苦大愁深,就知道在柳子墨那儿又吃闭门羹了:“连个卖唱的都能把你拿捏成这样,出了门别说你是本王的长府官!”
“……”蒋青无语。
“实在喜欢,直接上了不就得了?时间长了,他自然会知道你的好处!”
蒋青抽搐:“如果宝二爷拒绝您,您会不会直接上了他?”
水溶终于舍得看他一眼了,只是那直勾勾的眼神实在没几个人能受得了:“好好的,你提他做什么?……不会又跟柳子墨搞一块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水溶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王爷,您要真喜欢他,就赶紧把他收了吧,别让他再祸害别人了成不?”
“恐怕不可能了。”水溶的语气里有些淡淡的惋惜,“前两天跟南安王喝酒,背地里说他是酒囊饭袋被他听了个正着,现在正恼着呢。”
蒋青头上黑线乱滑,讲人坏话被当场抓包,怪不得他见了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有的!敢情我是在替你顶锅!
“明天去一趟贾府,把人给本王请过来,本王倒要好好看看,谁借了他胆了,敢当着南安王的面让本王下不来台!”
明明是你先得罪人家的好吧?别说的你自己那么无辜!蒋青看了一眼温柔如水的男人,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宝二爷,你自求多福吧!
到底谁跟谁赔罪?
“什么?北静王请我去赴宴?”前一刻还在床上爬着看书的宝玉立刻炸了毛,噌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把袭人吓了一大跳。
“……是,是啊,快点吧,管事的在外面等着呢。”袭人转身就去准备出门穿的衣裳,甚至连头冠都准备好了,宝玉看了那衣服一眼,咚地一声又躺回到床上,两手枕在头后,一张脸堪比苦瓜。
“小祖宗,怎么又躺下了?”袭人过来拉他,被他一把甩开,“去告诉他们,就说我昨天受了风寒,大夫让好好养着,不能出门。”
“……这是要别人都还好说,来的可是王府管事,能推吗?”袭人为难地看着他,纵然是个丫环,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
宝玉冷笑:“皇上家还不使唤病人呢,不去!你找人去知会凤姐姐一声,让她准备点赏钱,替我打发了!顺便,再让他给我请个大夫……”
“好!”袭人担忧地看着他,转身去找凤姐了。
凤姐立即派人把管事给打发了,然后还真请了大夫来给宝玉瞧病,结果没眨眼时间,贾母王夫人宝姐姐林妹妹,能来的都来了。
大夫把了把脉,无事,再把,正常,要实在说出点问题来,那就是心思郁结,虚火上升,说白了,就是有点上火,于是,他老人家摇头晃脑喷了一大串专业名词,把众人给绕得云里雾里之后,开了一剂败火药言,然后拿着琏二姐姐发放的赏钱屁癫屁癫地走了。
水溶听到管事的回报,说贾宝玉病了,只是冷笑一番,连话都没有说。
第二天,贾政在街上就“偶遇”了蒋青,蒋青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把稍存的那么一丁点良心给藏起来之后,惋惜地看了贾政一眼,开始摇头叹息。
贾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大人,何故如此看着学生?”
蒋青左看右看,然后拉着他到了一个偏僻没人的角落,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您家二公子到底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不就是被王爷说了几句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何故如此记仇?”
记、记仇?跟北静王记仇?贾政惊得目瞪口呆,急忙弯腰施礼,连道:“不敢不敢,犬子虽然莽撞,但也万不敢对王爷不敬!”
“我还能骗你?”蒋青冷冷一笑,“当时他对王爷冷嘲热讽不说,还甩袖子跑了,王爷念他毕竟是个孩子,不忍心计较,特意备了酒席请他赴宴,希望他摒弃前嫌,重修旧好,他可好,竟然称病不去,这不是让王爷下不来台嘛!”
贾政听他这么一说,吓得腿肚子直哆嗦,一连声地说:“误会,误会,宝玉的确是病了,还请了大夫开了药,怕把病气过给了王爷,真要那样,万死都难辞其咎,等他病好了,一定亲自登门向王爷请罪!”
蒋青叹了一口气:“如此最好,虽然王爷心胸宽广,但毕竟也是尊贵惯了的,你见他几时低声下气去给别人示过好?”
言外之意,令郎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真要为了这么点小事伤了两家的和气,实在是太不值当的了。
只是,在说王爷“心胸宽广”和“低声下气去给别人示好”的时候,蒋青觉得连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着贾政满头冷汗擦也不敢擦的狼狈模样,大叹一声缺德,十分地于心不忍——他果然还是太善良了,啧啧,怎么就跟了那么一个黑心黑肺的主子?
“多谢大人提点,学生铭感五内,这点东西不成敬意,还望大人在王爷面前,好言……”贾政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外壳是镂空雕花的羊脂玉,挂在腰上当玉佩也是非常精美的,对于见惯了好物的蒋青来说,这东西还真算不上值钱,但却投了他的喜好,这家伙对羊脂玉那是情有独钟。
蒋青假意推脱,两眼冒光,贾政硬塞进他手里,说道:“算不上好东西,玩物,大人笑纳!”
然后拱拱手,辞别了蒋青,脚步发虚地走到轿子旁,上轿的时候脚一软还差点一头栽进去。
蒋青于心不忍:“真是一个个不省心,要是你家二公子肯老老实实赴宴,哪儿来这么多事?”
贾政回府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进宝玉的房里,把袭人晴雯等丫环们吓了一跳,毕竟自古以来,君不戏臣妻,父不入子房,这是规矩,他这样闯进去实在是不合礼数。
宝玉正拿书盖在脸上睡觉,只觉得脸上的书呼地一声子被人掀开,还没等他睁开眼,就被人提着衣领揪了起来,待看清是贾政之后,怔怔地愣了半天。
贾政气得说不上话来,喘了许久之后才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个孽障,北静王的席你都敢推,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听北静王,宝玉哪还有不明白的,肯定是那家伙请自家这个胆小如鼠的老爹喝茶来着,他使劲地推开贾政揪着他脖子领的手,解释道:“我是病了,病了!”
“我不管你是真病还是装病,明天,立马去给他赔罪,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贾宝玉总算能喘口气了,只是实在想不通,当时两人都弄得那么难看,再见了面怎么相处?干什么还非得死皮赖脸地腻在一起?
贾母的上房离宝玉的房间非常近,在贾政一闯进去的时候就有人禀报她了,立马拄着龙头拐杖在鸳鸯的搀扶下赶了过来,王夫人紧随其后。
“这是干什么?好好的你怎么闯到他房里来了?”贾政是一个守礼到极点的人,若不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也不会闯到儿子的房间,贾母这回倒是没有一开口就把贾政骂个狗血淋头,而是先问起了缘由。
贾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们就惯着他吧,迟早有一天会惯得他无法无天,为贾府招灾引祸!”
说完给贾母行了一个礼,甩袖子出去了。
王夫人和贾母面面相觑,贾母问道:“宝玉,你到底又做了什么好事,让你父亲恨成这样?”
“没有,只是跟北静王有点误会,明天就去跟他赔罪。”
贾母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使劲戳了戳他的脑门:“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王爷与你有君臣之别,王爷再仁厚,你也不能在他面前使性子,明白了没?”
“是!”贾宝玉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心里把水溶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第二天用过早饭,给贾母和王夫人请过安之后,在袭人的服侍下穿戴整齐,骑上马往北静王府里去了。
蒋青看他一脸菜色,就知道心里憋着气呢,于是好心地提醒他:“我说二爷,现在可不是置气的时候,昨天你就已经抹过他的面子了,今天说什么也得找个台阶下,可千万别再撕破脸了,懂不?”
懂,怎么不懂?不就是逼着我来给他赔个罪么?男子汉能屈能伸,老子忍了!深吸两口气,低眉垂目地踏进书房,水溶还在慢吞吞地用早膳。
蒋青躬身退下,甚为贴心地把门关上。
“给王爷请安。”恭恭敬敬地跪下,给水溶叩了一个头,若是以前,水溶一定带着谦和温柔的笑容亲自把他扶起来,可现在,水溶就算能笑得出来,他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毫无防备了。
如果成天跟你混在一起的是只羊,你跟他亲热就没问题,可猛地发现这只羊其实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你还能跟他亲热?
活腻了也不能这第找死!
水溶这回倒是没笑,但还是像以往一样走到他面前拉起他来,眉头轻拢,带着淡淡的疲惫之色,问道:“还生气呢?”
“宝玉不敢!”态度十分地谦恭,根本看不出怄气的迹像,可那份疏远和冷漠,让水溶的心里窝上了一股火。
“病好了没?”忍着想揍他一顿的冲动,水溶的手探上他的额头,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有劳王爷挂念,实在是折煞宝玉了。昨天的确是病得有点厉害,怕把病气过给了王爷,所以才辜负王爷的一片厚爱,还请王爷大人大量,不要跟宝玉一般计较。”
一翻完美的解释,让水溶的手握成了拳头,心里的邪火压也压不住:“我都已经这样低声下气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宝玉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鸽子炖出鸡味来
从水溶书房出来以后,面对蒋青闪闪发亮的双眼,宝玉直接回了他一记冷笑,紧接着,柳子墨和柳子丹从戏班子里失踪了,问班主,班主答曰:被经常来找他的那位公子赎走了!
“他不是不让赎身么?”蒋青气得脸红脖子粗,他都揣着银子来了多少趟了,哪回不是被柳子墨的冷脸给打回来?现在可好,才跟贾宝玉认识多久啊,竟然直接让他给拐跑了!
班主欲哭无泪:小的也不办法啊,那公子也不是好惹的人物,柳爷也愿意跟他走,小的就是想留人也留不住啊!
一把推开班主,打马去了贾府,被告知,我家二爷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蒋青心里那个火啊,恨不得把贾宝玉拉出来狠狠地抽上一顿。
但他也知道,贾宝玉这么做完全是在报复他,报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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