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报了父仇,我救出了母亲,我由一个被人追杀亡命天涯的孤儿成为如今的圣教教主、幻月宫宫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就是这样的我,如同失了心的傀儡。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
听似荒唐无比,我却为此饱受十几年的煎熬,不可自制,不得解脱。
数年的寻觅依然无果,当初师父亦未留下线索。
她是否已死?莫非我将被禁锢一生?
锥心剜肉之苦无可忍受,我决定主动摆脱宿命。
虽然这么多年,我从未染指任何女子。
因为她,我已丧失再爱的能力。
在我日复一日找寻解毒方法时,那个谜一样的人揭下了我的面具——印证禁锢诅咒的面具。
那一刻我惊愣了。
怎么会是她?怎么可能是她?
我的梦中情人……
她该是美丽而温柔,端庄且优雅,风姿绰约,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怎么可能是她?一个无貌无品,没脸没皮,满口脏话,完全不像女人的女人!
我苦恋十几年的女子,我的镜中花水中月,我为之锥心剜肉的爱人……
梦境成真。
真实竟如此不堪。
原来,老天戏弄人的方式有无数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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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逢对手
一段未知的爱,谁会知道我究竟等了多久?谁又知道我多年的痛苦与不甘。
此刻,不甘尽数转为愤恨。
为何到我放弃才出现?
太迟了……
我早已决意埋葬那荒唐的爱。
而她,更不配做我心心念念十数年的爱人。
我爱的、绝非她。
反噬过后,他两已无招架之力。可看着他们相依为命同生共死的模样,曾经那种无名怒火再次腾起。我下了狠手,直到不自量力的齐钰倒下。
独自面对她时,她满脸惊恐慌乱,我却已没了杀气。她毕竟是待我恩重如山的师傅之女。
可她非但没完成任务,且联合齐钰企图趁我被反噬之时杀之。这等狠心岂能轻饶?
纠结间我竟与她玩起游戏,谁知却再次被耍。
怒火燎原之时,真正的对手出现了。
楚涟碧,绝杀门门主。一个从未有过交集的人。
圣教虽是江湖第一大派却极其低调,行事多为隐秘。
绝杀门虽行走于暗夜,却张扬邪恶到令人闻之变色。
很久以前,师傅曾告诫我,不要与绝杀门为敌。因为老门主是他的朋友,而那个少门主,假以时日将是无法消灭的敌人。我不置可否,但谨尊师命。
绝杀门也从未动过圣教。于是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
这是我们的初次较量。虽不分胜负,我却受了重伤。我看着他将她带走,无力阻止。
楚涟碧与她是什么关系?
抑或,她与绝杀门是什么关系?
我直觉有些事比想象中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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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爱情
稍作休养之后,得知她的下落,我便再次前来寻她。当然,只是为了解除禁锢。可令人生厌的楚涟碧再次出现了。
与楚涟碧较量可说是平生一大快事,却也是最恼人之事,因我只可制敌,无法取胜。他手持碧血软剑,一招之内二十四式变幻,招招阴狠毒辣诡异莫测,令人无从预测他下一招走向。交手越频繁,我越处于劣势,因他已看破我的路数。
这是一个可怕的敌人,竟似只为习武而生。
但他中毒了。五魔剧毒。与他交掌时便可觉察他内力不足,一旦消耗过度,身体失去屏障,五魔毒便会起而攻之。我只需等待机会。
再次较量的结果依然是两败俱伤。他在五魔毒作乱之前,拼的玉石俱焚,两人都已无出手之力。
楚涟碧,他比我想象中更为聪明冷静。
一直躲在一旁的她,此时跑到他身边搀扶起他,满脸的心疼。
呼啸的冷风灌入胸口,吹得我空荡荡的心头一片冰冷。
楚涟碧与刚刚判若两人,就像柔弱的婴童般蜷缩在她怀中。我不觉有些失笑,这个男人做戏的本领也堪称绝顶。他眼中的邪气与狠辣竟在瞬间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脆弱无助。
来之前我已查知,她的另一身份是绝杀门杀手,被楚涟碧派入皇宫行刺。她只是他的工具,在绝杀门里饱受折磨。
可她为何会那般怜惜的将他抱起?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谁是主?谁是仆?他为何唤她小主人?
当他抱住她的腿,哀求她不要走时,我别开了脸。
心中不知是何情绪在翻涌,我竟无法再看下去。
一个可与我匹敌的男人,怎如此低贱?
我甚至觉得,与他交手是种耻辱。
这是刚刚那个诡异莫测的绝杀门主么?为何此刻的他卑贱的连狗都不如?
她的身影决绝的由我身侧跑过,不留余光看我,更未回头看向那个哭着求她的男人。
男儿流血不流泪,而他哭的哀恸难言。
她的身影最终还是消失了。
嘶哑的哭声不知何时成了无休止的凄厉惨笑。
他仰躺在地,不停的笑,声音尖锐又悲沧……
这是一个疯子。
体力逐渐恢复后,我支撑自己起身。楚涟碧却浑然不觉已逼近的危险,仍不停的笑。只是此时,我看清了他在笑着流泪。
我没兴趣杀一个疯子,转身离去。
身后空旷的黑夜是他无休无止的癫狂,是混淆不清的哭笑。
我明白了一件事,我错爱了十几年的人,正被一个疯子爱着。
然我已决意再不为情所掌控。像他那样匍匐求人是何等的屈辱。
那种不是女人的女人给我,我宁可不要
那般卑贱换来的情爱给我,我不屑去要。
我月天心会以最高傲的姿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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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缘聚
命运之门匿于无形
不知何时跨入
更不知如何返回
顺着心的方向走下去
一切归于原点
骄傲如月
我一边疗伤,一边追寻她的下落。这么执意的找寻她,只是为了解除禁锢。
在雪地里,我捡起了她。
她脏的像一个乞丐,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
我心中抽痛,似在发抖。我毫不犹豫的将她抱起。
原来她并非我所想的那么顽强。她脆弱的如同过冬即化的白雪。
我莫名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那一刻,竟想就这么永远护着她。再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再不让鲜艳明亮的她沦为脏兮兮的乞儿。
其实,她只是需要被保护的柔弱女子。
伶牙俐齿的外表下是孤苦无依的灵魂。
八面玲珑的狡诈下是颠沛流离的无助。
这一路应该很漫长,却分明是那么短暂。她在我怀中像不安分的孩子般动来动去,却也畏缩而小心。我就这么抱着她,为她阻挡外界风雪。
不知为何,长久以来内心的大片大片空洞,突然就得到了填补。这满足感如此真实,真实的如梦似幻。
一直所想的便是如此么?爱她,宠她,疼她。曾担心自己不够好,甚至向人寻求为夫之道,惟愿给予她最好的呵护,成为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依靠。
只是这热情这小心翼翼的情感,被日复一日的失望与痛苦消磨的很少再想起。
客栈里,我带着精心炼制的药丸,配以她的血液,我以为一切能够顺利解决,从此我便自由了。
可当我看着她,内心竟还是会无法自控的起伏。
失败了,又一次失败了。
难道真的对抗不了命运?
难道我要成为楚涟碧那种疯子么?
不!不可能!
我不会匍匐求爱,我不会屈膝自辱。我无须被施舍怜悯。
即便十几年被情爱折磨地生不如死,也仅仅是自己的事,与她无关。
这才是骄傲的月天心。
我不会受控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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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之夜
一觉醒来,她竟躺在我身旁……
我浑身□,她双眼含泪。难堪之余一股难言的燥热侵袭而来。
若强占了她的身子,我定会对她负责,娶她为妻。尽管我本是打算放弃她,尽管她并非我的梦中情人。
可她哭哭啼啼,竟只为了索要钱财……
将自己当做妓女么?
罢,罢,对这种女人,何必顾虑,更不值得用心。
付钱倒也好,我又怎会娶这等无耻女子。
在她的追问下,我讲述了她的身世。沉重的过往并未使她流露丝毫悲伤,相反,她由满脸浓浓的趣味变为不停的笑,甚至笑的愈发张牙舞爪。
这个女人……她究竟在想什么?
据我所知,她在绝杀门的日子并不好过,当她得知自己本该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该异常难过么?当她得知父母双亡,不该伤心欲绝么?
那么大笑的她,恍惚间竟与另一张脸有些重叠。
楚涟碧……是,楚涟碧。虽她在快意大笑,他曾是凄厉惨笑,可他们何其相似,都那么肆意的纵情宣泄,都那么……像常人眼中的疯子。
之后,她频频主动接近我。我不愿与她过多交集,却并不反感。
我想我似乎不该将她的身世告诉她,她会仗着师父理直气壮的跟着我,甚至颐指气使的命令我,而我依然不是很反感。
她的泪水令我妥协,带着她前去寻找齐钰。尽管心中不愿。
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男人,可她哭红了眼睛,冻肿了双手都只为找到他。
恍惚之间,我竟觉得自己活的还不如他。
暗夜的篝火旁,她瑟缩着靠近我,眉头紧蹙,脸上满是不适。我正要避开,她已倒上我肩头。
我一动不动任由她靠着。
她不停往我怀中钻,汲取温暖。我将狐裘解下,覆在她娇弱的身子上,伸手将她揽住。她的鼻息愈发均匀安逸,缓缓缭绕在我耳侧。
那一晚的月光很亮。
刺破苍穹的树枝间零星漏下白色雪花。
四周静极了,她的呼吸声,我的心跳声,雪落的声音,都分外清晰的回响在天地间。
我还听到一个稚嫩的童音说,师父放心,徒儿定会找到师妹。
徒儿要照顾她一辈子。
一辈子,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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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劫难逃
我就要跟你一起!!我不要跟你分开!!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想跟你在一起!!
喜欢就是喜欢嘛!哪有什么理由啊!!
反正就是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所有心理防线,所有警惕戒备,全都溃于瞬间。
她毫无章法的叫嚷,我彻底溃不成军。
即便知道她害怕孤身一人。
即便知道她素来信口开河。
即便知道,那些话只犹如清风过耳边,散了便散了。
一切都再明白不过,我却伸出手,将怀中娇弱的身躯抱住。一个并非我梦想中的女子。
宿命的浩劫,很久很久以前就已注定。
当我在师父身前跪下立誓时,当我煎熬辗转却不愿碰任何女人时,当我周而复始的走入同一个梦境时,当我的血骨为她溃烂结疤再溃烂再结疤时……
早就逃不开了。
命运不动声色的将我牢牢捕获,我却浑然不觉,妄图逃离。
直到缺口打破,浩瀚洪水将一切淹没。
它看着深深沉溺的我,微笑。
我将她拥在怀中。舒缓的风声穿林而过,带起她的发丝缕缕缠绕颈间。积雪融化的土地上,水流潺潺,浸过脚底。并非冰寒,而是温热。
身体从未有过的柔软起来,似乎唯有如此,怀中那娇柔的身子才会适应,才会安心的蜷缩在我的臂弯下。
初遇时的失常,再遇时的心痛,一度因她而失控,不断为自己找借口。
其实答案很明了,不是么?
那是师父为我布下了十几年的情网。
是挣不开的禁锢。我在劫难逃。
爱,早已命中注定,无关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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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足深陷
夜。宁静的深夜。繁星满天。
一间普通的客房,并非幻月宫晶莹剔透的华丽殿房,也并非圣教尊贵厚重的巍峨楼宇。
一张普通的床,并非散发淡淡香气安宁心神的水晶梨花木床。
月光依旧,透过窗棂,洒了满地。
窗下白色粉色朵朵碎花随黑色的夜风摇曳,风姿妖冶。
她的身体犹如醉人的月光,犹如诱人的罂粟,犹如含苞的蓓蕾,在我身下徐徐绽开,绚烂至荼靡。
我拥有了她。完全彻底的拥有她。
没有精致的华彩琉璃,没有鲜艳的龙凤红烛,没有散落床前的凤冠霞帔。
我几近霸道的掠夺了她。体内隐忍多年的野兽在疯狂叫嚣。
君子之风全无。
她害怕,我不允许她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