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
“能帮我看看墨珩现在怎么样了吗?”苍苍蹲到他面前巴巴地看着他,而一如既往地,未名并无任何拒绝的意思,看了她一眼后:“等我一会。”他微微偏过头似乎在探寻什么,片刻道:“人现在很安全,周围也没有危险。”
“诶?他在做什么,这个*楼就任由他所为?”
未名想了一下:“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至于其他人……”忽然蹙了蹙额,精致容颜微微沉凝下来,看看窗外,随即上身越发挺直,低头阖上了双眼。
苍苍惊讶地睁大眼睛,双手捂住嘴,退到旁边不敢打扰,也示意其他人别出声。她不眨眼地望着未名,只见他一手搭着轮椅扶手,一手松松捏成拳的形式,虚置于腹前,浑身一丝打颤也没有,整个人好像一座精美纯白的雕塑。
忽然一股气劲从他体内猛地震开,激得他衣发一蓬。
苍苍离得近还没怎么样,只觉得拂上面颊的气浪有些刺激,却似乎听到远处有人在这一刻起了些骚动。
136口技
一道道气劲以未名为中心,在他睁眼的那一刹那,向着各个方向激射而去,砰砰砰砰,如同回音一般地,在那些终点处,有人踉跄,有人坐倒,有人闷哼,有人惊呼。
苍苍耳力甚好,听出那些响动,紧张地问:“怎么了?”
未名仰起头望着窗户外面,幽幽暗暗唯有杂耍火光时而划过视野,侧方三楼上好像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存在。他慢慢地回答道:“有人在窥视这里,且不止一人。”
“是因为刚才的骚动和慕来到这里的原因吧?”商去非也注意到这里,捏着纸扇走过来,“慕如今倍受关注这也不奇怪。”
苍苍赞同,她如今出行受到监视是在所难免的,也因为这个,未名用一种神奇的手段将此间的声音光影都罩起来了,外界是听不见也看不见这里的。
未名却不像他们这么不以为然,素来对大多事情都不上心的他难得凝着起神色,低声道:“不是这么简单,窥视此间的人都是*楼内部的人……”
与此同时,三楼某隔间内,几个人正勉强稳定下气息,彼此惊骇莫名地互望着。
“刚才是怎么回事?”一人急问。
“别出声!”他旁边一人喝斥着匆忙关紧窗户,转过头来对同伴道,“我们被发现了!”
“嘶——”另有一人直抽气,瞪着窗户,“我们只是往那边多留心一点就被发现了?什么人啊,这么厉害?”
“只怕就是我们猜的那位了。”关窗的那人肃着张方方正正的脸,看看两同伴难看而又复杂的神色,“他绝对来了,你们赶紧去报告大人。”
“不用报告了。”话音未落,隔间门就被推开来,两个清秀童子出现门口。可爱略胖的那个道,“大人已经知道了,他命令我们上计划中的那个节目。”
“真的要那么做吗?”关窗人方脸变色,“可是……”
“不必可是。”严肃得好像一个大人的童子抬手阻止,“大人急着赶上这个月的汇报把消息送回去,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趁这次机会试出那人到底是不是那位。徐姐已经下去准备了,大人就是让我们来通知你们立即各就各位。”
三人对视一眼,啪地站直:“是!”
未名话说到一半忽然就顿住了,又微微侧耳听着什么,随即面色起了丝丝变化。忽然道:“我们走。”
“什么?”苍苍惊讶地问。
“即刻离开这里。”未名拉起苍苍的手向隔间外面去,还不忘嘱咐商去非三人别跟着,可是一出隔间他又瞬间消隐了身形。
“你往前走。我就跟在附近,先离开这里再说。”他的声音响在苍苍心里,苍苍被弄得一头雾水,可坚决相信他的判断,对着身边空荡荡的地方点点头。便对身前的沈城道:“我们回去。”
她刚才让沈城和另外一个开山军精英在原本的那个隔间外等她,现在她一出来两人就迎上来,也就赶上未名消失的瞬间,两人顿时如同见鬼了一般张大了嘴巴,听到命令愣是呆滞了一息才反应过来,前后护着苍苍向前方走去。但神情都还恍恍惚惚的。
隔间门口对着的过道是昏沉狭窄的,每隔一段都有侍女守着,一片安静中只能听到行走时发出的脚步声。三人若无其事地走了一会。拐过一个路口就来到外面大的走廊,这里一面是房间,另一面是栏杆,可以直接望到下面的场景,而再直走几步就是楼梯口。下了楼左转就能走出这座*楼了。
苍苍一边走着,一边打量这座木楼的构造。从里面看来。这楼当真是大得很。一楼大厅极其宽阔,现下容乃百余张桌子几百号人竟也不显得拥挤。而且从大厅可以直接看到微尖的楼顶,二三楼只是在周围建有回形建筑,是为一个个隔间或厢房。
此时楼顶的天窗被黑布蒙上,其余任何与外界光线能接触到的地方都挂着黑色帷幕,而且好像不止一层,整座楼里没有任何照明器具,望出去相当昏暗,便如夜晚一般,更显得舞台上的火光夺目非常。
却也像个巨大的牢笼。
苍苍偏头低声问沈城:“以前*楼也这样布置过吗?”
沈城想了想,摇头:“不曾听说过,应该没有。小姐——”
“嗯?”苍苍听他盯着前方声音抬高些许,也跟着向前看去, 却见楼梯下方走上来三五个人,他们一过来就弯腰作揖,当先的一人微笑着道:“这位客人好,不是客人如何称呼?”
苍苍看看他们的服饰,应该是*楼的人,沈城俯过来小声道:“小姐,这位是*楼的丘管事,是几个主事的人之一。”
苍苍“哦”了一声,定睛看去,只能看到对方生就一张方得有些过分的脸,其余的掩在昏沉中看不清楚,她心里提着警惕,不冷不热地点头,“丘管事好,我姓慕。”
“原来是慕姑娘,姑娘这是要去哪里?恕小人不敬,眼下表演正在进行,客人们是不能出去的。”丘管事道。
“还有这种规矩?”苍苍讶然挑眉,“我是初次来*楼,不知道这个,丘管事可否通融一二,我有急事要离开。”
“这个真是不好办了,因为若要出去,开门关门时阳光难免照进来,会影响里面的。”
苍苍眯眼,看了看他身后的几人:“如果我定要走呢?”
丘管事一张方脸在昏暗中笑了笑,犹豫地说:“客人当真要走我们也不好拦,只是……”
只是还没说完,就听见下面陡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苍苍从栏杆上方望下去只见舞台上表演杂耍的人正鞠躬下台。
杂耍结束了。
火圈次第熄灭,被人迅速地搬下去,整幢楼内部彻底黑暗下来,只有乐在其中的观众们还在津津有味地讨论刚才精彩绝伦的表演,各种议论声越来越响。
苍苍微微一笑:“现在可以走了吧。”
她瞥眸去瞧丘管事,本以为对方会失望,可那惊鸿一瞥中她却似乎看到他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她微怔,丘管事满脸笑道:“可以可以,不过不能走这边,请屈尊跟小人走后面的门过,接下来的节目可是容不得半点干扰的,慕姑娘见谅。”
苍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自己身后,心中的疑惑和警醒更深,哪里肯听他的,就要绕过他走:“不必了,我就走这边过,趁下个节目开始前出去便是了。”
丘管事却不依不挠地将手臂一拦,他身后的人也作出要动手的姿势,苍苍脸色冷下:“听说过店大欺客的,没想到今天竟真能撞上。”给沈城一个眼色,沈城会意站出来,一脸不善按剑将发。
丘管事忙赔笑摆手:“这、这是要做什么……”
正在他们僵持的时候,下面的观众也嘀咕起来了。因为四周的帷幕半天没有拉上去的迹象,舞台上也半天没上来人。忽然,一声鸟鸣从舞台后方传出来。
“啾啾,啾啾啾……”
“唧唧,唧唧唧……”
不知是什么鸟的叫声,听起来有好几种调子,声音也越来越多,由原本的几只变成许许多多只,间或夹杂着风吹树摇之声,小泉流响之声,动物蹑足之声。上下的观众客人逐一安静下来,侧耳倾听,忽然有人叫起来:“这是怎么了,难道*楼后面就是一片森林?”
其他人纷纷响应。是啊,这些鸟啊树啊泉水啊的声音只有在野外山里才能听到,这么一座建在寸土寸金的盛京中心的木楼里怎么可能出现?大家都惊疑不定,不过惊讶之余又觉得新奇悦耳,就又慢慢安静下来,等着台后的人揭秘。
而站在走廊上的苍苍在听了一会之后惊道:“口技?”
*楼里自然不可能同时出现多种自然界才有的声音,那就说明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能做得如此丰富逼真,据苍苍所知没有任何一种乐器或器械可以做到,倒是听说有一种民间技艺可以做到,似乎叫做口技。
丘管事讶异地看她一眼:“姑娘真是见多识广,不错,这次的表演就是口技,是通过人口和一些道具模仿各种各样的声音,技艺高超者几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这次我们楼便请到了江南首屈一指的口技大师柳年大师,他将用声音为我们演绎一个精彩离奇的故事。”
随着他说话,舞台上摆出了一张巨大的木质立式屏风。屏风呈半拱型,将整个舞台后面的情况都遮掩起来,但见有人影上下前后地跑动,好像往那后面搬着什么,具体的情况却因为楼里光线不好而不能看清。
鸟声风声树声水声顿时好像从幕后走到了台前,顿时清晰明亮了起来,接着这些声音里加进了轻快从容的脚步声,仿佛山道上缓缓行来两个年轻人。
丘管事见苍苍也倾听起来,低头掩饰自己眼里得逞的光芒,眼光往她周围及身后小心地瞄了一眼,没见到那个人,又不动声色地收回去。
137未名失控
那应该是两个年轻而意气风发的公子,还是志趣相投的生死之交。
白天,他们一边赶路一边看风景,到了晚上,万籁俱寂时他们坐下来,捉鱼烤鸡,把酒言欢。
出去觅食的那个永远是那个较年长的。他步履甚是矫健,翻山越江不在话下,笑时漫山遍野都是他豪朗的笑声。而另外一个要年轻许多,大概身上有疾,每到夜里都会低低咳嗽,引得年长那人叹息。
他们就这样相伴而行,游山玩水,也不知是要往哪儿去,遇上形形色色的人,又纷纷作别,始终不变的唯有年长者的笑声和年轻者的咳嗽。
直到有一天,他们忽然遇敌了!
敌人十分狡猾,他们隐秘在草丛中,学野兽和虫子的叫声,等年长者又离开时,一涌而出,捉住了那个年轻人。
年长者走到一半,觉得不对,掉头返回,越走越快越走越急,追上了那些人,当下爆喝一声拔剑而起。叮叮锵锵的,那是打斗声,伴随着数人的凄厉惨叫,瞬响瞬止。年长者扶起年轻人,后者好似受了伤,气息紊乱,昏过去前交出自己的信物。
年长者急红了眼,背着他凌风施展绝妙的轻功,赶去就医,又通过信物找到了他的家属。
年轻人活了下来,被家人接回去。他的家可真是贵气豪华啊。晨钟暮鼓,富丽堂皇,仆从如云,规矩众多。年长者心情阴霾,他不喜欢这种环境,但因为担心年轻人的身体,勉强留下,受到上宾的待遇,也遭遇了很多诽谤排挤。
年长者的笑声渐渐少了。年轻人的咳嗽声却一日响过一日。
接着某日,年轻人在家族安排下成婚了,再一日,他的妻子有身孕了。
无数人欢腾欣喜,年长者也来祝贺,他说,如今你一切安好,我也放心了,这便辞行。
年轻人却很低落,仿佛那些高兴欢喜与他无关。他公务繁忙,身边徘徊无数的人,进出都是千人呼应。可他却只喜欢到广阔无人处,举目望天边的大雁,在雁鸣中幽思拉得辽远,仿佛在回忆昔日洒脱自在的光阴,和复又洒脱自在去了的友人。
声音逐渐浅淡下来。故事里外的人都似乎能松一口气,好好歇歇了。
苍苍呼出一口气,悠悠回过神来,耳边似乎还萦绕着那些声音,眼前好像还能看到那些情节,那个孤渺独立的人影。
她下意识抹了一下额头。猛地意识过来,她怎么还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坚持离开吗?
抬头一看,仍旧是混沌朦胧的楼内。她站在栏杆边,沈城两人就在旁边,也听得痴了一般,倾身侧耳,神情尽是呆怔。她大感震惊。这口技究竟有何魔力,竟能让人不知不觉陷进去。她也就罢了,可沈城他们可是意志坚定有内力傍身的军人啊!
并且未名怎么也不叫醒她?
有鬼!
她忙拍拍沈城两人:“走了!”
两人如梦初醒,一时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迷茫了一会儿才赶紧跟着苍苍走。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