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速速摆平你
清静宽敞的小院中堂里,一个淡青袍子的青年正安静坐着。
他身材修朗面貌周正,浑身并无令人一见亮眼之处,但却也叫人忽视不得。
因为这个人很斯文,气质安逸,举手投足间有股慢条斯理的味道,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会改色。
斯文到这个程度,往往说明此人很自信很从容。
苍苍慢慢走到门口,静静打量眼前的男子。
他们曾经是同盟,也是敌对者。
她抢夺了他的饭碗,他架空了她的权力。
她重于谋,他则更倾心于权势。
可以说,最后她身边无一人支持,简简单单便被殷据下了狱杀害,其中有周加的苦心经营。
苍苍默默地想,大道布局翻手云雨,得来的名利权却是一股脑进了殷据周加的腰包,为他人作嫁衣裳,这世上只怕没有比她更蠢笨的人了,前世她死去后,真不知道这二人笑得有多得意。
她暗想的时候,青袍男子周加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指指对面的座椅:“请坐。”
语速也是缓慢的,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斯文和气。
“你就是苍苍吧。听殿下说,今日本是殿下邀你过府,不巧的是四皇子来了,殿下他抽不开身,便命我来招待你。”
之前国安还传话说殷据自己不想见她,转眼又是招待不周的说辞,苍苍当然知道这是久浸权利场说一套做一套的法则,只装作不在意:“当然是四皇子要紧,我理会得。”
她目光一偏,看到周加手边一只朱红箱子。
那箱子不大不小,一尺见方高约半尺,紧闭着却没有上锁,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周加同意她进来定是有话要说,苍苍也不急,余光微瞟,没有看到别的人,国安也不见人影。她悄悄松了一口气,记忆中周加比较喜好独处,这院里如果只有他一人,那就好办了。
“苍苍姑娘坚决要入府,怎么现在进来了却没话说吗?若有话要带给殿下,我可以为你转达。”周加又说道。
他盯着苍苍。
先被不客气地回绝不见,好容易进来却只有自己招待她,应该会有些不安、愤怒吧?应该会忐忑猜想是不是被抓到什么错处吧?
可这个稚弱的少女神色平静磊落,还有闲情观察他的屋子,有些叫人看不透。
他手放上朱红箱子,暗想难道自己弄错了,她真的问心无愧。
苍苍看着箱子和他的手,淡淡勾勾嘴角:“我出来一次很不容易的,结果莫名其妙吃了闭门羹,这事搁谁身上怕都不会舒服,所以我当然要进来一趟不至于白走。”
她略作停顿,目光里透出一分戏谑,“至于为什么被拒于门外。阁下如果稍微了解过,或许该知道,我这个人脾气不是太好,有了误会隔阂什么的,我愿意去解除,但若对方仗着这点,对我冷待施压,那大不了一拍两散不再往来。想令我低头惶恐,不可能。或者说你们主子现在还没有这么重的分量。”
周加瞳孔一缩,好狂的口气,好狂的人。
不过她也没说错,寻常时候,上下司之间的误会不信任,通常是下面惶恐担忧,想尽方法为自己洗白。可如果那上司不能叫人敬服畏惧,那下面的也揣着份大傲气,那么矛盾很可能造成一个结果——下锋果断走人。
你不是疑心我吗?用不充足的怀疑欲要敲打我,威慑我,疏冷我,令我惶惶不可终日更加战战兢兢忠心不二吗?那我不干了行不行?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凡身怀才华的人没有几个受得了气,所以羽翼未丰的上司,你不要摆谱。
周加脸色微微沉下,他不曾想到,一个应当无依无靠的幼女会有这样大的底气和傲气。
他还不知道苍苍和殷据是表亲,不过若知道了,大概会更加认为苍苍不会轻易离开殷据的阵营。
“这件事虽令我心存犹疑,但也不能说明什么,冷冷她就好。她是有些不可喜的棱角,很难完全掌控,但我更看重她的头脑,你估摸着度,切不可令她生厌。”
殿下的嘱咐犹在耳畔,周加知道他落了下风。苍苍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他不行,就这么得罪她殿下会不高兴的。
他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道:“其实是有一件小事,殿下和我都不甚明白,想请你解释一下。”
他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只破旧发黑的箬笠:“昨日有两名下人称在某处酒肆看到你和钟离决私谈甚欢,而一见到他们就慌张地夺路而逃,这是他们拾到的苍苍姑娘你的箬笠,不知你对比作何解释?”
果然。
苍苍眉毛一扬,心中暗叹,一个小小的破绽就叫殷据顿生警惕,若不是她硬了心要拼一把,若不是殷灏来了令他分心,那人还真要因此冷自己一段,或是暗中先查清楚她有没有跟钟离决勾结,至少今天是不会让她贸然进府的。
面对殷据,那是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她忽然心中一动,想到既然是这样,自己的处境就不算太好,以防夜长梦多,还是速战速决好。
她想定,脸上伪装出吃惊的表情,走过去仔细看那箬笠,还拿起来在手上摩娑了一下,摇头笑道:“我很确定没有见过这东西,不会是那两个下人看错了吧?”
她把箬笠给周加看,一边随口诌道:“你看,这箬笠磨损这么厉害,戴在头上很显眼的,若我要掩人耳目,自有千万种手段,何须用这个反而更叫人注意?”
为什么要用箬笠?一是因为易容手法和道具有限,她根本不可能完全扮成另外一个人。二是她装的是茶叶走私商贩,那类人多是如此打扮。但是这两点她不说破,周加就得自己花时间琢磨一番。
而其中这个时间……
她目光沉静幽冷,看着周加低头仔细看起箬笠,一瞬不瞬屏住呼吸。她微微侧身做出将要转身回去座位的趋势,右手却借机滑入怀中,抓出一把粉末。
当断则断要狠就狠。她的时间耗不起,她不能被这个周加拖住。
拼了!
她心底一喝,口中却仍旧平缓道:“你自己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周加放下箬笠,缓缓抬头:“即使你这样说……”
就在那一刻!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苍苍右手一挥,迷粉果断扑撒。
这是她特意叫连姨准备的,药效据说不是一般的强,一般人吸进少许就会立即昏迷,而苍苍未免暗算别人的同时把自己搭进去,事先已吃过解药。
吸进去!吸进去!
苍苍心底呐喊着。
这样蒙头盖脸地被撒了东西,只要不是警醒非常的人,如钟离决墨珩,在惊慌之下应该都会张嘴呼喊,那样就绝对会吸进粉末。
周加是书生,是谋士。
所以苍苍敢冒险,她有把握。
周加一抬头看见白色粉末兜头撒下,心中当即知道不妙。他张口大喊:“来人!”同时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挥手打向苍苍甩过来的手臂。
啪的一声,苍苍腕上剧痛,整个人被大力打得往旁边跌倒,同时耳边响起重物堕地之声。
成功?
失败?
她顾不得疼痛,转头看去,只见周加脸上沾满迷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昏得不能再昏了。
她重重松出一口气,脸色还未舒缓就猛地一凝。不好!周加刚才发声喊人了。
虽然“来人”两个音在迷粉的作用下变得微弱,但难保有听见的人。
她一个奋力从地上爬起来,到门口一看,还是没有人影。
呼!太好了。
她闭了闭眼,靠在门上喘两口气,然后撩起袖子查看右腕。这才多长时间,竟然肿起一块了,动一动疼痛非常,甚至整条右臂都酸麻无力。
周加到底身为男子,就算没有武功还有不小的力气,苍苍的手腕何等纤细,根本禁不起他一击。如果是直接打脱臼了还好说,接回去就可行动如常,但她应该是伤到关节经脉了,又肿又疼,非常不方便。
“不管了,这只手不行还有另外一只,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拿到解药,然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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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吾非良善辈
会客厅。
三皇子殷据正陪同一个年轻人说话。
那年轻人一身淡紫色的蟒袍,整个人丰神俊朗,论相貌虽落了殷据一成,但健康的气色和嘴角时时弯起的笑,让他看上去十分亲和爽目。
那是一种久居高位而自然养成的,对低于自己的人的包容体贴气度。
因为强大,所以不会觉得示好会显得软弱吃亏。殷灏从小就被教育对待不如自己的人,要大气,要有王者之风。
门口又进来了一人,殷灏抬头看去,又是三哥的贴身侍卫,刚才他已经来过一次。
“三哥,是否有事要忙,那弟弟就不打扰你了。”
殷据听过国安的汇报,低声吩咐道:“你便去周加那边看着,若有情况素来禀告与我。”
他挥手让国安下去,转头对殷灏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几个下人不守规矩罢了,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他长年“病着”,一口气说不了太多话,停下来,呼吸粗重了几分,随后黯然苦笑道,“为兄治个小家都会出万般差错,叫四弟你笑话了。”
“三哥如何这样贬低自己?要我看,是那些奴才猥琐不堪。”殷灏忙道,“要不弟弟向父皇求个情,将三哥你这里奴才侍卫都换批好的?到底是皇子府,三哥你身体又不好,再没个规制,平白要失了身份。”
殷据脸上一僵,勉笑着摆摆手:“还是算了,贵妃娘娘寿辰在即,大好日子不要叫我坏了众人兴致,这府里,我以后管得严些便无事了。对了,四弟,适才你说要去长安侯府?”
“是啊。”提到这个殷灏不觉没了笑容,淡淡忧愁道,“阿珩表哥从南边回来这么久,我们还未曾聚过,另外父皇也命我去拜见墨大人。唉,墨大人英年正茂,却患上奇症,实在叫人惋惜,这次我奉父皇之命带了蒋、元两位太医去,希望能帮得上忙。”
墨氏一族中,墨鼎臣自然被唤作侯爷,墨柏是“长安侯世子”,唯有墨松得一个“墨大人”之称,因为他的高官权职完全是自己打拼得来,官场上称呼他时往往不会带上侯府背景,这也算是一种尊敬。
如景贵妃是墨氏长女,算起来殷灏可叫墨松一声“二舅”,但在人前他也只呼大人,这亦是发自内心的敬仰。
殷据听罢神色却有些莫明。
帮忙?
长安侯坚决不要太医过府医治,父皇插不上手,这次是要借殷灏的名头好去探探墨松还能活多久吧。可怜殷灏一派天真,全然看不明白。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偏僻的后院里,苍苍正在悄然移动着。
因为殷灏的到来,奴仆侍卫们大多去了前面,后院人影稀松,几乎是不怎么费力地,苍苍来到一座别致清新的院子前。
与周加所住地不同,周加那里是在前院偏后方的冷僻处,看似不方便,但离偏门很近,走几步就能到府外。而这里是真正的深宅内院,在一片林木花树掩映下院落尤为静美,里外只有几个婆子丫头的身影,仿佛被人遗忘的角落。
苍苍抬头一看,门匾上写着“听兰院”三字,笔力不深,但胜在雅致柔婉,一看便是出自女子手笔,而且还很新,是写上不久的。
“就是这里了。”
苍苍微微抿唇,上去敲了敲紧闭的院门。
咯吱——
一个丫鬟探出头来神色忐忑地问:“你是谁?”
苍苍温和地道:“我奉殿下之命来,有一事宣布,可否让我进去?”
丫鬟看看她身后没有别人,又看看苍苍一身男装,摇头:“你一个外男怎么能随意进姑娘的院子,要是被看到……”
“我不多深入的,就是要进门宣布一件事,你把这里所有人都唤来,这可是大喜事,得所有人听到。”
“大喜事?”对方一怔。
“秋文,你在跟谁说话?”里面忽然传出个中年妇人的声音,“秋文”忙回头解释:“嬷嬷,外头来了个小哥,说是奉殿下之命来宣布一件喜事。”
“哦?”门开得更大些,一个穿着深绿袄子的妇人走过来上下打量苍苍一番,眼里有着防备,但掩不住一丝期盼:“殿下可有何吩咐?”
苍苍颔首眼神清亮道:“我是殿下身边刚提拔上来的随从,嬷嬷大概不识得我,这也无妨,眼下我来,是有事要说。”她摸了摸袖子,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殿下念兰姑娘一年来服侍有功,所以……嬷嬷,这样的好事,你要我在这里宣布吗?”
那嬷嬷和秋文都傻住了,半晌明白过来喜不自禁:“是,是要封赏姑娘了?太好了,太好了……来来,大人快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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