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姨他们惊呆了,反应过来后狂叫着冲过来。本身就不远,一伸手就能抓住袭击者。袭击者嘿嘿一笑,转身就要跑。却发现手被牢牢抓住。
被捂着腹部跪倒在地的少女抓住,指甲深深地陷进皮肉。
那人喊出一句听不懂的话,使劲拽手,眼看着自己要被抓到,猛地一抽手,白皙手背被抓出三条血痕,借着抽手的余势一横肩撞飞王南,夺路逃向周军军营方向。
没有人顾得上去追他,苍苍失去支持眼看就要摔倒,一双手臂闪电般揽住她,小心抱起。
“苍苍!苍苍!”未名惊声唤她,拿开她的手,腹部没有血,没有出血,可她冷汗直流,嘴唇都咬破了,分明是痛到极致。
“痛吗?哪里?肚子痛?是不是这里?”
苍苍吃力地看他一眼,想要露出一个微笑,可身体不听使唤,画面是那么模糊,她一偏头,晕了过去。
“苍……”
未名整个僵化,怔怔地,忽然一点点颤抖起来,一点点地衣发自扬,一点点转过头。
瞳孔里映出那个逃窜的袭击者,再没有别人,只有那个,那个袭击者的背影。
……
“可恶……要是被她知道是谁偷袭的,一定要,一定要……”
迷迷糊糊中,苍苍脑子里一直盘旋着报仇的念头,肚子好难受,好难受,好想吐。
额头上也好像压着什么,有些沉,不过好舒服,冰冰润润的,有种草木清香的气息。
冰润?清香?
似乎意识到什么,她用力地抬起眼皮。
嗯,视线有些模糊,慢慢看清之后,眼睛上方的却是……
未名的半边脸?!
她蓦地睁大眼睛。
未名好像还没察觉到她已经醒了。他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双目微闭脸色苍白,似乎有些疲惫。苍苍看了看房间,这里是山谷里她的房间,应该是晚上了,因为桌上点着灯。她的目光再次回到未名脸上,顿时柔和下来,慢慢地伸手抚上他白玉般的脸。
冰冷冰冷的,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未……”啊呀不行,一说话腹部就会疼,她皱起了眉毛。
未名抬起身惊喜地看着她:“你醒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切,激动,欢喜。
从未有过如此丰富的情绪。
“青稞快……”
苍苍两根手指放到他唇前:“我很好,不需要叫青稞。”她说得很低,只用一点点的气吐字,这样不用牵扯到腹肌就不会太疼。
她确实很好,刚才伸手摸了一下,腹部有一片区域肿了起来,应该是那时被钝物捅了之后的淤肿。一没见血二没骨折,的确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未名看了她一会,探探她的额头和脉搏,确定是很稳定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没有叫青稞进来,垂下眼睛:“对不起……”
苍苍点点头:“是啊,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失误的呢,没想到你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出错的时候。”
“苍苍我……”
“陪我躺一会好吗?”苍苍吃力地往床里面挪了挪,拍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作为你失误的补偿,我受伤的安慰。”
未名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不忍拒绝,跃到床上正面躺下,规规矩矩地一动不多动。
苍苍得意地笑,笑了两声就捂着肚子笑不出来了。
“还很疼?”未名紧张地问。
“是呢,疼死我了,那一刻还以为被捅出个窟窿来了。”
未名脸色沉下来,冷骇煞人,明明白白表达了一个“他敢我就……”的意思。可事实是,那时那个偷袭者完全可以实实在在地给苍苍一刀,要了她的性命,而他来不及阻止。那样即使他将那人,将所有有关系的人都千刀万刮挫骨扬灰,又有什么意义?
大话谁都会说,事实也摆在眼前。
未名紧紧闭上眼。
苍苍默默地看着他,他在自责,在痛苦。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的人在眼皮底下出事,换了谁心里都不会好受,那时她就是怕,拼命地想撑着,想笑给他看,想告诉他自己没事,结果……
真是没用哪。
这时她忽然很讨厌自己的无能,更痛恨那个可恶的偷袭者。
她握上未名紧紧成拳的手:“后来呢,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没给那人好过吧?”
这话……倒是事实。
……
看着那人得意逃脱,以极其诡异高明的步法瞬间奔至极远,还挑衅般地背朝他挥手,未名满心的怒火被挑至最高点。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好脾气的人,很多时候他只是懒得去计较,不想跟无关紧要的人有交集,提不起动气的冲动,所以给连姨等人造成心地好性情好的印象。
但只要去问问钟南山上的人,就可以知道醒来最初,他的性格有多恶劣,是多么偏癖古怪,多么暴躁易怒,惹了他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全身而退。
那个偷袭者,是完完全全地将他所有负面情绪都引爆了。
所以当时他什么都没有多想,根本不顾及可能会伤到无辜,对着偷袭者的背影直接一掌排出去。
盛怒之下的一掌,几乎运足了功力。他看不见其他人的反应,只看见偷袭者被轰得飞起,狂吐鲜血,料定是经脉俱损五脏移位,今后都要卧床不起,直至被耗干最后一滴力气痛苦而亡,心中才稍稍平息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点,他恨不得立即杀了那人,待要赶去再补一掌,忽见四个黑衣人冒出来救起偷袭者,迅速逃离。
那四个人,功夫都是一等一地好,虽然还入不了他的眼,但试想想,一个偷袭者身边就有这种高手,那么那个人呢?
他虽怒火中烧,但也清楚最要紧的是救苍苍,缠斗下去耽误了苍苍医治就是舍本逐末了。
于是没有犹豫迅速撤退,但是可气的是,后方中央军的骚动还未平息,还接连跳出兴风作浪之徒堵住去路,甚至不要命地上来动刀。
那些人,都是专冲着他们几人来的,下手又急又狠,招招致命。
他们不要命,他又岂会留情?
184亲吻,捉奸在床的感觉
“屠杀。”
“私底下他们都这么形容那天我的行为,你呢,是不是也觉得我这般行为凶残又无担当,只会把气出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未名望着屋顶,目光幽幽的,透过此处看向远方,仿佛有更深的忧愁抑郁。
苍苍静静看着他,忽然撑起身攀着他的肩靠过去,轻轻吻上他的唇角。
那弯着自嘲弧度,让人忍不住想去抚平的唇角。
就像某个夜晚她想要触碰却最终忍住的那样,柔软,冰凉,苦涩,是她能体会到的心情。
未名怔住。
唇上传来的触感真实温软,身上伏着的身体轻盈得仿佛一片温暖的羽毛。时隔多年他依然能清晰记得在冰窖的那些光阴,不能动不能说,隐约有意识又不知道到底意识着什么,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漫长的寒冷枯燥,像是有几世那么长,长得他模模糊糊生出怨恨和绝望。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醒来之后他总是一个人这么想。那个人凭什么这么做?
师父说他能活下来很难,所以是自己挣回来的,是完全只属于自己的,那么那个人有什么资格再拿回去?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温情,钟南山那么多不同年纪的孩子,可他依然觉得自己只有一个人。
太小的,玩着泥巴,他玩不到一块去,十来岁的,他们口中说的东西他又听不懂。
师父虽好,但他学不来怎么撒娇哭闹,有不懂,一个人关起来慢慢地学。一笔一划地写字,生涩地念书,笨拙地学习怎样用僵硬的指头扣筷子。
有苦闷,也躲起来发脾气,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之后独自沉淀。
沉静,破坏,破坏,沉静,他不懂得还有什么途径可以宣泄情绪,永远不是麻木强憋就是猛然爆发。然后回过头,是师父痛苦的眼神。
他总是说:“未名,命运已经夺去了你十年。你不能让它毁了你一辈子。”
可是该怎么做?
不是没有努力过,他也希望正常地喜笑哀乐,可是那些同样的风景事件到了自己眼中就是激不起波澜。“人之常情”这种东西,大概在那十年里被冰封掉了。
直到遇见她,看着她苦苦在命运下挣扎。抗衡,有胜有败,又甜又苦,依然充满斗志,依然认真坚持,依然对生命和人情持有期待和敬畏。
她和自己很像。却又绝不相同。看着她为死于毒煞手下的那些不认识的人沮丧愤怒自责的时候,他就醒悟,是她了。
他微微睁开眼。少女的容颜恬静安适,长发像潮水倾泻而下,身上的柔软温度是那些冰暗时光里穷极想象也不敢奢望的。
他放弃抵抗,顺从心中的渴望张臂拥抱她,偏头找到那双唇用力碾噬。本能地想从中汲取更多温暖……
“啊!……”
短促的惊叫声有如一记响雷,两人同时转头向门口看去。
门口有三人。表情一个比一个……惊恐。
苍苍愣住了,反应过来只觉得脑子里轰了一声,尽平生最大速度缩回被子里,结果弄得腹部痛得抽搐,只能躲在被子底下直哆嗦。
未名看着她的反应,眼里闪过笑意,也一旋身坐回轮椅,轻咳了一声。
“你们……”
青稞醒过来笑笑说:“估摸着该醒了就过来看看,连姨和沈秋是送吃的来的。门没锁我们也没敲……”
于是就看见……
没想到啊没想到。
最初发出叫声的沈秋转眼已经镇定得目不斜视,端着托盘进门放好就静立在一侧。
只有连姨表情很沉重,一步步走过来看看未名衣衫好歹还是齐整的,苍苍也……
“苍苍,伸出手让青稞给你号一下脉。”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床上那坨被子上。
苍苍磨蹭许久才从被子里钻出两只眼睛,下面的嘴巴鼻子掩得严严实实,果断摇头:“我很好,不用号脉。”
一号脉,现在快到爆的心率不就暴露了?太丢人了!
“苍苍……”
未名连姨都不赞同。
青稞走到床前看看她,一本正经地说:“嗯,脸色红润,精神也很好,看来是真的没事了。那我就不号脉了,该注意的事项之前都已经说过,就照那个来。”他对未名说,“师兄,那我就出谷了,高龙派人催了好几次,那里的伤员等不得了。”
未名点头:“麻烦你了。”
青稞一走,连姨的语气就不客气起来了:“未名,我有些话想单独跟苍苍说,你看是不是回避一下?”
未名微显尴尬,耳根微红:“那我也先走了,苍苍你……”两人视线一接触,又狼狈分开,“好好休息。”说着向连姨欠欠身,慢慢退出去。
沈秋也是个识眼色的,找了个借口也走了。
屋里安静下来,托盘里食物冒出的热气上升得笔直笔直的。
苍苍跟连姨大眼瞪小眼,最终败下阵来,扯下被子露出一张通红的脸,闷闷说:“连姨你别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刚才那个情况是你主动的。”
“我……啊?”苍苍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这种事情,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矜持?……你是说,等他来……”
连姨瞪她,还好意思说!这姑娘脸皮是怎么长的。
苍苍笑了,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一直反对?”
“反对?我的反对有用吗?”连姨气闷地说,“我也想明白了,既然反对无效阻止无效,不如就成全你,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定,但就算有阻碍也不该多上我这一条。” 苍苍感激地拉着她的手:“谢谢你连姨。”
她知道要连姨接受未名并不容易。
“也不用谢我,是未名自己打动了我。”
“嗯?他说了什么?”
“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想想,也不可能。
“是白天他的反应。”连姨轻叹一声,“我起初第一念头也是怨他没保护好你,可后来,你是没看见他发狂的样子,把我们几个都吓傻了。我当时回过神来就想,如果一个人会为了另一人愤怒得几乎要毁天灭地,那是什么感情?”
她看着若有所思的苍苍:“他待你很重啊。”
“我当初反对你们,有一点原因也是怕他什么都不懂,你的感情得不到回报,会太辛苦,可是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别看他平时冷冷清清,却也不是个麻木冰冷的,这种人对谁不好那一个眼色都不屑多给,可对谁好,那就是一辈子全心全意的。”
苍苍用力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你也别得意,居然做出那么大胆的举动,刚才我都给你们吓了一跳。”
苍苍哑然,默默揪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