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欢淡淡的道,“我们迷路了!”
席秋华脸色惨白,突然掩面哭了出来,泣声道,“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被她一哭,连几名男子也已乱成一团,只觉得身困体乏,终于抵受不住,纷纷下马,仰头望着日影渐斜,都是露出一抹绝望。
阮云欢倚着棵大树休息,默了片刻,慢慢说道,“两个时辰的时限早已过去,营地不见我们回去,必然会派人搜寻。只是,这片林子极大,连我们大概的方位也不知道,我们坐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
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所有人的心里,都升出一个“死”字。眼看他们已经没有了气力,如果出不去,只有困死在这密林里。
席秋华早已后悔为何要逞强参加狩猎,为何不留在营地与众姐妹们说笑等候,听她一说,顿时将一腔怨气发在她的身上,冷笑道,“坐着不是办法,难不成睿敏县主有法子走出去?”
☆、第130章 这可是救命的讯号
阮云欢向她瞧了一眼,摇头道,“若是我有法子走出去,又何必等到此刻?”
席秋华冷哼一声,咬牙道,“那你说这话有什么意思?”
李亦文见她抢白阮云欢,心里便有些不悦,说道,“大家一同困在这林子里,又不是睿敏县主的错,席大小姐发的好大的脾气!”
席秋华冷声道,“不是睿敏县主的错,难不成是我的错?”
李亦飞皱眉道,“席小姐这话奇了,又有谁说过是你的错?”
阮云欢见李家兄弟维护自己,微微一笑,说道,“席小姐心里害怕,说两句也没什么,多谢两位李公子!”
李家兄弟还未答话,席秋华已尖声叫道,“哪个害怕了?你又如何知道我害怕?”
宋文杰忍不住道,“席小姐不怕,为何非要说这么大声,又没有人是聋子。还有,你声音颤抖,不是害怕,又是什么?”
席秋华见这个新登科的穷鬼也来教训自己,冷笑一声道,“宋大人自然不是聋子,若是聋子,怕也没人要你巴巴的跟在身后当狗!”
这话已说的极为无礼。宋文杰扬眉未应,淳于昌已经低喝出声,“够了!”凌厉目光向席秋华一扫,冷道,“如今我们被困林中,不齐心协力想法子,却在这里起内讧!席小姐,你身份尊贵,注意你的言辞!”
席秋华又羞又气,却说不出话来,只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阮云欢。她不明白,这个女子初回帝京不到半年,外边风传又是杀人,又是勾搭邵二公子,怎么还有这许多人护着她?偏偏这说话的人又是五殿下,她又如何敢顶撞?
旁人却不管这叶家小姐如何不忿。淳于昌转向阮云欢接起了被打断的话,问道,“不知睿敏县主有何法子,让人早些找到我们?”
阮云欢笑了笑,转头向四周瞧了一圈,突然说道,“我饿了!”
饿了?
众人一愕。
被她提醒,这才醒起,自从早起在营地用过早膳之后,众人到现在粒米未进,一时间,都觉得饥饿难忍。
席秋华张了张嘴,又想讥讽,看到淳于昌扫来的目光,忙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阮云欢慢慢道,“我们不是打了鹿吗?此时不吃,难不成偏要带回去领赏?”
众人一听大喜,说道,“不错,我们烤鹿肉吃!”
说到“烤”字,反应快些的已经明白。宋文杰向她一挑拇指,赞道,“睿敏县主,好主意!”要烤鹿肉,就要生火,只要火起,有烟冒出,就是放给林外人的讯号。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要找片宽阔些儿的地方,将四周杂草清理,若是将这林子引着,被烤的可是我们了!”
众人听到这个法子,顿时都是精神一振,听她说的有趣,便笑了起来,当下寻了处开阔些的地方,李家兄弟等身有武功的十几人挥剑清除杂草小树,宋文杰等几个文官将砍下的木柴抱来堆在一处,干湿分开。
射鹿时的河流早已找不到方位,林中再不见有水,火光燃起,众人只能用匕首割下带血的鹿肉放在火上炙烤。
席秋华瞧着那滴落的鲜血,不禁一阵阵恶心,皱眉道,“这鹿肉不曾清洗,如何能吃?”
有几位公子也是心里不稳,互视几眼,又摸一摸饿的瘪瘪的肚子,犹犹豫豫的道,“应该……可以吧?”
宋文杰却是双眸精亮,眼巴巴的瞧着树枝上的鹿肉渐渐变了颜色,肉香一阵阵的飘散出来,喜道,“熟了!”举起树枝,凑到嘴边连吹了几口气,便迫不及待的咬了下去,结果鹿肉甚烫,一口肉刚刚咬下,他便烫的跳了起来,连呼了几口气,也没舍得将口中的肉吐出来,只在嘴里转了转,又嚼着咽了下去。
除他之外,旁人都是养尊处优,此刻见他一副馋样,都瞧的目瞪口呆。宋文杰几口肉吃下,肚子里饥火稍减,方瞧向旁人,奇道,“咦,你们不吃么?”
众公子面面相觑,瞧着那烤的黑黑的鹿肉,却不敢下口。宋文杰满脸失望,说道,“虽然没有作料,但是味道不错!”
阮云欢向他瞧了一眼,用匕首细细划下一条,放入口中轻轻一嚼,但觉味道虽淡,却余香满口,不觉点头道,“嗯,这新鲜鹿肉,自然比平时吃的要鲜嫩!”
“当真?”李亦飞将信将疑,也用匕首切下一小块放入口中,一嚼之下,也是连连点头,说道,“好吃!”
旁人见已有三人吃了起来,便均迟疑着动手。
阮云欢向淳于昌一望,笑道,“怎么,五殿下不敢吃?”心里却恍然想起,初见淳于信时用特意加料的辣兔子肉招呼,激的他独自吃了一大盘,结果跑了一夜的肚子。心里暗叹,若是此刻不是这位她刻骨痛恨的五皇子,而是四皇子淳于信,该有多好!
淳于昌微微一笑,说道,“睿敏县主这是激将法么?”
阮云欢挑了挑眉,悠悠道,“我们这些人,还需要五殿下引领,臣女只是为自个儿担心罢了!”
淳于昌向她注视片刻,摇头笑出,也伸手拿起一块鹿肉,一边切开来吃,一边道,“本皇子倒是想知道,有几人能抵得住阮大小姐的激将法?”
阮云欢微微抿唇,却不接口,顾自将手里的鹿肉吃尽,又拿起一块。
席秋华瞧着一地鲜血,只觉得恶心,而此刻闻到缕缕肉香,越发觉得饥火难耐。只是想着那鹿肉不曾清洗,带着鲜血烧烤。再瞧那样子,鲜红的鹿肉被柴上的烟一熏,越发变的黑乎乎的,更是难以忍受,只用帕子掩了唇,缩坐在树边,眼巴巴的瞧着。
阮云欢向她瞧了两眼,也并不理睬,眼见众人吃饱,便向宋文杰道,“劳烦宋大人抱些湿柴来丢到火上!”
宋文杰依言,将方才砍下的潮湿小树拖来,向火上一丢。
火势被湿树一压,顿时黯了下去,不过片刻,却又伴着浓烟滚滚的燃了起来。
众人忙起身退后几步,围在火堆周围,手中提剑防止火势蔓延,所有的目光却都望着窜向高空的浓烟。
这浓烟,可是救命的讯号!
砍下的柴渐渐用尽,李家兄弟又带着人砍来许多,慢慢的加了进去。眼看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林中仍然没有一丝声响。席秋华早已饿的全身无力,直后悔刚才没有吃下那黑乎乎的鹿肉。耳听着阮云欢又吩咐李家兄弟去砍柴,终于忍不住道,“阮云欢,你说这法子能将搜寻的人引来,这许多时辰,怎么还不来?”
阮云欢在上风头倚树而坐,闻言眼皮微抬,却没有正眼瞧她,只是淡淡道,“但尽人事,各凭天命!”
席秋华咬牙,却无力说些什么。
又隔了片刻,宋文杰突然坐直了身子,说道,“听!”
众人被他一说,齐齐坐起,凝神细听,但闻寂静的密林中,传来隐隐的锣响,还有人呼唤的声音。
席秋华大喜,一跃而起,大声叫道,“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拔步便要向声音来处奔去。
阮云欢低喝,“拦住她!”
李亦文上前一步,一把拽着她的衣领拖回,吼道,“你不要命了?”
席秋华拼力挣扎,大声道,“有人寻来了,我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李亦文将她提了回来,皱眉道,“你一入林子,再也分辩不出方向,若是迎不上,让人再如何寻你?”说着将她一推,仍摔回原来的树下坐着。
席秋华心中不服,大声道,“我循着锣声寻去,怎么会迎不上?”
李亦文瞥她一眼,低声道,“蠢女人!”
当下众人不敢跑动,只立在原地大声回应,“这里,我们在这里……”
“五殿下……”
“皇上……”
“四殿下……”
呼唤声渐近,慢慢向这里移来。
淳于昌脸上变色,说道,“父皇也未回去,还有四哥!”
又隔片刻,终于人声到了近处,隔着层层的林木,见十几条人影迅速向这边奔来。
“五哥!”阮云欢眼尖,一眼瞧见奔在最前边的公孙宁,大喜迎上。
公孙宁见了她,焦灼的神情顿时放松,上下将她瞧了一眼,见全手全脚没有损伤,松了口气笑道,“没事便好!”越过她向淳于昌见礼。
淳于昌点头命起,问道,“方才闻你们呼唤,难不成父皇也未回去?怎么还有四哥?”
公孙宁回道,“四皇子一队,本来除袁小姐之外都已出林,闻说皇上和五殿下不曾回去,便又带人冲了回来,臣等竟来不及阻拦!”
“那父皇呢?”
“皇上一队,与五殿下一般,都不曾回去!”公孙宁恭应。
“有多少人入林?”
“四队人马,分组入林,微臣是瞧见浓烟一路寻了过来!”公孙宁说完,目光向众人一扫,问道,“五殿下这队,人可齐全?”
淳于昌点头,说道,“全在这里!”
公孙宁点头,向身后人吩咐,“传讯号,说寻到五殿下一队!”
属下领命,当即传下令去,但见拿着铜锣的兵士当锣敲响,五短二长。隔了片刻,远远的有相同的锣声响起,一阵响过,更远的地方又有一阵锣声响起。
阮云欢笑道,“寻到五殿下,是五短二长,寻到四殿下,自然是四短二长,却不知寻到皇上呢?”
公孙宁含笑道,“那便是九长五短!”
九长五短,九五之尊,还真想得出来!
阮云欢笑。
公孙宁见这一队人均都完好无恙,当即命人掘土,熄灭林中冒着浓烟的火堆。正这时,但闻宋文杰道,“呀,下雪了!”
众人抬头,但见细碎的雪花自头顶的树隙间飘飘洒洒的落下。公孙宁变色道,“快走!雪下的越久,越难辨别道路!”说完,一手扶阮云欢上马,一边命人前边带路。
众人不敢耽搁,均是纷纷上马,再次向密林中行去。不过片刻功夫,细碎的雪花便已变成大片大片的雪团子,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
☆、第131章 阮丞相还在林子里
公孙宁策马伴在阮云欢身侧,一边走一边侧耳倾听远处隐隐传来的锣声。行到中途,但闻远远的有锣声响起,隔了片刻,锣声越来越近,细数之下,正是九长五短,不由喜道,“找到皇上了!”
淳于昌回头向他一望,问道,“四哥呢?怎么还没有消息?”
公孙宁道,“四皇子入林较我们早些,正是浓烟冒起来之前,想来是寻错了方向!”顿了一顿,向阮云欢瞧去一眼,说道,“白芍和赵承等人闻说你陷入林中,不管不顾冲进来寻你,瞧那方向,应是和四殿下一道!”
阮云欢“嗯”的一声,问道,“只有他二人?”
公孙宁道,“还有墨兰,本来说她不会武功,要她留下,她偏偏不听,打马便跑,白芍和赵承只好跟了去!四殿下本来在调配人手,见他们冲去,放心不下,才随后赶了去。”
阮云欢想了想,说道,“有赵承在,料来无防!”
席秋华冷笑一声,说道,“几个婢女、随从也倒罢了,却还要连累四殿下!”
公孙宁不知这位小姐为何这样说话,不禁皱眉,转头向她瞧了两眼。阮云欢却笑道,“也是他们几人真心牵挂本县主,才不顾自个儿安危,云欢虽然担心,却也感念他们的情谊!”有人惦记,总比没有人顾你死活好罢!
她虽然被封为县主,却极少以品阶压人,旁人便也经常忘了她的身份,此刻她刻意以“本县主”自称,便是暗指席秋华失仪。
席秋华咬唇,脸上变的苍白,却已说不出话来。
她和阮云欢身世相近,均是幼年丧母,父亲再娶。不同的是,阮云欢自幼被外祖父带走抚养,她却始终留在父亲身边。按此情形,她更应该得到父亲的宠爱,可偏偏父亲席子谦只宠爱继室所出的子女,对她却极为冷淡。
阮云欢初回帝京时,闺阁中的小姐说起,均说是小地方回来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