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欢淡笑道,“春儿昨儿说的明明白白,她既跟了我,只认我一人是主子,如今又是在我院子里,我不替她做主,难不成还推了出去?”
“只认你一个人是主子!”秦氏脸色铁青,冷笑道,“想不到我相府还有这样忠心的奴才!”
阮云欢似乎听不出她语气里的讥讽,淡道,“是啊,奴才便只能要忠心的!”
老夫人一旁听的连连摇手,说道,“不过是几个奴才,又吵什么?不合用便再换便是,哪里有主子为了奴才吵嘴的?”转向阮云欢,责道,“云欢,你也是,母亲赏你的奴才,你由着她便是,也值得动这么大肝火!”
阮云欢忙道,“祖母责的是,日后云欢不管便是,只是如今这奴才已送了去……”
阮一鸣皱了皱眉,接口道,“既然她说她是建安侯府的人,那就送回建安侯府去罢!”
过去十年,秦氏总压着阮一鸣一头,原本阮一鸣与她有情份在,也不觉如何。可是近几月来,事情连发,更得知她竟敢给老夫人下药,阮一鸣顾着她的身份不曾发作,可对她的不满,已渐渐加深。加上自纳了樊香儿之后,樊香儿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委惋服侍,阮一鸣的大丈夫气馅终于一日一日抬头,再也不是原来惧内的阮相爷,对秦氏的嚣张也越发受不了。
阮云欢刚才的争辩,有意无意,将一个老奴的去留引到靖安侯府和建安侯府的脸面上去,阮一鸣顿觉秦氏是仗着建安侯府撑腰,连她带来的奴才都不将相府放在眼里,心中便大为不悦,只想将这一干人全部赶出府去。
“老爷!”秦氏惊呼,霍然站起,说道,“老爷这话欠考虑,人是妾身要了来的,如今再将人送了回去,让妾身如何向建安侯府交待?”
阮一鸣冷声道,“既是建安侯府的奴才,我们相府留着,怕也不合用罢?”
秦氏咬牙道,“既然给了相府,自然是相府的奴才!”
阮一鸣冷笑一声,说道,“相府的奴才?她自己怕是不认!还有,本相倒不知道,我阮相府几时穷到如此地步,用几个奴才,还要向建安侯府讨去!”衣袖一甩起身,说道,“横竖这等奴才不能留在府里,夫人自个儿瞧罢!”上前向老夫人一礼,说道,“儿子还有旁事,先退了!”
老夫人道,“眼瞧着秋凉,你也别动气,当心些儿身子,我吩咐人给你炖了补汤,晚些儿记得来喝!”
阮一鸣应了谢过,竟然再不向秦氏瞧上一眼,转身便走。
阮云欢垂首坐着,微微勾起唇角。补汤?前几日听老夫人让邢妈妈找陆太医要方子,那可是十全大补啊,看来,老夫人是想抱孙子了!不过,此举倒也合了她的心意!
从那时起,每天晚上阮一鸣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的屋子里果然都会给他备下一碗补汤。阮一鸣自然知道老夫人是为了子嗣,自己也盼着有个儿子,自然也就欣然接受,饮过汤之后,十天里倒有六七天是去了樊姨娘的偏院儿。
白芍听到这消息,便有些不解,问道,“小姐,你安排了那个小晴姑娘,不是为了迷住老爷么?怎么老爷去樊姨娘院子倒勤了?”
阮云欢忍笑,问道,“我几时说是让她迷住老爷?”
白芍更是摸不着头脑,问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阮云欢微笑。
如小晴那样的女子,都是从小调教房中秘术,早早就破了身的,阮一鸣并不是她第一个男人,更不会是唯一一个。这一点,她知道,娶过几房妻妾的阮一鸣更不会不知道。只是阮一鸣为人方正,所娶的两房妻子又是侯门嫡女,就算是几个妾室,也均是好人家的女儿,对男子最多懂得逢迎,又哪里知道房中的取悦之术?
而这小晴不同,她自幼修习的房中秘术,都是为了取悦男子,可以说毫无廉耻,极尽荒淫奢靡。阮一鸣碰了她,未必被她的妖媚迷惑,对她的房中秘术,却一定在新奇之外,欲罢不能。
果然,自从那天之后,当朝右相阮一鸣便成了小晴姑娘小院的常客。只是,令阮一鸣挫败的是,一个年过而立,娶过几房妻妾的男子,却在那种事上被一个十几岁的女子嘲笑青涩。难堪之余,每次学了新的姿势,便想将它演练熟悉。
小晴与阮一鸣所试的姿势动作,皆是为了取悦男子,对那种近乎羞辱的姿势,出身侯府,又是当家主母的秦氏自然不肯,阮一鸣试过几次之后,便不再试,每到这时,便一头扎进樊香儿的房里。
樊香儿虽然也是大家闺秀,只是一个自己爬上男人床的女子,阮一鸣心里对她并无一丝敬意。二来,她就算出身再高,也只是个妾!妾室,只不过是男子的玩物,那房里的事,阮一鸣在她身上没有丝毫的顾忌,自然发挥的淋漓尽致。
听着小丫鬟的禀报,阮云欢忍不住笑出声来。恐怕这全天下,没有人会料到,儒雅端方的阮相爷会对那房中秘术乐此不疲,更不会料到,这一切,竟然是他的亲生女儿一手设计。
好笑之余,心底却又不免有些苦涩。如果,不是因为上一世自己那些羞愤不堪的夜晚,又哪里知道,这个小晴是怎样一个女子?
就在阮相爷奔波于小院和相府的时候,阮大小姐接到了程御史千金程大小姐的帖子。望着来送帖子的妈妈,阮云欢随意问了问月娇和程谨的近况,吩咐白芍赏了银子,客客气气的送了出去。
隔日,阮云欢准时赴约,因想着程秋茗心情不佳,便也只着了一身素净的衣裙,少许首饰前往。一路上只是在想,程大小姐一定会按自己的要求写帖子给陆轻漾,却不知道陆轻漾会不会赴约?
御史府前下车,但见府门前已有两个妈妈守候,见了她来,忙迎了上来,一个解释道,“我们大小姐请的只是几位小姐,我们老爷不便照应,夫人便命我们直接迎了阮大小姐入内宅,有所怠慢,阮大小姐千万包涵!”
阮云欢见她们说的客气,自然是受了主子的嘱咐,含笑道,“原也不是大宴,大人不在,我们才玩的尽兴些!”随着妈妈进了府门,径直绕过侧廊,向后宅行去。
刚进了垂花门,便见月娇带着几个丫鬟迎了过来,福身便要见礼。阮云欢忙将她扶住,笑道,“侧夫人这是做什么?论辈份,云欢还要唤侧夫人一声姑姑呢,哪里有姑姑给侄女儿见礼的?”
月娇眸中水光微闪,轻声道,“若不是大小姐,月娇岂有今日?大小姐谦和,月娇却不能不懂得好歹,哪里就真的成了阮相府的小姐?”
阮云欢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轻声道,“那也是你为人知进退,要不然,纵我想法子送了你进府,也没法子扶你站稳!”
月娇轻轻点头,却道,“那是夫人为人大度,能容得下我!”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府后花园里去。
阮云欢瞧见路途,笑问道,“怎么,程大小姐在花园里设宴么?”
月娇轻轻抿唇,说道,“大小姐受伤之后怕吵,老爷将花园里一处院子重新收拾了将她迁了过去。”
不是怕吵,是怕见人吧!
阮云欢叹了口气,便不再问。
这个时候,早有小丫鬟飞跑着报了进去。程夫人带着女儿迎了出来,含笑道,“秋儿已念叨几回,你再不来,我便使人府里去请!”
阮云欢笑着见礼,说道,“夫人说笑,程姐姐下帖子,云欢岂会不来?”立起来,含笑望向她身边的女子,但见一张白净的鹅蛋脸儿,桃腮杏目,生的有十分颜色,只是两只凤眸,露出一些悲伤和茫然。
这样一个女子,竟然就这样毁了!阮云欢暗暗惋惜,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上前见礼,说道,“这位想来便是程姐姐,云欢初回帝京,本该上门拜访,却劳姐姐下帖相邀,当真是失礼!”
☆、第106章 岂配为她神魂颠倒
程秋茗忙一手将她扶住,轻声道,“那日在……曾一睹妹妹风采,只是妹妹不曾留意姐姐这等庸脂俗粉罢了!”
阮云欢知道她不愿提起“太子府”三字,便笑道,“姐姐若是庸脂俗粉,那旁人岂不成了寒鸦麻雀?”
几句话间,两人倒颇为投缘,携手向屋子里走去。刚刚进门,便闻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跟着一声大喊,“阮姐姐!”一个小小的身子已如一颗人肉炮弹冲到阮云欢身上。
阮云欢被他撞的一个趔趄,程夫人忙将她扶住,好笑道,“谨儿,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也不怕将姐姐撞倒?”
听她斥责,程谨也不恼,吐了吐舌头,忙躬身见礼,说道,“谨儿不知母亲也在!”
程夫人横他一眼,点头道,“你不知道我在,便这般横冲直撞的,可见平日见了我那乖巧样子是装出来的!”
程谨笑嘻嘻的讨饶,“母亲莫恼,儿子再不敢了!”
阮云欢含笑瞧着这温馨一幕,不由暗暗点头。
两个月前,这个孩子还像只极易受伤的小兽,除了程御史和月娇,几乎不让人近身,更听不得旁人的斥责,如今看他这样,便知道程夫人在他身上花了多少的心思。
分宾主坐下,阮云欢招手唤程谨,说道,“闻夫人说,你在读书,不知道都学了什么?”
程谨笑道,“什么都学啊,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先生说,谨儿入学晚了些,让谨儿戒骄戒躁,慢慢便赶得上去,不急!”
程夫人笑道,“这孩子聪慧,旁人要读半年的书,他一个多月便记了下来,还讲的头头是道,老爷得意的逢人便夸呢!”说完向程秋茗一望,说道,“谨儿跑的满头的汗,你们且坐坐,我们先带他下去换身衣裳!”说着起身,唤了月娇一同去了。
给程谨换衣裳,唤两个丫头便好,哪里用得着二人同去?自然是给她和程秋茗让地方。阮云欢浅笑起身。
果然,送了三人出门,程秋茗返身回来,便握了她的手道,“前几年,母亲原知道有月娇和谨儿在,只是怕他们回了府薄了我,便不闻不问,哪里知道……”
摇了摇头,话不再说下去,低头瞧了瞧自己左手空荡荡的衣袖,幽幽道,“往日我只道旁人亲近我,对我甜言蜜语的,便是真心与我相好,哪里知道,出事之后,竟一个一个躲的远远的,就连……就连几个庶妹也欺到头上来。多亏了你,使法子让谨儿回府,才让我又信了情谊!”
这一番话,虽然程夫人说过,但从程秋茗嘴里说出来,又添了些幽然的伤感。阮云欢默默的听着,垂目瞧了瞧她的衣袖,说道,“虽然姐姐逢难,但姐姐也不必总为此事伤心,要知塞翁失马,安知非福?闻说明年选秀,姐姐已在册上,可据前几日妹妹所见,那宫里的娘娘们,又有几个当真开心的?姐姐若是进宫,御史大人尚有旁的孩儿,夫人却只生你一个,母女便不能见,夫人必然伤心。如今姐姐虽受些苦,却能安心留在家中,也未尝不是好事。”
程秋茗听她毫不顾忌的说起自己的断臂,不由一愕,转而见她虽说的率直,一双水眸却一片澄澈,丝毫没有鄙色,心里便瞬间释然,轻声叹道,“想不到妹妹倒是会劝慰人心,若是陆家妹妹今日肯来就好了!”
阮云欢听说陆轻漾不来,心中难免失望,默了默,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表哥为了她几乎成狂,我原想问问,看有没有什么转机,如今看来……”摇了摇头,便不再说。
程秋茗忙道,“陆家妹妹对五公子也是一片痴心,奈何造化弄人,她也是没法子。她不肯见五公子,怕是比五公子还要难过。”
阮云欢眸光一亮,问道,“姐姐知道她和表哥的事?”
程秋茗点头道,“我和她自幼便要好,她与五公子的事,我自然知道!”叹了口气,神色黯了下去,说道,“想那时,她提起五公子那神情,真真儿的让我羡慕,想不到转眼之间,便……便分开两处,莫说是他们,便是我,也替她难过!”
阮云欢低声道,“那么说,当初不肯应这门亲事的,是陆家,而不是陆家小姐!”闭了闭目,自己失笑出声,喃喃道,“是啊,若她是一个贪慕荣华,嫌弃五哥身份的女子,又岂配五哥为她如此神魂颠倒?”
二人刚说了一会儿话,便闻门外丫鬟回道,“大小姐,江家小姐差人送了信来,说是家中有事,不便来赴宴了!”
程秋茗默了默,点头道,“知道了!”
刚隔了一会儿,又有丫头来报,“大小姐,金家小姐差人送信来,说是昨儿扭了脚,出不得门,不能来赴宴了!”
“知道了!”程秋茗漠然淡应。
只片刻功夫,便已有七、八位小姐差人送信,各种各样的理由,均说不来赴宴。
程秋茗唇角噙着的一抹笑意始终不减,向阮云欢笑道,“你瞧吧,如今这些人,便连应付我一下也懒怠。”
阮云欢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