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欢正微微俯身,闻她突然说话,似乎吓了一跳,不由向前冲出两步,一脚已踏在斜坡上。
阮云乐大喜,大声道,“姐姐怎么了?”赶上一步,伸手便推。
阮云欢身子一斜,一把将她手腕抓住,冷声笑道,“妹妹这是做什么?”手指微一用力,将她向斜坡上横拖。
阮云乐脸色一白,强笑道,“妹妹怕姐姐身子不便,好意相扶罢了!”此时如果强推阮云欢下去,拉扯之下,自己也势必不能全身而退,心中暗恨,只得慢慢缩手。
阮云欢慢慢松手,另一手手指一弹,手中茱萸已插入泥土,淡笑道,“妹妹请罢!”
阮云乐咬唇,只得赞道,“姐姐好功夫,往日妹妹竟不知道!”眼瞧着阮云欢退远,这才艰难俯身,将茱萸插上。
二人一同转回放酒的案几前,早有宫人为二人斟上菊花酒,阮云欢淡淡一笑,说道,“我二人的身子,均不宜饮酒,只是这节下,怎么也得应景!”信手取过一杯,于唇上轻轻一沾,便即放下。
阮云乐奇道,“姐姐,你不饮,叫什么应景!”眸光不自觉向那酒杯一扫。
阮云欢初尝那酒味有异,见她神色更确切了几分,淡道,“这酒不干净,还是换一杯的好!”水眸冷光微闪,向侍酒的太监一望。
那太监心头突的一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赔笑道,“想是方才落进了灰,奴才给王妃换上一盏!”说着忙将两盏酒尽数倒去,为示无鬼,新启一壶酒,给二人斟上。
阮云乐咬唇,强笑道,“妹妹还不知姐姐有此洁癖。”说着取过酒杯,一饮而尽。
阮云欢也慢慢将一杯饮尽,淡道,“恭王殿下出征在外,妹妹当要替恭王饮一杯才是!”说着便要去取酒壶。
阮云乐忙道,“不敢有劳姐姐!”抢着拿起酒壶,给二人又再斟上一杯,含笑道,“姐姐陪妹妹再饮一杯!”
“好!”阮云欢无可无不可,取杯向她一照,当先饮下。
阮云乐抿唇,也一口饮尽。
阮云欢赞道,“不知妹妹有如此酒量!”放下酒杯,转身向台下而来。
两次暗算不成,阮云乐心头暗恼,咬了咬牙,便随后跟去,唤道,“姐姐等我!”心中暗暗咬牙,纵然被旁人瞧见,也要将她推下石阶,断不容她的孩儿在自己的之前出世。
哪知阮云欢上台时脚步缓缓,此时却行的极快,待她追至阶顶,阮云欢早已在阶下。
阮云乐暗恼,目光向台下等着的陈贤妃一望,微微摇头,悻悻然向台下行来。
陈贤妃见阮云乐神色,自然知道台上设计不成,暗暗咬牙,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这菊花酒不过应景,大伙儿都不要多饮,亭内有菊花茶,插了茱萸,便里头坐坐罢!”说着引着几位插过茱萸的妃子向亭内来,心里念头却是电闪。
自从那日重责齐王之后,这齐王妃等闲不再进宫,今日好不容易将她唤来,齐王又被皇帝唤去,正是大好的机会,无论如何,也要设法算计了她!
这里白芍见阮云欢下来,忙迎上一步,唤道,“王妃!”刚才台上阮云乐的两声高呼,错不是被陈贤妃的人挡住,早已冲上台去。
阮云欢浅浅一笑,说道,“无防!”回眸见柳凡关切的眸子望来,便向她展颜一笑。
那里阮云乐眼见她已与白芍一处,知道更难下手,只得咬牙,越过她向御景亭去。
阮云欢侧眸见她越过自己,慢慢踏上御景亭前的石阶,突然大声道,“啊呀!”
这一声叫的突然又响亮,众人齐齐吓了一跳,均回头望来。阮云乐一脚踏上石阶,突然被她一惊,险些一脚闪空,脚下一个踉跄,一把扶住门框,才算站稳,心中大怒,回头向她望来。
白芍忍笑,故作惊慌,问道,“王妃,怎么了?”
“无事!”阮云欢轻掠发鬓,浅笑道,“方才我不见了香囊,只道是失落,才想起是没有带来!”
众人一听,不由暗吁一口气,不少人心里暗责。这齐王妃一向端端稳稳的,怎么今日一惊一乍的,吓人这么老大一跳。
柳凡一惊之后,却又忍不住好笑,问道,“什么香囊,如此紧张?”
阮云欢淡道,“没什么,不过是前几日祖母庙里求来保平安的罢了!”一手在柳凡手上轻推,说道,“柳妃娘娘快去罢,一顷儿我们再饮茶叙话!”
柳凡眸光微黯,轻声道,“我倒不知要为何人而求!”
阮云欢暗叹,也轻声道,“姐姐这说的哪里话,就不能为自个儿而求?”
这里几人说话,那里阮云乐已进了御景亭坐下。陈贤妃见她脸色苍白,问道,“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阮云乐一手抚胸,只觉一颗心突突直跳,不由咬牙,微微摇头,说道,“被那贱人吓这一跳,想来无事!”见宫人递上菊花茶来,忙拿过大大饮了两口。
“贱人?”一侧凤良妃挑眉,问道,“恭王妃说的贱人,可是齐王妃吗?”
阮云乐自知失言,咬唇道,“良妃娘娘……”话刚说半句,突然肚子一阵大痛,忍不住“啊”的一声大叫,身子一挺,自椅中摔了下去,捧着肚子大叫,“啊……好疼……疼死我了……”叫喊中,疼的满地打滚。
陈贤妃大惊,失声道,“怎么回事?”向自己身侧宫女、太监喝道,“还不去扶!”
身后两名宫女忙奔上前,要将阮云乐扶起,却见她身子翻滚,大声叫疼,竟然不容人近身,而只是在这片刻间,下身已汩汩的涌出血来。两名宫女大惊失色,张着手大喊,“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叫嚷声中,但见那血如泉涌出,在阮云乐翻滚中,沾了满身,越发的可怖。
☆、第486章 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陈贤妃见状,惊的手足冰凉,连声唤道,“快!快去传御医,快快!”一瞬间,整个御景亭已乱成一团。
阮云欢远远立在御景亭外,眼见宫女、太监奔进奔出,乱成一团,不由浅浅一笑,说道,“看来今日不能和姐姐好好饮茶了!”
柳凡瞧的一阵阵发怔。眼前情形,她自然知道阮云乐是着了阮云欢的道儿,可是,从二人上台到下台,不过短短片刻,二人几乎并无交集。唯一的机会,就是方才二人同饮菊花酒,而台上侍酒的宫人又是陈贤妃的人,实在不知道她何时下手。
变故横生,没有插茱萸的妃子已经顾不上,有巴结的陈贤妃的纷纷奔入御景亭,七嘴八舌的出主意。与陈贤妃不和的,却都躲的远远儿的瞧热闹,生怕这罪名挂在自己身上。
凤良妃绕过人群,从御景亭内出来,向亭外众人一望,说道,“恭王妃身子有恙,今日大伙儿都散了罢!”说着向阮云欢深深一望,目光转向愕然立在亭外的宁王淳于康和六皇子淳于坚,晗首为礼,扶着宫女向山下而去。
凤良妃在这后宫中,是陈贤妃之外的第一号人物,众妃一听,自然一哄而散,片刻间走的干干净净。
眼见堆秀山上已剩不到几人,淳于坚伸长脖子向御景亭内一张,慢慢向阮云欢行来,说道,“皇嫂,你身子不便,也先行回府罢!”
阮云欢微微勾唇,点头道,“好!”眨了眨水眸,向淳于坚一望,含笑道,“此处晦气,怕也不是爷们久呆的地方,六殿下不防一同下山!”
淳于坚微一迟疑,说道,“我去别过贤母妃!”说着拔步要向御景亭去。
白芍忙一把将他拉住,好笑道,“傻子,王妃都说做爷的不能久留,你还闯进去做什么?”也不管主仆有别,扯着他就向山下去。
几人刚行出几十步,便闻陈贤妃大喊,“阮云欢,你给我站住!”
阮云欢微微扬眉,慢慢转过身来,福身为礼,说道,“睿敏见母妃忙碌,不及请辞,母妃见谅!”
陈贤妃咬牙,再也难以维系自己的高贵端庄,大步奔到她面前,怒声道,“你给福宁使了什么手脚?”
阮云欢纤眉微挑,问道,“母妃何出此言?”
陈贤妃一手指着她,骂道,“你这贱人,方才福宁与你一同上台,一同饮酒,为何刚一下台,她就成了这般模样,难不成不是你使了手脚?”
阮云欢淡淡一笑,说道,“哦,一同上台便是睿敏使的手脚?母妃若是瞧见,为何不当场拿住?若是未见,又为何一口咬定睿敏?”
陈贤妃咬牙道,“若不是你,还能是谁?”
阮云欢浅浅一笑,说道,“她上山之后,与各宫娘娘在御景亭内坐了多时,下台之后,也是在御景亭内出事,怎么见得就是睿敏使了手脚?”
“你……”陈贤妃咬牙,一时却说不出什么。
阮云欢冷冷一笑,继道,“若说使什么手脚,自然是方才在台上饮酒最为方便,母妃要定睿敏的罪,是不是也该审过侍酒的宫人?”
陈贤妃脸色变幻,咬牙恨道,“牙尖嘴利的贱人,如今本宫只问你!”向两侧喝道,“来人,给本宫将这贱人拿下,待到查实,再行定罪!”一声呼喝,顿时几名太监迎了上来。
阮云欢却不惊不怒,淡淡一笑,说道,“今日不比凤鸾宫,母妃怕是失算!”话说的极慢,话落时,但见白芍身子一横,挡在她面前,裙中腿连出,两声惨呼之后,两名太监已斜飞出去。加上此处就在山边,哪里还能停得住身子,已叽哩咕噜滚下山去。
想不到这个丫鬟下的竟然是死手!
陈贤妃脸色大变,向白芍一指,喝道,“贱婢,主仆有别,你胆敢动手!”
白芍浅浅福身行礼,淡道,“回禀贤妃娘娘,奴婢虽然卑贱,但主仆之别还是知道的。只是奴婢只有一位主子,那便是我们家小姐,小姐嫁给王爷成了王妃,奴婢便只有两位主子,前儿王爷说了,只要为了王妃好,王爷的话也可不听,更不论旁人,只当她放屁就是!”
她口齿伶俐,一张小嘴儿叽叽咯咯的说的极快,旁人只能愣愣的听着,听到后一句,便有人忍不住莞尔。有道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齐王妃的一张利嘴已无人能及,只是齐王妃终究顾着身份,“放屁”二字断断不会出口,这丫鬟却清灵灵的说了出来。
陈贤妃气的脸白,手指颤颤,指着白芍,转向阮云欢喝道,“齐王妃,你就是这么管束奴才的?”
阮云欢浅浅一笑,说道,“白芍,女儿家,怎么可以口出粗言,快向贤妃娘娘陪罪!”只说“口出粗言”不对,却不说顶撞娘娘不对。
白芍点头,应道,“是!”向贤妃娘娘施下礼去,说道,“娘娘莫恼,奴婢不过是一个奴才,没什么见识,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娘娘是主子,莫要与奴才一般见识!”还是说她放屁。
陈贤妃气的脸白,只是她一口一个主子、奴才,又不能当真与一个奴才纠缠不清,咬牙道,“福宁之事,还不曾查清,齐王妃,你不能离开!”
“母妃说的是!”阮云欢微微含笑,眸光向四周一扫,说道,“今日上山,还不曾赏景,母妃慢慢儿查,睿敏候着便是!”唇含浅笑,水眸盈盈,显的心情极好。
陈贤妃见她如此神色,越发说不出话来,正不知如何应答,但见方才传太医的小太监奔上山来,说道,“娘娘,太医到了!”在他身后,两名当值太医满头大汗急奔而来。
陈贤妃一见,问道,“怎么不是陆太医?”
小太监急道,“今日陆太医告假,不在太医院,已命人去寻!”
陈贤妃连连顿足,喝道,“多派人手去寻,尽快命他进宫!”向阮云欢狠狠一瞪,催着太医进御景亭去。
淳于坚素来将陈贤妃视为母妃一样的人物,见她与阮云欢争执,早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见她走开,不由轻吁一口气,说道,“皇嫂,贤母妃想来是气急,你……你……”转念想到齐王受刑之事,不由轻轻一叹,说道,“臣弟先行告辞!”说着躬身一礼,匆匆奔下山去。
宁王淳于康冷眼瞧着一切,只是唇角噙着一抹冷笑。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这老四、老五的王妃窝里反,是他最为乐见之事。慢慢向山路上行来,经过阮云乐身侧,脚步一停,点头道,“齐王妃,好手段!”虽然瞧不出她何时动手,但是却猜得出,必与她有关。
“宁王殿下过奖!”阮云欢淡应,水眸却向御景亭扫去,眸底幽幽的泛上一抹冷意。过了今日,阮云乐再无翻身之机,她又何必怕人知晓?
隔了片刻,但见一名太医满手是血,自亭内冲了出来,噗嗵一声在陈贤妃面前跪倒,连声道,“恭王妃滑胎,出血不止,臣等无能!”
陈贤妃大惊,身子一摇,喝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保住胎儿!”
太医连连磕头,说道,“娘娘恕罪,臣等无能,那胎儿……胎儿已经落下,是一个成了形的男胎。如今……如今……若无陆医正,怕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