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赵承愕然。这是要去哪里?
“走!”阮云欢低喝。
“是!”此一刻,赵承已知事出非小,转身向车夫道,“你们先回府!”一把将他提下,自己跃身而上,取代车夫的位置,手中马鞭一扬,马儿一声嘶鸣,马车又再冲了出去。
随后的马车中,青萍、墨兰刚刚下车,突然见前车突然疾驰,不知发生何事,大呼着奔了过来,却见马车已疾驰出巷口,哪里还能追赶得上?
马车驰出许久,赵承仍不闻车内传令,心中暗忧,转头向车内唤道,“白芍!”
白芍抿唇,望向阮云欢,试探问道,“小姐,要去哪里?”
阮云欢愣住,茫然的向她一望。
去哪里?如今的齐王府,似乎已无她立足之地,回相府吗?那里从来不是她的家。古井胡同?如此模样冲回去,岂不是将那一干人尽数惊到?
脑子空空洞洞呆了良久,才轻声道,“御史府!”现在,她要的不只是一个可以大哭的地方,还要一副可以任她倚靠的臂膀,而此刻,她能想到的,也只有御史千金程秋茗!
万寿节,程御史和程夫人都是一早进宫,要子时之后方归,就连程谨也一并随入宫里。程秋茗正独自看书,突然闻报说齐王妃到访,不由一愕。阮云欢,她身为齐王妃,此刻不是应该在宫里伴驾?怎么会来御史府?
心头突的一跳,忙起身迎出。还没走出花园,便见阮云欢已快步而来,迎上她也不见礼,一把将她抱住,放声大哭。
程秋茗吓了一跳,也不敢多问,向她身后白芍一望,却见白芍轻轻摇头,竟然是谁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程秋茗微微抿唇,当即吩咐丫鬟照应白芍,自个儿扶着阮云欢向院子里来。
进入内室,也不唤丫鬟服侍,只是在榻沿坐下,任由她抱着自己哭个痛快。
许久之后,阮云欢渐渐收了哭声,慢慢将程秋茗放开,以帕子拭泪,才断断续续,将发生的事,细细述了一回。
程秋茗闻说永乐公主要嫁的竟然是淳于信,而淳于信竟然接旨,也是大吃一惊,咬唇默然片刻,轻叹一声,说道,“或者,他也是迫不得已!”
阮云欢微微摇头,冷笑道,“大邺朝谁不知道,齐王殿下不肯的事,任是谁都休想逼他!他若不愿,岂会轻易接旨?”
程秋茗默然,隔了片刻,才问道,“云欢,那你有何打算?”
阮云欢摇头,咬唇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这岂是一向聪明睿智,处事利落的阮云欢说的话?
程秋茗心中暗忧,只得道,“你且在这里歇歇,晚些再回去罢!”见她点头,当即唤丫鬟备水,只唤白芍进来服侍她梳洗。
白芍见阮云欢虽脸色苍白,双目红肿,整个人却显然已松快许多,不禁轻轻松了口气。
收拾妥当,程秋茗的丫鬟奉上茶来,与白芍一同退了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下阮云欢与程秋茗二人。
程秋茗心知这等事无从劝解,倒也不再多提,只是寻了旁话说道,“转眼便是两年,陆妹妹也该回来了!”
从那一年,平阳王薨逝到现在,陆轻漾随淳于弘杰回乡丁忧,已一去两年!
“嗯!”阮云欢点头,提到陆轻漾,一时倒也颇为思念,轻声道,“也不知陆姐姐可好?”
程秋茗含笑道,“再过些日子,想来便见上了!”叹了口气,说道,“你及笄之礼时她不曾在跟前儿,好歹还托我送份贺礼,到你大婚,她……”说到此处,不觉顿住,生怕又触到她的伤处。
阮云欢微微一默,扯了扯唇角,说道,“她有孝在身,哪里顾得了许多!”撑起身子,慢慢饮茶,默了片刻,说道,“今日妹妹想在姐姐处留宿一日,不知可方便?”
“方便,自然方便!”程秋茗忙应,正要唤人,却又被阮云欢止住。
阮云欢瞧着她轻轻摇头,说道,“姐姐,不必惊动旁人!”
程秋茗道,“总该命人回王府知会一声儿!”
阮云欢冷笑一声,说道,“谁又会在意我的去留?”
程秋茗哑然,只得罢了。
子夜时分,好不容易等到宫宴散去,淳于信匆匆出宫,果然见宫门外已没有了齐王府的马车,不由皱眉,向路宁问道,“府里的马车何时离去?”
问的只是马车,却不是王妃。
路宁微愕,说道,“小人前去办事,半个时辰前才回来,并不曾见府里的马车!”
淳于信微微咬唇,将马疆接过,翻身上马,说道,“走罢!”
路宁应了一声儿,却犹豫道,“王爷,去哪儿?”昨天,王爷刚刚回府,他还来不及卸马,就见他怒冲冲的奔出来,上马驰了半夜,最后宿在兵部。
淳于信微一迟疑,咬牙道,“回兵部!”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又是兵部!
路宁暗叹。虽说不知道昨夜发生何事,但是今日一整天,看王爷心神不宁,分明是记挂着王妃。
回至兵部,有留守的差役前来服侍洗漱安歇,淳于信刚刚躺下,又坐了起来,踌躇片刻,才将路宁唤了进来,说道,“你回趟王府,就说……就说要我……要我那件新做的袍子!”
路宁一愕,问道,“哪件新做的袍子?”王爷大婚之后,所有的衣裳都是新做的。
淳于信皱眉,不耐道,“你不知道,就不会去问……去问旁人?”
去问王妃啊,王妃自然是知道的!
路宁苦笑,应了一声儿,退了出来。
淳于信听着路宁的脚步声去远,躺下想睡,又哪里躺得安稳,起来在室中来回踱了几圈,长叹一声,又再坐下。
那时在殿上,一心只想到她的欺骗,只想给她惩罚,可是如今看来,当真不知惩罚的是她,还是自己?
等待中,时间过的极慢,好不容易等到门外路宁声音低唤,忙道,“还不快进来!”
路宁开门而入,脸色有些惊疑。
淳于信见他两手空空,不由将脸一沉,说道,“袍子呢?”
路宁道,“王爷,王妃不曾回府,旁的人……不知王爷要的哪件!”
“不曾回府?”淳于信霍然站起,俊脸便已变的苍白,问道,“什么叫不曾回府?旁的人呢?赵承、白芍、青萍等人!”这几个人是阮云欢心腹,一向随身服侍。
路宁一愕,说道,“赵护卫不曾惊动,白芍姑娘随着王妃,也不曾回府,只见到青萍姑娘!”
淳于信听说青萍还在,不由吁了口气,皱眉道,“她可曾说过,她主子去了何处?”心中寻思,难不成去了相府?可是她自从大婚之后从不曾在相府留宿。
路宁回道,“小人问过,说刚到相府门口,王妃乘的马车便又驰了出去,连车夫也被赵护卫丢了下来,并不知去了何处?”
☆、第444章 云欢已将和离书备好
淳于信心中烦燥,怒道,“这些奴才怎么服侍主子?连人去了何处都不知道,本王要她们何用!”
路宁不敢搭话,只是躬身而立。
王爷啊,那些可都是王妃的人,几时用得着王爷要或不要?
齐王殿下一夜未眠,第二日,寻了个由头,命人前去相府,回来却道,“昨夜王妃不曾去过相府!”
淳于信又急又怒,咬牙道,“好!好!你要给人让地方,难不成本王非你不可?”将人赶了出去,自个儿生了回气,又将人唤了回来,一边命人回府去瞧王妃可曾回来,一边命人去四处城门查问,昨日辰时之后,可曾见到齐王妃出城?
可是想到阮云欢若想避开他,如何会乘齐王府的马车出城?这半日一夜,怕早已行出百里,又哪里寻去?
心中又急又气,整整闹了一夜半日,待到午时,各处消息传回,都是不曾见过齐王妃。淳于信再也耐不住,咬了咬牙,命人带马。
如今想来,她能去的地方,怕只有顺城,若是旁人去追,又如何劝得回来,只好自个儿快马加鞭,一路将她追回。
哪知刚出兵部大门,但见江河匆匆而来,上前回道,“王爷,王妃已经回府!”
“什么?”齐王殿下错愕,问道,“回了哪个府?几时回去的?”
江河回道,“半个时辰前,从御史府回了王府!”
“御史府……”淳于信语结。一瞬间,整个人顿感无力。
她受了委屈,不回王府不回相府,却只奔往了御史府?难道说,相府满府的亲人,自己这个丈夫,在她心里,都及不上一个程大小姐?
齐王殿下忿忿咬牙,将马缰一抛,径直大步又奔回兵部大门,再不多问一句。却不去想,她所受的委屈,还不是王爷你给的?
在兵部一住便是三日,想着她既回府,不见他的人,必会使人来问。哪里知道,一连三日,非但赵承、白芍没见过一个,连府里的小厮也不曾来过。齐王殿下气的胸闷,只得又寻个由头使人回府,待到人回来,问道,“府里可有什么事?”就是不问王妃。
江河回道,“旁的事没有,只是见有工匠出入,说是南院里修院子。”
“修什么院子?”齐王殿下愕然。
江河微窒,向他小心瞧了一眼,才道,“说是将南院与后边的院子打通,做……做公主的新房!”
“什么?”齐王殿下霍然站起,咬牙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江河吓了一跳,退后一步,才道,“爷,到三月二十,不过月余功夫,想来王妃是想新建院子来不及,才将南院整修。”说着,抬眸偷瞧他的脸色。这位主子爷,不是忘了自己又要迎新人吧?
淳于信气的胸口一起一伏,直喘粗气。好啊,她竟然如此迫不及待让自己迎娶永乐公主,连新房都亲自备下!
南院是离自己书房最近的一处院子,本来只有两进,可与后边的院子打通,便是三进三出的院子,大小与正屋相差无几。
她这真是要替自己迎一个平妻啊!
齐王殿下额角青筋崩起,但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几欲气晕过去,咬了咬牙,“嘿”的一声坐下,怒道,“由她!”打定了主意,再不去命人打听,隔日便借口巡查征兵,带人出城,去了城外兵营。
此时开春,又一年的征兵开始,兵营里倒当真忙碌,齐王殿下这一去便是十余日,最初不闻帝京城内的消息,只觉清静的很,如此最好。
到了第五、六日上,几次在营帐门转悠,伸长脖子张望几回,也不见有齐王府的人寻来,便有些心绪不宁。
到八、九日上,府里还是没有一人前来,更是坐立不安。十日一过,巡查也告一段落,便迫不及待的赶回城里。
纵马入城,路宁自后赶上,小心问道,“王爷,是回王府还是……”
“兵部!”齐王殿下冷了张俊脸,不动声色的吩咐。这一走十余日,他就不信她不曾打听过自个儿的消息。
哪知回兵部先将积下的公事处置,又命人沏了茶,续了几回水,还不见有人说起,自个儿耐不住,将江河唤过,问道,“这几里府里可有事来回?”为了方便齐王妃寻人,特意将江河留在兵部。
江河摇头,说道,“不曾!”
淳于信一窒,狠狠咬牙。看来,她当真是铁了心了!心中发狠,正想挥手赶人,却见江河微一迟疑,说道,“王爷,有一件事,小人不知当不当说?”
齐王殿下心头一跳,怒道,“何事?怎么不早回!”心里便不禁有些雀跃。小狐狸毕竟还是耐不住!
江河缩了缩肩膀,忙道,“小人原想不是什么大事,故而一时不曾想起。”自家主子,最近脾气可是越来越差。
齐王殿下一手拍案,喝道,“快说!快说!”
江河再不敢多言,只是道,“前几日,闻说鲁大虎出面,以王妃之名,买了古井胡同临近的几处院子,这几日也在动工修整。”
“古井胡同?”淳于信一愕,说道,“好端端的,她修院子做什么?”话一出口,立时脸色大变。
古井胡同原来那处院子,是阮云欢生母留下的宅子里最大最好的一处,如今又买了相临的,还动工修整,难道……难道……
齐王殿下身子一晃,一跤坐倒在椅中。
买临近的宅子,自然要是打通扩大,她……她这是要和自己绝裂啊!或者,自己迎新人之日,便是她离府之时!
一瞬间,惊慌,心痛、焦灼……各种情绪纷至,整个人僵在椅中,竟然动弹不得。
她说的是真的!
她说过,她不要嫁皇子,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自己再迎新妇,她就要舍自己而去,竟然毫不迟疑。
心中惊乱一片,但觉心头什么地方,被人摘去一块,生生的疼。齐王殿下摇摇晃晃站起,张了张嘴,想说回府,可是……回府又能如何,自己当殿接旨,如今纵然回府,又如何留得住她?
正在此时,但闻门外路宁回道,“王爷,邵二公子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