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队轻骑又近一些,已能听到马蹄踏雪的“沙沙”声。景宁目光凝在那人腰间,低声道,“那样的金丝带,也只有守疆大吏才有罢?”
狄山点头,咬牙道,“果然是他,准备动手!”说话间,一手已握上腰间剑柄。
近了!
近了!
景宁微微抿唇,一手探出,向后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眼见那人已经奔近,正要挥手,却被狄山一把抓住,低声道,“不对!”
“怎么?”景宁扬眉,只问出一句,那队轻骑已驰到近前,忙伏身闭口。
马蹄沙沙,在积雪的官道上疾驰而过,只余下卷起的尘泥。
景宁自雪中慢慢抬头,皱眉道,“你瞧见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狄山摇头,却抬头向前方路上望去。
“什么都没有?”景宁大急,咬牙道,“莫坏了主子的大事!”
“不会!”狄山摇头,轻声道,“奏折未批,圣旨未下,秦胜成此时离开平邯府,可是守疆大吏私离职守,擅自回京的大罪,他岂会如此鲜衣怒马,还围着御赐的金丝带?”
景宁恍然,低声道,“你是说……”
“前哨!”狄山点头。
“嗯!”景宁低应,身子稍稍后移,向伏在身后之人道,“转令下去,原地稍做休整,不得做出太大举动!”那人点头,一道无声的将令迅速传了出去。
时辰,一点一滴的流过,眼见着时近四更,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茫茫雪山中,再没有旁的声息,唯有风,肆无忌惮的呼啸而过。
突然间,景宁敏锐的双耳捕捉到一丝声息,整个人顿时警觉,悄声道,“你听!”
狄山凝神,果然隐隐有马蹄踏雪的沙沙声传来,而且来的极为迅速,竟然所乘是上好的良驹。
“你瞧!”离的近些,已可隐约瞧见官道上十余骑快马疾驰而来,而马上之人,皮裘包裹,做的是商人打扮。
这样的天气,商人为何赶路?更何况,这样的十几骑良驹,竟然胜过寻常军马,商人又是何处而来?
狄山冷笑,手掌微举,一双狭眸一眨不眨向前方注目。却见为首是一个身形矮小的汉子,其余众人,倒个个身形高大。
景宁微微扬眉,心中暗道,“这秦都督当真狡猾的很!”
很快,十余骑快马已驰过身边,狄山将手一挥,厉声喝道,“动手!”
一声令下,身畔尖厉的弓弦声响,铁筑短箭疾射而出,但闻马儿悲嘶,那十余骑人马的队伍顿时大乱,为首汉子一跃下马,抽刀在手,大声喝道,“何方小贼?”挥刀格开一支铁箭,向山道一侧冲来。
狄山清啸一声,身形疾展,当先跃起,手中长剑疾挺,破开汉子砸下的单刀,径直刺入他的咽喉。汉子双眼突出,竟然连声音也不曾发出一声。
马匹中箭,骑士落马,狄山毙敌,皆在兔起鹤落之间,这一下先声夺人,那十余人顿时一惊,但闻“铮铮”声响,不约而同抽出兵刃,两侧阖拢,护定当中一人。
那人伸手向腰间一探,一柄长剑已摸在手中,寒光疾闪,向狄山迎来,喝道,“尔等何人,胆敢杀人截道!”
狄山一声长笑,长剑信手而挥,与那人手中长剑交于一处,扬声道,“雪夜暗行,又不知是何方高人,可否报上名来?”说话之间,凌利剑招已与对方过了十余招,心中不由暗赞,当真是好功夫!
而此一刻,两侧雪中,黑色人影跃出,已向余下众人袭去。那十余人大呼迎上,挥剑厮杀。
景宁却仍伏在石后不动,一双眸子死死注视着眼前的战场,却见那十余人大多以一敌二、敌三,虽败不乱,却连声一线,时前时后,看似杂乱,却自成联系。
景宁眸光闪动,微微摇头,赞叹道,“好阵法!果然是好阵法!”心里暗觉惋惜。可惜,这样好的阵法,不能观其全豹!
眼见狄山与那人战了个旗鼓相当,景宁清啸一声,跃身而起,身形展处,长剑已疾掠而至,径向那人咽喉袭去。
那人一惊,刚刚缩身闪避,景宁却身形疾转,长剑斜指,洞穿另一人咽喉,竟不多看,身形跟着疾转,长剑顺手斜抹,自那人咽喉抽出,剖开另一人肚腹。
接连三招,连毙二人,十余人的阵形顿时一乱,有两人齐喝一声,同时向他扑来。
“这样才有趣!”景宁长笑声中,身形骤起,手中长剑却倒刺而出,信手又毙一敌。
余下众人见他如此神勇,发一声喊,竟然又有三人倒转兵刃向他袭到。“啊哟!”景宁低喊,身形疾退,长剑却向身后疾撩,但闻一声闷哼,与狄山相斗之人肋上已中一剑。
狄山趁他剑势一滞,长剑已抵上他的咽喉,含笑道,“秦都督,还不住手?”
那人身子一摇,后退两步,双眸定定瞧着咽喉上的长剑,咬牙问道,“你们是何人?”
“在下狄山!”狄山笑的轻浅,身形却欺身直近,一指向他胸口点下……
☆、第398章 五殿下较王爷勤奋许多
皇宫宴散,近二更时分,阮云欢才随着淳于信回到王府。趁着淳于信沐浴,阮云欢袖中取出帕子交给青萍,说道,“你仔细瞧瞧,这帕子上沾有何物?”
青萍扬眉,接过帕子一嗅,皱眉道,“是夜明砂!”
“果然!”阮云欢微微咬唇,慢慢在榻上坐倒,目光向浴房那方一扫,不觉纤眉拢起,垂目沉思。
白芍急道,“小姐,你可曾饮过?”
阮云欢点头,叹道,“她眼巴巴盯着我,我岂能不饮?”
白芍脸色微变,向青萍连推,说道,“快!快去配解药!”
青萍摇头,说道,“不必!小姐进宫之前,已服过避毒的药物,何况夜明砂只服少量,不会伤及身体。”
“那……”白芍担忧的向阮云欢一望,瞬间恍然,说道,“小姐是担心王爷?”
阮云欢轻轻点头,低叹一声,又向浴房望去一眼,低声道,“平日她待他便不见如何亲厚,如今若是知道……”话说半句,又微微摇头。重生以来,自意恩仇,此刻竟然是从不曾有过的踌躇。
白芍与青萍对视一眼,也是大为为难。
齐王殿下对小姐如何,旁人不知道,她们可是都瞧在眼里。如今陈贤妃给小姐下毒,若是此事掀穿,让王爷情何以堪?若是就此隐忍……那可不是自家小姐的性子!
阮云欢微微闭目,低声道,“此事你们知道就好,不要说给旁人知晓!”说着向浴房一望。
二人会意,均是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淳于信穿着件家常的软袍出来,但见阮云欢身穿淡紫色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打散了长发,正在用汤婆子烫暖床辅,心中便觉一股暖意,痴痴瞧了片刻,上前张臂自后将她抱住,轻声唤道,“小狐狸!”
白芍、青萍见状,忍不住抿唇偷笑,丢下手中活计,忙退了出去。
阮云欢见他竟不避忌,不禁有些窘迫,在他手背一拍,低嗔道,“洗的热热的身子,还不快进被子里去?”将他手臂拽开,拖着他上床,塞入被子里。
淳于信也不抗拒,只是默默瞧了她,任她摆布,末了忍不住叹道,“旁人只道本王如何春风得意,又有谁知竟然夫纲不振!”
“夫纲不振?”阮云欢好笑,俯身瞧着他的俊脸,笑道,“不知王爷要如何,才算夫纲大振?”
淳于信猛的伸手,一把将她抱入怀中,身子一翻,已将她压入内侧,倾身合上,低声道,“云欢,给本王生个孩儿!”说着俯首便即吻上。
阮云欢一怔,侧首避开,皱眉道,“孩儿?”伸手将他推离一些,叹道,“王爷,是为了阮云乐之事?”
淳于信抿唇,默了一瞬,轻轻点头,低声道,“云欢,为何不是你?为何有孕的不是你?”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惆怅。
阮云欢摇头,轻声道,“长幼又能如何?父皇嫡亲的皇长孙如今可是在冷宫里!”
淳于信摇头,隔了片刻,才低声道,“本王争的不是父皇的赏,而是……本王想要一个孩子,你和本王的孩子!”
阮云欢抿唇,身子慢慢撑起,探指抚过他的俊颜,轻声道,“你争的既不是那些,又何必心急?”
淳于信俯首,向她定定凝视,隔了片刻,终于点头,叹道,“许是方才宴上,看到五皇子妃那神情,本王心里……只盼是你!”
阮云欢眨了眨眼,突然笑起,凑首在他耳畔,低声道,“或者……是五殿下较王爷勤奋许多呢?”话一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身子疾滚,从他肘下钻出,跃下榻来,快快的道,“王爷请先安歇,妾身去去便来!”拔步便跑,一头扎入浴房。
淳于信一怔,眼瞧着她逃去,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咬牙狠道,“小狐狸,看你能躲到几时?”乌眸中,却闪过一抹笑意,慢慢翻身,仰躺在床上。
是啊,急什么呢?有小狐狸伴着他,****如此,他淳于信还夫复何求?
除夕皇宫大宴之后,初一是宫中皇家的家宴。阮云欢、阮云乐二人身为皇室新妇,自然便成为众嫔妃注目的焦点。而其间,阮云乐有孕,其风光更是胜过了齐王妃阮云欢,很是得意了一回。
阮云欢的目光,却落在魏蓓婷身侧的秦翊身上,但见她发梳双燕髻,耳悬拇指大的珍珠,身穿一袭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宫装,整个人虽有些瘦削,一双眸子却清亮如旧,唇角含笑,目光含春,时时向皇帝扫去。
围场大火之后,皇帝对她分明已极为冷淡,如今似乎又有所不同!
齐王妃微微拢眉,抬目向柳凡望去一眼,但见她坐在德妃下首,身畔破例跟着四个宫女,小心服侍。
对上阮云欢的目光,柳凡眉尖微蹙,轻轻摇头。
也就是说,秦翊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果然令皇帝回心转意?
阮云欢抿唇,长睫微垂,掩去水眸中一缕冷冽。
宫中家宴之后,如常是各大王府相互道贺拜望,等到歇下,已是初七。阮云欢使人进宫给阮云乐传信儿,问何时回相府一聚,却得回阮云乐冷冰冰一句,“孕中身子不适,不便出宫!”
阮云欢闻言,只是浅浅而笑,倒也不以为意,当即命人知会相府,两日后回相府团聚。
初九,阮相府府门大开,府内悬灯结彩,一片欢庆景象。丞相阮一鸣坐在厅中,不断使人府前去瞧,专候齐王妃大驾。
辰时三刻,有小厮奔了进来,扬声喊道,“老爷!老爷!王妃的马车已快到府门了!”
阮一鸣一听,忙撂了手中茶盏,整了整衣裳迎了出去。
府门外,齐王殿下头截青玉顶冠,身穿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锈金线祥云,腰缠朱红白玉腰带,跨马当先而来,整个人气度雍荣,又带着凛然气势。
阮一鸣不料他会同来,一见之下,不禁又惊又喜,匆忙迎至阶下,躬身行礼。
淳于信跃身下马,还了一礼,说道,“相爷不必多礼!”
阮一鸣道,“齐王殿下光临,怎么不提前招呼一声儿?”
淳于信微挑了挑唇,淡道,“也是临时起意罢了!”
二人说话间,阮云欢已扶着白芍的手下车,款款向这里行来,含笑向阮一鸣见礼。
阮一鸣忙双手连摇,说道,“微臣可不敢当!”反而是对她一躬到地。
让入前厅,阮云欢略略一坐,便起身辞出,向后宅紫竹宛来。老夫人带着马氏、吕氏、祝氏等人迎出厅来。刚见过礼,祝氏便一把将阮云欢的手抓住,脸色微白,说道,“云欢,怎么听说,平邯府兵乱,已经有几封急报进京,究竟出了何事,你四叔……你四叔……”想到阮一鹤遣自己母女回京前的种种,不由一阵阵心惊。
阮云欢在她腕上轻压,说道,“婶婶莫慌,王爷已遣人赶往平邯府,若有消息,自会来报!”
祝氏连连摇头,低声道,“你四叔不过一个文弱书生,那乱兵之中,如何能够保全自身?”说着说着,便要落下泪来。
一旁阮云筝皱眉,说道,“大姐姐,你劝劝我娘罢,我说爹爹身边儿有项师傅,断断不会有事,我娘偏偏不信!”
阮云欢微微一笑,点头道,“云筝说的不错,项力便如我身边儿的赵承,千军万马虽抵挡不了,乱军中护着四叔脱身倒是不难!”
祝氏闻她一说,才稍稍放心,说道,“有你这一句,我便放心了!”
阮云筝噘嘴,嘟囔道,“女儿早就说过,娘亲只是不信,非要大姐姐的金口说了才行,白白担那许多的心事!”
说的众人笑了出来,老夫人指道,“瞧瞧那张小嘴儿,颇有些云欢的风范呢!”
阮云欢也是好笑,说道,“可不,怕是我也说不过她呢!”
众人跟着笑起,这才依礼入座。满屋子的女人,所议论的不过是自个儿的丈夫、自个儿的爹爹。马氏一脸喜色,说道,“年前闻吏部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