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心中悔恨交织,却说不出话来。
“郡主,这是怎么了?”江嬷嬷自后边赶了上来,忙将轿帘放下,把头伸进轿子里,急道,“不是说过吗?入洞房之前,新娘子说话不吉利!”
阮云乐早疼的小脸儿煞白,颤声道,“嬷嬷,我……我肚子疼,想……想……”
“肚子疼?”江嬷嬷一怔,低声道,“许是饿的久了,郡主忍忍罢,待拜了堂再传太医!”
“不是……”阮云乐摇头,两颊飞起两朵羞红,轻声道,“是……是……我要出恭……”
“出恭?”江嬷嬷结舌,为难道,“郡主,这……这下不得轿啊!”
见二人嘀咕不休,内务府总管康胜海赶了过来,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
阮云乐一手按着肚子,双颊涨的通红,咬着唇低头不语。江嬷嬷怔了片刻,只得悄悄向康胜海回了。
康胜海一怔,抬头向阮云乐一扫,但见她额头已疼出冷汗,就是勉强抬进王府,这也不能拜堂啊!略略一想,点头道,“稍等!”转身奔了回去,向淳于信道,“齐王殿下,福宁郡主方才受惊,又轿子颠簸,身子有些不适,看能不能歇息一下?”
淳于信此时但觉心灰意冷,只觉往前一步,便离小狐狸更远一步,哪里还管什么迎亲的轿子不能随意落地,便点头道,“总管处置便是!”
康胜海见他毫不迟疑,不由暗暗吐舌,这位齐王瞧着冷淡,对这位新晋的王妃可是呵疼的紧啊!忙应了一声,转身又再奔回,向轿后跟随的属官连声吩咐,用大红帐幔在宽阔处围起一片空地,又悄悄命人在帐幔内另设小账,摆上恭桶,这才请福宁郡主下轿歇息。
众属官皆是皇宫大内中青壮的太监,令行禁止,行动迅速,这番布置只在片刻之间,饶是如此,阮云乐已下腹发紧,全身一阵阵发冷,身子靠着轿壁,说不出话来。
江嬷嬷见一切布置妥当,忙向两侧的随侍女官道,“郡主身子有恙,请姑姑们好生服侍!”垂手退了开去。
最前的两名随侍女官见多识广,却是头一回听说王爷迎亲的花轿眼看到了府门,新娘子却要出恭的。暗暗腹谤,神情不动,上前钻入轿中,将阮云乐的盖头重新整好,这才扶着她下轿。
轿外,几名小太监奔来,大红地衣辅开,直伸到阮云乐脚下,引着她向帐幔里来。那里白芍却向郑嬷嬷悄悄呶嘴。
郑嬷嬷会意,上前立在阮云欢轿外,说道,“郡主,福宁郡主身子有恙,怕是要歇好一会儿,若不然,郡主也出来透透气罢!”
“嗯!”阮云欢低应,一只纤手探出轿外。随侍女官连忙扶住,太监上前辅上大红地衣,引着她下轿,也向帐幔里行来。
淳于信骑在马上,向她怔怔而望,但觉她胸前龙在上凤在下的龙凤呈祥图案甚是碍眼,不由暗暗咬牙。自己千算万算,哪里知道,居然会弄巧成拙,破了小狐狸李代桃僵之计。
如今……
齐王殿下目光扫过随入帐幔的四名随侍女官和两位嬷嬷,心中暗暗着急。这一路上,都不是近身的丫鬟服侍,要想再通过白芍等人动手脚,几乎不能。
那么……只有拜堂之后……
帐幔里,阮云乐脸色苍白,一头大汗,拖着大红嫁衣长长的裙摆不知如何是好。江嬷嬷赶了进来,叹道,“只好将嫁衣先脱了,一顷儿再穿上罢!”
阮云乐一听,忙连连点头,只觉得小腹涨痛,再也忍耐不住。
随侍女官闻言,忙上前助她去脱最外的大红嫁衣,垂头之间,便有一个随侍女官“呀”的一声喊了出来。另一人顺着她的目光一瞧,也是轻吸一口凉气。
这左龙右凤的图案,分明应该是睿敏郡主的嫁衣,为何会在福宁郡主身上?这么说,两位郡主穿错了嫁衣?
二人互视一眼,均是使个眼色,默然不语。
这两名女官进宫多年,由普通宫女升为女官,其间经过多少历练?只这片刻间,二人心中迅速衡量利害,已做出最直接的反应。
两位郡主横竖都是二品服色,嫁衣穿错旁人并不能瞧出来,万幸的是,两位郡主没有上错花轿!只要顺利将二人送入王府和皇宫,她们差事便已算了。当下互视一眼,心领神会,相助阮云乐脱下嫁衣。
帐幔之外,齐王淳于信眼看两名女官扶着阮云欢进去,念头电闪,回头向路宁使个眼色。
路宁会意,仰首道,“殿下,五殿下,郡主怕要有一会儿,不如二位殿下也下马歇息!”
淳于信点头,说道,“你去传话,让郡主莫急!”当即翻身下马,借着马匹的阻挡,在他耳畔道,“传令我们宫里的人,在长信宫候命!”
路宁吃了一惊,抬头见他眸底是不容置辞的坚持,只得咬牙,低声道,“是!”当即退后,悄悄向身边一名护卫低语。
淳于信却慢慢踱远一些,在侍卫端上的椅子坐下,向淳于昌道,“五弟也下马歇息片刻罢,莫让二位郡主着急!”
淳于昌心中虽然不耐,却也只能笑道,“四哥说的是!”当即也翻身下马。
兄弟二人并坐,耳听着帐幔中江嬷嬷的声音隐隐传来,夹杂着衣衫的悉簌声。淳于昌抿唇忍笑,低声道,“这位福宁郡主倒是率直之人,这关头……”
淳于信倒不以为意,淡道,“郡主年幼,出嫁紧张难免!”
淳于昌微微一笑,说道,“四哥说的是!”耳听着帐幔里再无动静,不由挑了挑眉。只是福宁郡主过了今日便成了自己的皇嫂,也不好催促,只是眉宇间带出一些不耐。
而淳于信神情冷然,心底却没有半刻的停歇。
若是等阮云欢进了宫,有她配合,白芍等人掩护,想要在淳于昌进入洞房之前逃出来,倒是不难,难的是,如何不知不觉将阮云乐送进去?或者,借着她此刻的身体不适,直接将她迷晕?
左思右想,竟然没有万全之策,不由心中焦灼。转头向白芍等人望去,却见只有红莲一脸焦急,翘首张望,另外三人均是神色平和,静静而立。
淳于信心头微动。
小狐狸府内便换了人,白芍等人岂会不知?方才眼看着阮云乐从自己身后轿子里出来,为何不急?
难道……
微微摇头,心里又有些不稳。自己太庙前换人,小狐狸事先并不知道,急切之间,又能有什么计策?
正在心中转念,但见服侍阮云乐的一个女官奔了出来,向队伍后奔去。
康胜海忙迎上,问道,“郡主如何?”
女官忙道,“不碍事,江嬷嬷命奴婢来取妆盒,为郡主补妆!”
康胜海点头,忙给她让路,那女官匆匆奔去。自轿后寻到妆盒,刚刚转身,却觉脚下一绊,“哎哟”一声,踉跄奔出两步,跟着手腕一酸,手中妆盒“砰”的一声落地,盒中脂粉等物顿时散落一地。
“呀!”女官大惊,急道,“这……这可怎么办?”
这一会儿,另一个女官也奔了出来,急道,“怎么妆盒还不曾取来?”奔到近前一瞧,也是手足失措,连连顿足,说道,“这……这可怎么办?”
豆蒄在后瞧着,也是心中大急,连声道,“怎么一个盒子都拿不稳,误了我们小姐吉时,你们如何担待?”
那女官本来已经忧急,闻言怒起,狠狠向她一瞪。正要反唇相讥,另一个女官将她衣袖一扯,低声道,“还不快去问问江嬷嬷还有没有备下的妆盒?”
那女官心知不是争执的时候,只是向豆蒄深深一望,转身便走。
“两位姑姑!”刚刚行出两步,便被人唤住,转过头,却见是睿敏郡主轿后为首的陪嫁丫鬟。
白芍轻轻上前一步,说道,“这一来一回,怕耽搁时辰,江嬷嬷既带着妆盒,郑嬷嬷想来也有,如今先借来一用,一顷儿两位姑姑和嬷嬷说明便好。郑嬷嬷通情达理,自然明白!”
两位女官一听,忙连连点头,摔了妆盒的女官说道,“睿敏郡主的丫鬟也如此聪慧!”忙向阮云欢这队为首的女官道,“姑姑可知道郑嬷嬷的妆盒在何处?借我们一用罢!”
那女官也知道滋事体大,哪敢耽搁,忙道,“便在轿后!”奔去掀开轿后的帘子,却不见妆盒的影子,不由脸色一变,失声道,“妆盒呢?”
另两名女官也是大急,连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白芍奇道,“咦,我分明见郑嬷嬷带着妆盒出来,莫不是放在旁处?”
这里一阵骚乱,康胜海已奔了过来,问道,“何事?”
“不见了妆盒!”其中一名女官忙回。
“找!”康胜海顿足,向两队的女官道,“一齐找!”
众女官闻命,顿时一阵忙乱。
正乱间,但见郑嬷嬷奔了出来,问道,“怎么还不曾拿来?”奔到近前,才叹道,“哪里在轿后?上轿前替郡主补过妆,便在轿子里!”自个儿奔去,从阮云欢的轿子里将妆盒取出,转身又奔了回去。
两名女官松了口气,忙连连道谢,也转身跟了回去。
☆、第342章 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番忙碌之后,江嬷嬷终于奔了出来,回道,“好了!好了!郡主出来了!”所有的人都是精神一振,皆向帐幔出口望去。
淳于信慢慢站起,一双乌眸更是紧紧盯着帐幔,手掌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四名女官扶着两位凤冠霞披的郡主出来,当先一位胸前龙凤呈祥的图案,左龙右凤,头盖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脚步虚软,向齐王迎亲队伍后的轿子行来。而随后一位,龙凤呈祥的图案上龙下凤,头盖牡丹富贵的大红盖头,向五皇子迎亲队伍后的轿子走去。
只这一眼,淳于信顿时满怀失望,紧张崩直的手臂慢慢放松。是啊,他盼什么呢?饶是小狐狸千机百算,又事先怎么会知道阮云乐要出恭?更何况,那帐幔虽然挡去大多数人的目光,但是,两名嬷嬷和四名随侍女官,都是宫里的老人儿,岂是小狐狸买得通的?
眼瞧着两名新人上轿,康胜海躬身询问,“齐王殿下!”
“嗯,走罢!”淳于信点头,大步奔到马前,翻身上马。落上马鞍瞬间,垂目向路宁一望。但见路宁也正仰首望来,四目交投,几不可见的微一点头,这才心中微松,传令启轿,继续前行。
这一次启轿,齐王殿下心中算计着宫门关锁的时辰,再也按捺不住,虽不至于策马飞奔,却已行的极快。幸好此时天色渐暗,众人生恐误了吉时,均是心中焦灼,倒也无人留意。
行到街角,淳于信向淳于昌微一点头,算是道别,一提马缰,向齐王府行来。
齐王府门口,管家早已引颈张望许久,一见花轿行来,忙大声呼道,“花轿到了,奏乐!鸣炮!”
一时间鼓乐声起,鞭炮齐鸣。
府前下马,府内早有一众宾客迎了出来,齐齐向齐王殿下道喜。淳于信一一回礼,闻江嬷嬷再三相请,这才回身踹开轿门,一条红绸前引,由随侍女官扶着新人踏入府门。
齐王殿下为帝王之子,不行民间的拜天地仪式,只在前厅夫妻二人互相一礼,便将新娘送入洞房。
两位皇子成亲,群臣自然道贺,只是五皇子未曾封王,新人迎进皇宫,群臣不能随意入宫,便大多前来齐王府道贺。
此刻,齐王府内张灯结彩,上至朝中清贵,下至寻常官员,齐聚厅内。见新娘子扶了出去,齐齐围住淳于信道贺。
端王淳于顺排众而出,当先举杯向淳于信道贺。淳于信含笑道,“做弟弟的越到皇兄前头,当真是不恭,当自罚三杯!”接过端王手中酒,连尽三杯,赢得满堂的彩声。
宁王一见,也立即上前,笑道,“四弟大喜,做哥哥的也尽三杯!”
淳于信含笑谢过,接过酒一一饮尽,竟不推让。
众人一见,暗赞齐王豪爽,纷纷上前祝酒。淳于信心中有事,无心花心思周旋,当真是杯到酒干,竟毫不迟疑。只是眼见暮色渐深,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心中的焦灼,越来越是强烈。
眼见酉时末,终于看到路宁匆匆奔了进来。淳于信向身畔敬酒的将军微一点头,起身向路宁迎去,问道,“如何?”
路宁脸色微青,低声道,“中间出了岔子,江河亲自传信,竟然没有及时进宫,人也不知下落,待小人赶到五殿下宫外,竟然无人接应,难以接近五殿下寝宫!”
“什么……”淳于信脑中轰的一声,身子一摇,险些没有站稳。
“爷!”路宁大惊,一把将他扶住。
“殿下怎么了?”中郎将袁冠顺见他神色不对,忙上前询问。
“无防,只是多饮了两杯!”淳于信摇头,抬头望一望天色,心中一片寒凉。
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时间,心中一片黯然,心中自语,“淳于信啊淳于信,你明知她心中有你,她也明言你不必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