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点头,说道,“嬷嬷放心,断断不会出什么乱子!”
豆蒄却笑道,“这几句话嬷嬷每日要嘱咐一回,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江嬷嬷一听,微微一笑,便不再语。
吉时到,有内务府前来迎亲的太监来回,请二位郡主出阁上轿。白芍、豆蒄等人闻言,忙分立两侧,福身拜倒。跟着,四名随侍女官入内,一左一右扶起两位新娘子,向外行去。
眼见要到门口,豆蒄裙下一只脚轻轻一移,踩上阮云欢辅展的裙裾。阮云欢只觉裙下一紧,脚步顿时一缓。扶着她的女官见她停步,问道,“郡主,怎么了?”
阮云欢垂眸,但觉裙上一松,便轻轻摇头,说道,“没什么!多谢姑姑!”
女官低声道,“一顷儿出了门,直到入洞房,郡主可再不能说话!”
阮云欢点头,轻声道,“知道了,有劳姑姑!”脚步轻移,又再向门口行去。
只这一耽搁,阮云乐已抢先一步跨出门去。扶着她的女官微微诧异,回望一眼,但见白芍、青萍等人均福身而立,并无一人异议,再垂眸向她身上一望,但见胸前绣的图案是左龙右凤,心中便暗呼侥幸,暗道,“两位嬷嬷竟令两位郡主立错了位置,当真是不小心!幸好此时知觉!”也不敢多言,径直出后堂向中堂而去。
阮云欢微微抬眸,透过大红盖头下的珍珠流苏,可以看到阮云乐身后长长的裙裾,不禁微微冷笑。
要知出门先后,乃是钦定,随侍女官不比二人的贴身丫鬟,分得出谁是谁来,如今阮云乐抢这一步,长幼易位,这花轿怕是要上错了!
此计说来简单,却极为行险。阮云欢只因有上一世的经历,知道皇家迎亲,自有女官随侍上轿,陪嫁的丫鬟只能随后跟随。而阮云乐处处与自己争先,若是听到琼丹转述的那一番话,不甘之下,定会想出些法子抢先出门,自己也就顺水推舟,姐妹易位。
只是,前一步也倒罢了,她对皇家礼仪知之甚详,不会有什么错漏,后一步,却全凭她对阮云乐的了解。阮云乐性子莽撞,却并不是一味的草包,若非在她争竞的兴头上,只要给她时间细细一思,此事怕是难成,所以,那些闲话琼丹早不传晚不传,只在上轿前传了过去,令她无瑕深思。
姐妹二人出门,豆蒄起身便要跟上,白芍上前一步唤道,“豆蒄妹妹!”
豆蒄一愕回头,问道,“何事?”这个白芍,一向恃着在大小姐跟前儿得宠,一向不与她们来往,此时唤住不知为何?
白芍浅笑,自怀中摸出一个小小荷包塞到她手里,说道,“往日我们姐妹少了走动,不想今日同时陪小姐出嫁,也算是一场缘分,日后宫内宫外,再难相见,这些东西,便给妹妹们留个念想!”
豆蒄但觉荷包沉重,轻轻一捏,里边是圆圆的小粒,竟似是年节下大丫鬟才有的金豆子,不禁大喜,含笑道,“白芍姐姐说哪里话,只是往日你们园外,我们园内,极少相见罢了,妹妹也有心亲近姐姐呢!”说着将荷包揣起,讪讪道,“只是今日匆忙,妹妹不曾备下礼物!”
白芍忙道,“不碍得!日后五殿下封了王,我们自然还有相见之日,到时妹妹请我们喝杯清茶便是!”
豆蒄忙道,“这个自然!”
两方陪嫁丫鬟,阮云欢一方以白芍为首,阮云乐一方以豆蒄为首,她二人堵在门口说话,其余丫鬟便尽数截在门内。此时另一些丫鬟二人所言,想到陪嫁入皇家虽然风光,终究是另一番天地,多个照应,总比没有强,便也连连点头,纷纷攀谈,直到前边唱赞之人吩咐启轿,才忙赶了出来。
中堂上,另十二名随侍女官见两位新人先后出来,各自上前,将二人扶入轿中坐好,轿帘打下,分两侧恭立。中堂外,十六名太监行入,八人一顶,抬起两乘轿子,向府外而来。
豆蒄、白芍等人赶出中堂,但见两乘轿子并行,已向府门而去,不由顿足,说道,“啊哟,小姐上了哪一乘轿子?”
白芍微微抿唇,笑道,“傻妹妹,两位小姐身上的衣裳配饰不同,宫里的姑姑岂有弄错的?你只瞧着齐王身后的轿子跟去便是!”
豆蒄恍然,笑道,“还是姐姐聪明!”再不敢耽搁,随着众随侍女官向府门而去。
☆、第339章 放在身边亲自呵疼放心
两位殿下饮过和合酒,闻太监禀报吉时已到,便辞过阮一鸣,向府外而来。
淳于信行至马旁,不觉回头,向另一侧队伍中的花轿望去,恰有一名随侍女官掀开轿帘替新娘整理裙裾,但见轿中新娘头遮鸳鸯戏水的盖头,一身大红嫁衣更显身形纤细柔韧,婀娜多姿,而她胸前那金丝绣成的龙凤吉祥花纹,正是左龙右凤,不觉心头一热,暗暗咬唇。
“爷!”身旁,路宁低唤,将手中马缰塞到他手里。淳于信恍然回神,轻轻点头,翻身上马。
而此一刻,淳于昌也瞧向轿中人,望上她胸前绣纹,唇角浅浅挑出一抹笑意,却又不自觉的向另一乘轿子瞧去,心中暗叹,“这姐妹二人,各有各的妙处,可惜不能尽得!”
心中暗暗惋惜,随着淳于信一同上马,再次向阮一鸣俯首为礼。乐声响起,两队銮仪卫分别护着两顶花轿,分道而行,离开相府,向城中最繁华的街道行去。
早在三日前,帝京城中数条街道已将闲杂人等肃清,两侧店辅尽皆悬红结彩。而此一刻,更是净水泼街,两侧拉起大红的帷幔,将两侧闲杂人等窥探的目光挡去,唯有喜庆的丝竹之声。
依礼,皇子迎娶正妃,必得先赴太庙祭祀,给大邺朝历代君王行过大礼,才能抬入王府或皇宫,也是王妃、皇子妃从此嫁入皇家,禀告列祖列宗之意。
皇家太庙,女子除去皇后之外,也只有皇子的正妃,在这一日才有资格踏入!
绕城一周,两队仪仗在城西太庙门口汇齐。宽宽的大红地衣,从太庙正门辅过长长的石阶,穿过高高的玉石牌坊,直到大门。
轿子在大门前停下,四名属礼太监迎上。随侍女官上前,将轿中人扶出,交在太监手中。太监扶着新娘转身,随在两位殿下身后,踩着大红地衣,踏着长长的石阶,向太庙正门行去。
太庙内,早有内务府总管和礼部官员等候,分将四人请入大殿,焚香净手,行祭祀之礼。
大邺朝建国数百年,太庙内供奉的各位先帝灵位画像整整齐齐的排列三排。阮云欢、阮云乐头上盖着盖头,只能看到流苏下前边两位殿下腥红蟒袍的袍摆。
随着太监的牵引,跪下行礼,起身,再跪下行礼,再起身,再次跪下行礼,又再起身……饶是阮云欢自幼习武,这一番跪拜下来,也觉腰腿麻木。
终于将历代君王拜过,司礼太监替两位皇子献上祭礼,才算祭礼结束。
司礼太监扬声唱赞中,两位皇子在前,两位新娘在后,仍沿着大红地衣向太庙之外行来。而此一刻,太庙牌坊之外的广场上,早已是一片锣鼓喧腾,耍龙舞狮,热闹非凡。
这也是百姓对这一盛况唯一表达祝贺的机会。
淳于信行至阶下,但见一条精致的金色长龙在空中飞舞,一只彩翅飞凤伴随其侧,正截在太庙大门和花轿之间,便停步向恭祝的人群注目,似乎在领受这些百姓的祝福。
淳于昌却有些不耐,低声道,“四哥,命人给了赏银,遣开罢!”
淳于信目光扫过整个广场,沉吟片刻才轻轻点头。淳于昌侧头,向负责迎亲的内务府总管示意。
总管会意,即刻命属官抬上一筐缠着红丝线的铜板,八名属官同时将铜板抓起,高高扬上上空,远远的洒了出去。
众百姓大声欢呼,锣鼓声越发激烈,金龙高飞,彩凤低旋,雄狮狂舞,瞬间将四位新人卷入其中。巨龙仰头,大嘴一张,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各色花瓣自龙口喷洒而出,漫天漫地的飘洒而下,遮去所有人的视线。
阮云欢、阮云乐二人被盖头遮住,只听到鼓乐喧天,却并不见眼前盛况。那声巨响之后,但见流苏下片片花瓣落地,洒在大红地衣和地衣外的青石板上,虽不能尽见,却也声势惊人。
彩凤凌空回旋,转身间,不经意扫向两名新娘。搀扶的属礼太监低呼一声,忙向后退,阮云欢只觉手臂一松,跟着又被扶住,一松一扶,只是瞬间。
阮云欢心头突的一跳,侧耳闻盖头外传来百姓含笑的恭祝声,不禁心底暗笑,“阮云欢啊阮云欢,你算计太多,竟然变的如此谨小慎微!”心中自嘲,望着脚下的大红地衣正在被各色花瓣堆积,又不禁微微感叹。
上一世,自己名节被毁,虽然也是嫁给淳于昌为正妃,这太庙门口却没有这等热闹。如今看来,这些百姓,怕是为了保大邺疆土的齐王淳于信而来罢!
随着两侧的扶持,两名新娘踏着大红地衣,随着两位皇子慢慢向前移去。好不容易穿过喧闹的人群,随侍女官迎来,司礼太监低声道,“先扶郡主上轿罢,一顷儿百姓们随来,当心冲撞!”
众随侍女官眼见前方场面喧闹,也生恐出什么乱子,连连点头,忙接过新娘的手臂,扶着上轿。
丝竹再响,花轿再次抬起,颤颤而行。
齐王殿下挺坐马上,俊颜仍是一片淡然,乌眸却几不可察的露出一抹喜悦。
计策已成,只要花轿一入齐王府,小狐狸便是他齐王淳于信的王妃。虽然她有前话在先,但是……还是放在自己身边,亲自呵疼,更加放心!
随着轿身的摇晃,身后的锣鼓声渐渐远去,阮云欢轻吁一口气。太庙中一番折腾,此刻只觉得腰间的系带极紧,竟然勒的喘不过气来。阮云欢微微抿唇,抬手挑起盖头,但见大红花轿内,一片喜庆的艳红,透过红色的轿幔,隐约可见轿外的人影。
虽然两世为人,皆是为皇子正妃,却还不曾亲眼瞧过自己婚礼的盛况呢!阮大小姐挑眉,好奇心起,一指悄悄挑起轿侧轿帘,向外张望。
冠盖华辇,彩旌漫天,皇室的婚礼,自然是气派非凡,便连旁边的那乘花轿的轿衣,也是由云锦制成,上边金丝绣成水云龙纹,雍荣华贵之气,表露无遗。
阮云欢心中暗暗赞叹,目光向轿后轻移,但见八名随侍女官两侧排开,随在轿侧。在她们身后,便是十六名陪嫁丫鬟……只这一眼,阮云欢突然间心头大震,脑中轰的一响,几乎惊呼出声。
随侍女官身后,当先一名陪嫁丫鬟,赫然是……豆蒄!
为何是豆蒄?
在上轿之前,自己和阮云乐易位,丫鬟们却不曾换过。豆蒄应该是随着自己的轿子,而阮云乐的轿子后,随的该是白芍、青萍等人才对!可是为何,现在豆蒄会随在另一乘轿子之后,难道……
一瞬间,阮云欢心头狂跳,一只手紧紧按住胸口,勉强平稳情绪,脑中极速回思。
丫鬟们可以看到队伍之前的齐王和五皇子,不会跟错,错的,只会是自己和阮云乐!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微微阖眸,心中念头电闪。
是了!
是了!
就在刚才!
在离开太庙,扶持太监那一瞬间的松手,原来,已快速换位。再随着金龙彩凤在身边阻挡视线,将她们两人的位置换过。等到了花轿之前,又出声催促女官快些扶新人上轿,令她们无瑕查看二人的衣饰……
前前后后想的通透,阮云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望着前侧方那俊挺的身影,不禁暗暗咬牙。
早已托宋呆子传话,让他什么都不要做,没想到,这位齐王殿下还是不甘心,竟然串通四名太监,在太庙前调包。恐怕,那舞金龙彩凤之人,也是他的安排吧!
计是好计,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弄巧成拙?
阮云欢恨的咬牙,却已没有时间怨怪。再往前一条街,两乘花轿便要分道扬镳,淳于信拐入齐王府,而五皇子淳于昌却要再绕过两条街,才进入皇宫。
睿敏郡主咬唇,心中念头电闪,抬手将耳上一只悬珠耳坠摘下,取一粒珍珠在手,转过身,另一手抚上花轿后侧的轿壁,指上使力,轻轻破开一洞,手指疾弹,手中细小珍珠疾射而出,向随轿而行的白芍射去。
风声骤响,来的劲疾,白芍骤然惊觉,一手疾出,已握在手中。
“姐姐,怎么了?”一旁的红莲见她举动有异,不禁低问。
“方才有一只小虫飞过!”白芍低应,手指一捏,却不知何物,不觉顺着暗器来处望去。
花轿破开一洞,一只纤白手指探出一个指尖,轻轻向右侧一指,马上缩了回去。
白芍心头一震,垂头向掌心一望,果然是自家主子今晨耳坠上的珍珠。
怎么会这样?
白芍只觉心头狂跳,不敢有太大的举动,只是一只手背后,露出两个手指,做出一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