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欢含笑起身,由白芍、青萍二人将最后一层礼服套上,含笑道,“嬷嬷过奖!”
在水之湄。
阮云乐抚着一头柔亮秀发,唇角便挂出一抹得色。豆蒄见她神情欢喜,便凑趣道,“小姐,这东西果然不错,只用了两回,小姐的头发越发的亮泽了!”
阮云乐轻轻点头,说道,“你可赏过琼丹?”
豆蒄忙点头,说道,“小姐放心罢,闻说大小姐将她屋子里的十六个丫鬟尽数带去,琼丹也在其中,往后还能给小姐效命!”
阮云乐点头,这才唤入江嬷嬷,为她开脸、上头,说道,“嬷嬷用心些,今日我定要比那……比睿敏郡主更美,回头少不了嬷嬷的打赏!”
江嬷嬷含笑道,“郡主放心,老奴身有皇命,纵没有赏,也必会用心!”说着取了绞面的金丝缠麻线为她开脸,但见她肌肤幼嫩如婴儿,不由赞道,“郡主好细嫩的肌肤,老奴总闻旁人说什么吹弹得破,如今才算见着!”
阮云乐抿唇一笑,向豆蒄望去一眼。
豆蒄也是满脸笑意,扬着下巴道,“可不是?奴婢也不曾见过小姐这般细嫩的肌肤呢!”
江嬷嬷点头称是,见她肌肤如此细嫩,只是在她额角稍稍绞了几回,便算将此一节行过,又再打开金泥妆盒,取出镶金角梳,为她细细上头,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四条银笋心标齐。”将手中角梳放下,赞道,“郡主这头青丝当真是光滑,梳子都挂不住呢!”
阮云欢满脸得色,说道,“可不?还有一缕清香呢,嬷嬷虽在宫里,怕也不曾见过!”
江嬷嬷闻她说有皇宫没有的东西,不觉眉心一跳,却不点破,凑近细细一闻,点头道,“果然不错,这香气透人心脾,又不呛人,当真算得上极品!”
那边豆蒄闻她说个不休,不耐道,“嬷嬷快些罢,全福夫人很快便来,莫要收拾不及!”
江嬷嬷一笑,说道,“姑娘放心,这一会儿两位皇子还不曾出宫呢!”虽然如此,也不再说话,先让豆蒄等人为阮云乐穿上内里的吉服,这才细细为她均面上妆。
勾过最后一笔,引她瞧向镜内,问道,“郡主瞧有哪里不好,老奴再均过!”
阮云乐向镜中人望去,但见肌肤胜雪,纤眉如黛,一张玉颜美的惊心动魄,不由自个儿也瞧的痴了,喃喃道,“这……这……”一时间,心头怦跳。这眉这眼,虽然极美,却为何又令她生厌?
一旁豆蒄一眼瞧见,低声道,“二小姐,怎么奴婢瞧着,越发与大小姐相似?”
江嬷嬷闻言,向镜中端祥片刻,才笑道,“郡主与睿敏郡主是亲姐妹,果然有几份相像,只是福宁郡主更美一些!”瞧了瞧阮云乐的神色,忙问,“郡主可有哪里不满?或者老奴重新描过?”
阮云乐怔了片刻,摇头道,“不必!”想着传闻中,齐王淳于信与那个丫头之间暗藏的情愫,不觉微微咬唇,挑唇笑道,“有劳嬷嬷!”
江嬷嬷吁了口气,笑道,“郡主喜欢便好!”又再挽起她的青丝,细细绾起,一件一件首饰细细佩戴,赞道,“郡主如此绝色,老奴在宫里一辈子,服侍过几宫的娘娘,也不曾见过呢!”说着,教豆蒄取过最外一层的嫁衣,服侍她穿上。
江嬷嬷又再替她正了凤冠霞披,说道,“郡主今儿要忙碌一日,旁的东西吃不得,命丫鬟带上几个煮熟的鸡蛋,也好垫饥!”
阮云乐点头,说道,“我知道!”
江嬷嬷见她浑不在意,也不再说,说道,“老奴出去瞧瞧丫鬟们可有不妥!”说着退了出去。
豆蒄又将阮云乐身上衣裳细细查看一回,满意点头,说道,“小姐,这宫里的东西终究不是寻常物什可比,瞧这绣工,怕连江淮织造府的绣娘也做不出来!”
阮云乐点头,向她瞧了一眼,问道,“今儿一早忙碌,我还无瑕问你,怎么天还没亮琼丹便过来,与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也不怕人瞧见!”
豆蒄一怔,说道,“无非是那边儿的一些闲话,小姐听了还不是生气?”
阮云乐将脸一沉,说道,“讲!”
豆蒄微一迟疑,见她越发不悦,只得道,“听那边的小丫鬟嚼舌根子,说这一个门儿里同一天嫁两个新娘子,后出门的嫁过去,再旺不过先出门的。大小姐虽说嫁的是五皇子,出嫁后自然是齐王妃为长,但是日后谁强得过谁去,却瞧今日出门先后。”
阮云乐大怒,喝道,“胡说!”
豆蒄忙道,“可不是?奴婢也说是胡说,礼部的那位大人便已说过,请大小姐先出门,只不过是因长幼有序,又哪里有旁的说道?”
阮云乐咬唇不语,皱眉寻思。
豆蒄瞧她神色,似乎又在意了些,便低声道,“小姐,奴婢想着,一个府里的小姐,向有嫡庶之别,大小姐和小姐均是嫡女,这一点谁也越不过谁去。可是,这长次之分,咱们府倒罢了,旁的府可是差的远呢!”
这一句话,正中阮云乐心坎,不由轻轻点头。
本来,这阮相府中只有自己一个小姐,十余年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知突然从外头回来这么一个丫头,出身门庭不相上下,也倒罢了,偏偏比自己早生三年,便处处压自己一头,自己好好的相府唯一的千金,莫名其妙成了次女……
想到此处,一双眸子渐渐燃上一抹怒火,咬牙道,“我已被她压了一头,难不成这最后一步也被她压着?”心中念头电闪,招手将豆蒄唤过,俯耳低语。
豆蒄迟疑道,“小姐,争这一步不难,可是……皇上御旨,是大小姐先出门,若是被宫里的人认错,上错花轿可怎么办?”
“笨蛋!”阮云乐低斥,垂头向自己身上一指,说道,“虽说都是二品服饰,但那日爹爹和那丫头分明言道,这两身嫁衣并不相同,迎亲的人岂有分不出的?”
豆蒄听的连连点头,拇指一竖,说道,“小姐好计,只要出了门,谁又能说什么?”
阮云乐得意一笑,说道,“到时你可要机灵一些!”
豆蒄点头,连声答应。
这个时候,但闻院子外小丫鬟回道,“全福夫人来了!”跟着秦二夫人领先,与朝中几位五福齐全的夫人进来,含笑向阮云乐道喜。
阮云乐端坐榻上,含笑点头,权当回礼。
秦二夫人道,“你大舅母重孝,不能来送你,托我给你添箱!”说着命丫鬟将手中的两只匣子送上。
阮云乐闻她提起秦大夫人,想着秦天宇刚刚惨死,直觉晦气,也不去瞧匣子里的东西,皱眉道,“豆蔻收了罢,舅母的东西,必是好的!”豆蔻忙应,上前收起。
跟着旁的夫人也一一将添箱的东西送上,这才团团围她而坐,称为坐福。
这里刚刚坐好,各府与阮云乐亲厚的小姐们又来,说笑一回,将添箱的东西一一送上,便在外间坐着饮茶,一时间,里里外外,一片欢笑之声。
眼见到了午时,小厮奔来,气喘吁吁的回道,“二小姐,前头来传,两位殿下已经出宫,正向这里行来!”
阮云乐心头一跳,一时间振奋莫名。过了今日,自己便是名正言顺的齐王妃了!
☆、第338章 这花轿怕是要上错了
锦阑轩。
阮云欢刚刚收拾妥当,汤氏便带着大小萧氏进来,瞧着她笑道,“哟,若不是早知道是我们家云欢,还道是哪里来的仙子!”
阮云欢抿唇,笑道,“舅母一日不打趣云欢,便觉得不安生!”忙命白芍等人上茶。
汤氏连连摆手,笑道,“今日你是新娘子,这些事不必再管!”
正说着话,但闻门外笑声传来,兵部尚书李夫人、御史程夫人等几位全福夫人在前,程秋茗、席秋月、骆凝殊等一些与阮云欢交厚的小姐随后,一同进来,见了阮云欢便连连道喜,锦阑轩内外,一时间,也是笑声不断。
近午时分,听到小厮来回,汤氏上前握着阮云欢的手,轻声道,“云欢,嫁入皇家,再不如往日的自在,只是若有什么委屈,你万万不能自个儿藏着,知道吗?”
阮云欢见她眸底皆是担心,心中一暖,轻轻点头道,“舅母放心,旁人让云欢委屈,旁人便不能不委屈!”
一句话倒将汤氏说笑,在她额头轻轻一戳,咬牙道,“你呀,当真令人又爱又恨!”替她整了整裙裾,与众夫人一同退了开去。
白芍、红莲二人上前,扶阮云欢起身。白芍低声道,“小姐,一顷儿出了门,奴婢再无法照应,小姐一切小心!”
阮云欢知道她意有所指,轻轻点头,但觉掌心里也微微浸出汗来,心底不由好笑。阮云欢啊阮云欢,这两年来,你步步为营,精心算计,生死之间也从不曾如此紧张,怎么此一刻,倒沉不住气了?微微闭目,心中将所有的安排细思一回,查再无错漏,心中才稍稍安定。
红莲闻言,却道,“是啊,我们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怎么这出阁上轿,不是我们服侍?”想着如此盛况,自己只能随在人群之中,便有些不满。
阮云欢淡淡一笑,说道,“皇家的规矩,岂能与旁处相比?”一手扶着一人起身,青萍、墨兰二人自后替她摆好裙裾,向门外而来。
阮相府张灯结彩,中门大开,贺客盈门。门口厮仆远远见齐王和五殿下策马而来,忙报了进去,前厅里,阮一鸣与众臣忙迎了出来,在府门前恭候。
齐王淳于信一袭腥红蟒袍,上绣两条飞舞的黑龙,以金丝间出鳞片,盘绕肩头,活灵活现,将挺拔身姿衬的越发端凝威严。头上金冠束发,金冠正中镶以鸽卵大小的鲜红宝石,两侧指腹大小的东珠镶嵌,直至脑后。宝石与珠光相衬,将一张冷峻容颜衬的越发俊朗不凡,令人不敢逼视。
而他身侧的五皇子淳于昌,一样的腥红蟒袍,肩上黑龙却以银丝相间,头上紫金顶冠,镶以白玉围绕的鲜红宝石,将整个人衬托的温润如玉,俊逸无双。
二人府前下马,淳于信当先步上石阶,向阮一鸣躬身一礼。慌的阮一鸣忙要跪下还礼,却被他一把扶住,淡道,“相爷是本王长者,不必行此大礼?”
阮一鸣闻言,躬身道,“齐王此言,老臣惶恐!”
“相爷!”五皇子唇角含笑,随后而来,温声道,“今日我和四哥只是相爷的女婿,相爷行礼,我们岂敢担当?”
阮一鸣道,“臣暨越!”还了一礼,请两位殿下入厅内饮和合酒,身后两乘彩轿先后进门,并列于中堂之上。
而另一方,阮云欢、阮云乐由丫鬟扶着,已入了后堂。
后堂里,老夫人一身新衣,早已收拾齐整,由马氏、祝氏扶着,翘首等待。见二人入厅盈盈拜倒,忍不住心中一酸,几乎落泪,哽声道,“好!好!快起来罢!”
将二人唤起,上前一手一个握住,瞧瞧左边这个,虽说自幼不在身边儿,可这两年来,自己却倚重良多。瞧瞧右边这个,虽说因秦氏对她不喜,终究是自幼看着长大,也曾承欢膝下,心中也是难舍。
阮云欢见她真情流露,心中也是感动,轻声道,“祖母,往后云欢不能时时侍奉,还请祖母保重身子,莫令云欢牵挂!”
老夫人连连点头,眼泪便不自觉落了下来。
一旁祝氏劝道,“母亲,今儿是云欢、云乐大喜的日子,母亲还请顾着新人!”说着拿帕子替她拭泪。
老夫人忙将泪意忍回,点头道,“自然!自然!老身只是高兴罢了!”又将二人的手握了握,才道,“快些入席罢,莫要误了吉时!”依风俗,女子出嫁,上轿之前要在娘家用最后一餐,称别亲宴。
阮云欢、阮云乐随着丫鬟进入后堂花厅,那里已备下一桌宴席,阮云筝、阮云舒、阮云欣和两日前刚刚赶回的阮云婉、阮云琼几个小姐妹相陪。
自从寅时起身,姐妹二人均是粒米未进,阮云欢深知这一日要到洞房之后才能自在,便只是动了动筷子。而阮云乐此时却已饿的狠的,早将江嬷嬷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提起筷子吃个半饱。
白芍见阮云欢没吃什么,便悄悄过来,低声道,“小姐,奴婢备了煮熟的鸡蛋,若不然小姐用两个?”
阮云欢点头,说道,“一个便好!”
白芍应命,自随身的小包裹内取出一个鸡蛋,替她剥开,以筷子夹成小块,盐酱了才端到她面前。
宴罢,丫鬟们服侍漱口净手,小姐妹们起身,拥着二人进入上暖阁,于厚厚的锦褥中坐下,郑嬷嬷、江嬷嬷进来,替二人重新整了妆容,大红锦缎的幛面覆好,才向白芍、豆蒄一干陪嫁的丫鬟道,“宫里自有随侍女官,一顷儿出门,姑娘们只随轿而行便是,千万莫要行差踏错,只这一日,万万包涵!”
白芍点头,说道,“嬷嬷放心,断断不会出什么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