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公孙致一怔,低叹一声,说道,“若你心中没有齐王也倒罢了,经过昨夜之事,又岂能瞒得了七哥?你心里分明有他,就甘心嫁给五殿下?”
阮云欢微微摇头,说道,“七哥,今日云欢前来,便是想托七哥传句话,请齐王殿下再勿为此事做什么,就说……就说在马车中他说的话,云欢听到了!”
齐王府。
“马车中的话?”淳于信微微挑眉,问道,“马车中什么话?”
公孙致耸肩,说道,“那丫头再不肯说什么,只说请齐王殿下不要再做什么,更不要伤着自个儿,然后,就说什么殿下在马车中说的话,她听到了!”
“马车中的话……马车中的话……”淳于信垂目,喃喃自语。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失声道,“难道是……”只这一瞬间,心头大痛,一手掩胸咳了起来。
公孙致一惊,忙命丫鬟送茶,助他抚背顺气,才问道,“殿下,究竟是什么话?”
淳于信脸色苍白,缓缓摇头。
那一天,自己在她车中养伤,见她睡颜安然,一时情动,曾经闪过一念。若她当真要嫁五弟,自己便看着她,守着她,不许五弟欺负她,就此一世,也好!恍惚间,似乎将这话说了出来,难道……她指的,就是这句?今日她托公孙致传话,难道是想和他说,她已决意嫁给五弟?
身子慢慢后仰,倒靠入枕中,齐王殿下心里,是一片寒凉。
她心里有他不假,终究,她心里却不止是他,除了他,还有他!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五皇子淳于昌!
要就此放手吗?心底,是如此的不甘。还要继续争夺吗?她已表明心意,自己纵然能将她强夺,她……会开心快活?
想着小狐狸那笑眯眯像算计什么的笑脸,齐王殿下心里,针扎一般的疼痛。如果……如果……如果自己娶了她,却再也瞧不见她那样的笑容,自己当真无憾?
可是,五弟……
淳于信皱眉,心中便如沸油煎过一般,窒闷涨痛的难受,却又无从排解。
而此一刻,睿敏郡主的马车离开靖安侯府,已在宫门前停下。请小太监递进牌子,命白芍、赵承宫外等候,自个儿穿入恩泽门,过昭阳殿,慢慢向云祥殿而来。
柳凡一早送走皇帝,又回去睡了一个时辰,此刻刚刚收拾妥当,闻说她来,忙迎了出来,说道,“怎么突然就来了?”牵着她的手入内。
按照宫里规矩,各府诏封、诰命,若非召唤,进宫要提前一天递牌子,宫里准了,第二天才能按时进宫。只是如今阮云欢声势正隆,又很快要成五皇子妃,宫门值守哪里敢阻?便报了进来。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昨儿回来已是午时,赶着晚上的宫宴,便不曾递牌子!”
二人一边寒喧,一边进了内室,柳凡向杨子道,“这里不需服侍,上了茶便退罢!”
杨子知道她二人有话要说,连声答应,亲自上了茶,带着一众宫女退了出去,自个儿守着殿门。
柳凡一见众人退出,立时将阮云欢手掌握住,急道,“云欢,你可想到了法子?究竟要怎么办?”
阮云欢见她一片真切为自己着急,心中感动,微笑道,“今日云欢前来,便为此事!”
柳凡双眸一亮,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任人摆布,快说,有什么法子?”
阮云欢抿唇一笑,凑首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柳凡连连点头,说道,“这些都是小事,我在宫中虽无多大权势,也尽可以办到,只是……如此便好?”
阮云欢轻轻点头,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姐姐如此,便是助我!”
柳凡轻叹一声,点头道,“但愿当真助得了你!”
阮云欢淡笑,也不再提此事,问道,“我闻爹爹说,今日早朝,秦义攻奸靖安侯府?”
柳凡点头,说道,“方才我也听说,朝中众臣纷纷议论,说如今公孙二爷三爷四爷守着西南两大重镇,共握兵三十万,如今公孙五公子又封了陈留节度使,原本配置有十万兵马,又新增五万自个儿招募的精兵。然后公孙克、公孙乾两位将军,手中又有京兵十七万,你舅舅手中又有十万,仅靖安侯府,便一共拥兵七十二万,且是西南、东北重镇和京中皆有,若是战事一起,那可就是半边天下!”
阮云欢微微皱眉,问道,“皇上怎么说?”
柳凡摇头,说道,“皇上素来不在后宫议政,哪里会和我说什么?倒是昨夜问起你与靖安侯府走的是不是很近!”
“姐姐如何说的?”阮云欢挑眉。
柳凡叹道,“你与几位公孙公子情谊极好,我纵不说,皇上岂会不知?我只得说,你和几位公孙公子均在老侯爷膝下长大,亲如亲兄妹。”
☆、第334章 引发旧疾在所难免
阮云欢微微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又坐片刻,便起身告辞。出云祥殿,由西侧门入御花园,行了片刻,突然动念,向引路太监道,“烦公公唤个人,去长信宫给五皇子传个信儿,说我在宫门外等他!”
小太监躬身应命,迎面见有洒扫御花园的小太监,便将他唤来,吩咐一番。那小太监是这皇宫中最低等的太监,闻说是给五皇子传话儿,忙连声答应,飞奔而去。
阮云欢随小太监一路出御花园,由恩泽门出宫,早有白芍迎了上来,服侍她上了车,阮云欢只是垂目凝思,并不吩咐去何处。
白芍不解,唤道,“小姐?”
“嗯!”阮云欢回神,侧头望向宫门,轻声道,“白芍,你说……如今的靖安侯府,在旁人眼中如何?”
“那还用说?”白芍双眸灼亮,说道,“莫说侯爷威名赫赫,二爷三爷四爷也是一方将领,便是府中七位公子,大公子二公子不必说了,早已是将军,便只是五公子,步应关一战,名扬天下,昨儿宫里夜宴,奴婢见着陆家的几个婢女,悄悄和奴婢说,陆夫人直后悔,没有将陆小姐嫁给五公子呢!”
阮云欢微微点头,仰后靠入椅中,说道,“也就是说,烈火烹油,如日中天?”
“是啊!”白芍点头,神情却跟着有些不稳,轻声道,“小姐,你常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如今靖安侯府可称大邺朝第一门庭,是不是……太过张扬了些?”
阮云欢倒不意她说出这番话来,微微一笑,眼中便露出些赞许,点头道,“你能想到此节,也不枉我教你一番!”心中疑虑顿走,向外道,“走罢,去靖安侯府!”赵承应命,吩咐车夫驱车,离开皇宫向靖安侯府而行。
刚刚驰出宫前大道,便闻身后马蹄声响,赵承回头,但见淳于昌骑马赶来,向车内回道,“小姐,是五殿下!”
阮云欢恍然,笑道,“我一时倒忘了!”吩咐停车,下车给淳于昌见礼。
淳于昌驰到她近前,翻身下马,挑眉问道,“闻说你有事寻我,怎么就走了?”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宫门前不是说话的地界儿,正要命人给殿下传信儿!”
淳于昌问道,“那此刻……”
阮云欢微一沉吟,两侧一望,此处来往皆是宫中守卫,便道,“请殿下车上说罢!”说着侧身相让。
淳于昌侧头见她容颜娇美,丽色无双,不由心头怦的一跳,点头道,“好!”一跃上车。
阮云欢随后扶着白芍的手上车,自内打起车帘。白芍、赵承等人不等她吩咐,便已远远避开,守在马车前后。
淳于昌见这阵势,显然是为了避嫌,低声道,“你我很快便要成亲,又做这样子做什么?”伸手去握她手掌。
阮云欢淡淡一笑,缩手避开,说道,“殿下,正事要紧!”
淳于昌咬牙,知道她性子执拗,并不敢造次,眼巴巴看着眼前人儿如玉,想要搂抱,却又不能,心里大为气闷,皱眉道,“究竟何事?”
阮云欢道,“方才我去见柳贵人,闻说今日秦义在朝堂上攻奸靖安侯府?”
淳于昌点头,皱眉道,“这个老匹夫!”
阮云欢点头,说道,“秦家羽翼已剪除大半,只是平邯府为一方重镇,秦胜成手中就有二十万精兵,加上渭南王刘奇拥兵三十万,实在不容小觊。”
“嗯!”淳于昌低应,问道,“今日你寻我,可是有什么法子?”
阮云欢轻轻摇头,说道,“秦家在吏部使了手脚,将我四叔调任平邯府知府,如今平邯府那里,暂不能动!”
淳于昌挑了挑眉,问道,“你是说……渭南王?”
阮云欢摇头,说道,“刘奇远在渭南,如今和殿下又势同水火,很难再动手脚。”
淳于昌焦燥,不耐道,“那你今日寻我,又是为了何事?”
阮云欢盯着他,慢慢道,“靖安侯府握有重兵,秦义攻奸,闻皇上之意已有所疑忌,为今之计,我们只能避其锋芒,我劝舅舅放弃部分兵权,但却不能落入秦家人手里!”
淳于昌微怔,扬眉道,“放弃兵权?岂不是削薄我们的实力?”
阮云欢微微一笑,见车内案上摆着一盘桔子,信手拿起一个,问道,“殿下瞧,这桔子是在谁手?”
淳于昌不料她顾左右而言他,皱眉道,“自然是在你手!”
阮云欢浅笑,将桔子抛起,另一手接住,问道,“此时呢?”
淳于昌不耐道,“自然还在……”话说半句,眸光一亮,说道,“你是说,寻一个我们的人接管兵权?”
阮云欢点头,笑道,“左手交右手,横竖为殿下所用罢了,只是这人选,还请殿下斟酌!”
淳于昌凝神思索,说道,“兵部尚书李季平是我姨丈,此事倒也不难,只是这人选……”想了想,叹道,“定国公汤家与靖安侯府是姻亲,交给他们,怕仍然被人诟病。信阳方家……从方艺琼赐给三哥为侧妃,此刻整个方家早已倒向三哥。至于辽海邵家,邵毅丰虽与公孙宁走的极近,却只是个次子,并不知道邵家真正偏向何人……”
阮云欢闻他将大邺将门一一数过,不禁笑道,“殿下糊涂了,怎么尽数与靖安侯府有交情的,却将自个儿身边儿的忘了?”
淳于昌扬眉,问道,“自个儿身边儿的?”凝神一想,说道,“兵部尚书家的两位公子虽投了军,却并无太大建树,如今……”脑中灵光一闪,心头顿时透亮,手掌一拍窗棂,说道,“是了,我外祖父陈洛书大将军!”
陈洛书是自己的外祖父,自然更比靖安侯府亲厚。阮云欢竟想将公孙家的兵权交到陈家人手里,可见她一心助他,竟然没有半分的私心!一时间,五皇子殿下心中,是一片欢悦。
阮云欢点头,说道,“闻说陈大将军即日回京!”
淳于昌眸光灼亮,点头道,“不错!”心情激奋,一把抓住阮云欢手掌,说道,“云欢,你当真是在世诸葛!”
阮云欢微微一笑,轻声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这就前往靖安侯府,请殿下速速筹谋!”空着的手掌在他腕上轻推,将手掌缩回。
淳于昌正在激奋之中,浑然不觉,点头道,“我这就去见李尚书!”也不向阮云欢道别,起身便跃出马车,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阮云欢耳闻蹄声奔远,唇角便噙出一抹浅笑,喃喃道,“五殿下忘了,你的外祖父,也是他的外祖父呢!”上一世,陈洛书最后保的,可是齐王淳于信,并不是他五皇子淳于昌!
阮云欢所虑,正说在公孙明远心上,点头道,“十余年前,父侯激流勇退,给我袭了爵位,自个儿回乡养老,便也是深恐功高震主,令皇上疑忌,成我公孙一族之祸,如今的情形,与当年如出一辙!”
汤氏笑道,“如此说来,侯爷也要效仿老侯爷,告老还乡吗?”
公孙明远虽官高位显,如今却方当盛年,加上常年习武,体魄矫健,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阮云欢听汤氏说出“告老还乡”四字,再瞧一瞧公孙明远俊朗容貌,英挺身姿,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
公孙明远闻妻子调侃,也是笑了起来,说道,“只要你不嫌老夫年老迟迈,愿随我回乡下种田养鸡,也无不可!”
汤氏笑道,“啊哟,大将军如此放得下,我们区区妇孺,又有什么不愿的?”
阮云欢笑过,却轻轻摇头,说道,“当年皇上初登大宝,倚仗外祖父良多,其后他江山稳固,对权臣渐起疑心,外祖父方辞官让爵。如今舅舅可让兵权,却不能辞官!”
“为何?”汤氏不解挑眉。
公孙明远略思,点头道,“若我父子两代相继辞官,皇上难免疑我们家对皇上有不满之心,反而不美!”
汤氏皱眉,说道,“留在朝上他猜忌,辞官回乡又不满,那究竟要如何?”
阮云欢道,“云欢记得,当年在陟流国一役中,舅舅曾孤身辑敌千里,深入苦寒之地。如今经过步应关一战,虽未受伤,却难免辛苦,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