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阮云欢点头,问道,“然后呢?阮一鸣进了山,又发生何事?”
秦天宇低声道,“有……有一些未入山的少年将士比箭,便是……便是……”
“便是你们定计暗害我娘的时候?”阮云欢冷笑接口。
“不是……”秦天宇摇头,低声道,“那时,只是一些男子比箭,各府夫人、小姐却在赛马,并没有下手的机会。我……我本想那日无事,便也在射箭场外观战,哪知道……哪知道……”
“哪知道什么?”阮云欢追问。
“哪知道……”秦天宇痛楚的闭上眸子,哑声道,“突然闻看台上众夫人惊喊,我……我回过头,便见阿如从马上摔下。等我赶到,她……她已经……已经……”
阮云欢闭目,压下心头顿时泛上的痛楚,问道,“你第一个赶到,当时的情形,可曾见到什么异样?”
秦天宇茫然的张眸,眸光似乎穿过了十余年的时光,落在那个落马的女子身上,轻轻摇头,低声道,“她……她摔断了脖颈,眼睛……眼睛大张,有……有……”说到这里,突然眸子大张,失声道,“她……她的神情,似乎……似乎是愤怒,还……还有……还有不信……”
“愤怒,不信?”阮云欢皱眉,摇了摇头,却无法抓到些什么。
一侧白芍问道,“方才,你为何说相爷得了夫人的心,却不爱惜?”
阮云欢脑中轰的一响,咬牙点头,说道,“对!你为何要这么说?”
秦天宇恨声道,“若不是他招惹,芬芳岂会非他不嫁?”
“你是说,我娘在时,他们……他们便有奸情?”阮云欢咬牙低问。
秦天宇点头,却又接着摇头,说道,“我只知道,有一年,阿如不曾参加任何宫宴,闻说是身子不好,而芬芳便是在那时迷上阮一鸣,无论我们如何劝说,她也不听……”
“身子不好?”阮云欢低语,只觉得身子一阵一阵发冷。老侯爷曾说,母亲在生产之后一年多,身子始终不好,便极少出门。难道在那个时候,秦氏和阮一鸣已有所勾搭?那么,母亲之死,难道……难道和阮一鸣有关?
蓦然想起一事,说道,“相府老夫人曾说,当年我娘堕马,有人瞧见,马腹下肚带是被人割开,是谁所为?”
“马肚带……”秦天宇喃喃接口,摇头道,“当时……当时我只顾着阿如,并不曾留意。只是……只是凡带入狩猎场的马匹,都是由御营……御营司马监一同饲养!”
“御营……”阮云欢一怔,瞬间想起,前年自己随驾狩猎,不管是拉车的马匹,还是坐骑,果然都是一同交给御营。
一个念头迅速在脑中闪过,阮云欢脸色更白,颤声道,“方才,你说你赶到时,我娘已经……已经气绝,她……她的手可曾抓着你的手臂?”
“不曾!”秦天宇摇头,不可思议的道,“她颈骨折断,当即气绝,怎么还会抓我手臂?”
阮云欢脑中轰的一响,身子摇了摇,扶着白芍,才勉强站稳。脑中只有一句话,不断回响,“是她在撒谎?她为何撒谎?”只是,那人对自己一向亲厚,和自己母亲又有渊源,为何要撒谎骗她?
深深呼吸,努力定一定神,咬牙道,“秦天宇,今日我断断不会放你,你纵撒谎,也不能逃脱性命!”
秦天宇惨然而笑,仰首道,“当初我虽没有杀阿如之心,但我建安侯府也已起了杀机。当初她若不死,我迟早取阮一鸣性命将她抢来!当初你从顺城回京遇袭,每一次都是我一手安排,你又岂会放我?”
阮云欢点头,淡淡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话可说?”
秦天宇定定向她注视,片刻才道,“你在一年多之前,将小晴送到我面前,便已在设计今日?”
阮云欢点头,说道,“不错!”
秦天宇又问道,“那时你便认定,我秦天宇是你的杀母仇人?”
阮云欢点头,却默然不语。
“好!好!好!”秦天宇仰天叹笑,“阮云欢,你竟然如此沉得住气!阿如,你有女如此,纵有天大的冤仇,也一定能报了!”
阮云欢知道他再无话说,默了默,低声道,“秦天宇,不管你此话是真是假,对建安侯府,我阮云欢不会手软,若是害我娘的另有其人,我也一个不会放过,你安心去罢!”说罢转身,仍向看台后的林子而去,向赵承吩咐,“杀了,依原计而行!”
坐上马车,白芍服侍她饮了些水,轻声道,“小姐,你当真信他的话?我们当真寻错了仇?”
几口热水落肚,阮云欢终于缓过一口气来,闭目仰靠入座椅,轻轻摇头,淡道,“纵然他不是杀我娘的凶手,屡次暗算于我,却也不算枉杀!”水眸慢慢张开,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惊乱,波光潋滟的眸子,一片清明,淡淡问道,“想来,刘思江那边,也有了动静罢?”
白芍点头,说道,“在我们离京之前两日,刘思江已经启程,相爷的人跟了下去!”
阮云欢点头,隔窗见赵承、汪世二人返回,说道,“走罢!”
白芍应命,将话传出。赵承、汪世二人上马,一声喝令,一车二骑驰出狩猎场,会齐青萍、墨兰,向济宁府疾赶。
帝京,相府!
醉墨居中,阮一鸣挑灯独坐,慢慢打开手中密函,细细看了两次,凑到灯上点燃。望着密函化为灰烬,才起身自柜中取出一个包裹,慢慢向后宅行去。
正房里,秦氏早已歇下,小丫鬟门正在悄无声息的关锁门户,见阮一鸣来,忙跪倒见礼。
阮一鸣停步,淡道,“你们都退出去,不听唤,不许进来!”
众丫鬟忙应,纷纷起身,躬着身子退出,尽数立在廊下。
阮一鸣静静穿过外室,挑帘进入内室。银杏见她进来,忙起身见礼。阮一鸣摆手,命她退出,自个儿向床幔半垂的床畔行来。
案子上,夜灯幽光洒下,映上床上妇人苍白的面容,阮一鸣默默瞧着,只觉这张脸,如此的陌生,陌生到,似从不曾相识。
睡梦中,秦氏似乎受到目光惊扰,一惊而醒。张眼间,便见黑黝黝一个影子立在床前,不禁失声惊呼,转而认出是阮一鸣,不禁又惊又喜,以手拍胸,吁道,“相爷,怎么也不使人唤一声,可吓死妾身了!”说着便要起身。自从自己有了身孕,阮一鸣虽然常来探望,可已有许久不曾留宿。
阮一鸣冷冷瞧着她,低声道,“有一件事,好教夫人知道!”
“何事?”秦氏微愕。
“渭南王小郡侯刘思江死了!”阮一鸣淡语,仿佛是讲邻居家里死了一只鸡。
“什么?”秦氏大吃一惊,惊跳而起,急声道,“怎么?表哥怎么会死?相爷,你可莫要胡说!”
看到她情急,阮一鸣牙齿早已咬的咯咯直响,冷笑道,“怎么,夫人心痛?”
秦氏哪里还有心思留意他的脸色,只是抓着他的手臂连摇,急的几乎哭了出来,说道,“相爷,此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相爷哪里得的信儿,可是真的?”
阮一鸣冷笑一声,说道,“真的!本相的人亲眼所见,如何会不真?”
秦氏呆住,隔了片刻才慢慢坐倒,泪珠滚滚而落,哭道,“几日前他还好好儿的,这……这才离京几日……”
阮一鸣大怒,一把将她下颚擒住,咬牙道,“贱人,你在本相府中,还敢为奸夫哭丧?”
“什么?”秦氏脸色大变,眼泪顿时吓了回去,慌乱道,“相爷,你……你在说什么?”
阮一鸣冷笑一声,将手中包裹向她怀中一掷,冷声道,“你做的好事,当本相不知吗?”
秦氏不明所以,忙将包裹打开,但见包裹中包着一件银灰色的狐裘大氅,一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顿时脑中轰的一响,张口结舌,结结巴巴道,“这……这衣裳……这衣裳为何……为何在相爷处?”这分明是当初自己遗失在秦府别院中的衣裳。
阮一鸣咬牙,冷笑道,“若不然,夫人以为该在何处?”身子前俯,大掌紧紧捏着她的下颚,咬牙道,“或者夫人以为,这两件衣裳该在小郡侯处,让他日后纵不能见人,也可留个念想?”
秦氏脸色顿时惨白如纸,连连摇头,叫道,“相爷,不是!不是!相爷,你……你误会妾身了!”
“误会?”阮一鸣冷笑,咬牙道,“本相亲眼所见,你还要狡辩?”
☆、第318章 瞬间明白了淳于信的用意
秦氏双眸大张,眼中满是惊骇。
他说什么?
亲眼所见?
那么……那一天,他竟然也在别院?
那一天,他压根也未回相府?
一时间,心中惊乱莫明,颤声道,“相爷,我……我……”想要辩驳,一个念头却迅速闪入脑中,尖声道,“相爷,是你!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表哥?”
“不错!”阮一鸣冷笑,淡声道,“明日,最迟后日,便有急报入京,渭南王小郡侯夜间遭劫,被杀身亡,身首异处!”
秦氏脸色惨白如死,嘶声大吼,“阮一鸣,你这个畜牲!”双手张开,连连向他扑打,却被他一掌甩开。秦氏惊痛至极,忍不住放声大哭。
阮一鸣见状,心中越发想的实了,冷冷道,“贱人,你恨我纳妾,便一次次残害本相子嗣,本相念在与你夫妻十几年,一次次容忍,想不到你为了争宠,竟然与旁人私通,怀上子嗣,却强栽给本相!”
秦氏大惊,哭声顿停,失声道,“相爷,不!这肚子里的孩儿……”
“闭嘴!”阮一鸣怒喝,咬牙道,“本相不想听到这个孽种!”一手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一指挑开瓶塞,便向秦氏口中灌去,冷声喝道,“喝了!”
秦氏大惊失色,忙拼命挣扎,哭道,“相爷,这是你的孩儿啊……是你的……”
“到了此刻,你还敢欺骗本相?”阮一鸣低喝,跃声而上,牢牢将秦氏身子压住,一手捏开她的牙关,一瓶药汁尽数灌了下去。
“咳……咳……”秦氏呛的连咳,眼泪滚滚而下,哭道,“相爷……相爷……”伸手将阮一鸣推开,俯身干呕,急切的要将那药吐出。
阮一鸣冷笑,一把抓住她头发提起,咬牙道,“贱人,若不是看在云乐就要大婚,你死她要守丧,本相今日定将你处死!”
药力发作,肚子疼了起来,秦氏但觉腹中一个地方沉沉的坠了下去,撕裂一般的疼痛,心中惊乱莫明,连连摇头,哭道,“相爷,不……不要……快,快唤太医……太医……”挣扎起身,翻滚下床踉跄向外冲去,却被阮一鸣抓着头发拽回,在肚子上狠狠一脚,踹上床去。
“啊……”剧烈的疼痛,令秦氏尖叫出声,一股粘稠的液体,已滑出体内,浸染半条亵裤。
“相爷!”屋外,传来银杏惊慌的叫声,问道,“相爷,夫人怎么了?”
阮一鸣冷眼瞧着秦氏在床上痛苦翻滚,隔了片刻才道,“夫人要生了,进来服侍!”
“啊!”银杏惊呼,疾冲进屋,一见秦氏那情形,急道,“这分明还有两个月,怎么就生了?”忙转身出去,连声大喊,命人去传太医,小丫鬟烧水,自个儿转身进来,扑到秦氏床前,连声道,“夫人!夫人……”
秦氏一见她,忙一手将她抓住,嘶声道,“银杏,你……你和相爷说……和相爷说……那天……那天……”撕裂的疼痛又再袭来,秦氏尖叫一声,又倒了回去。
银杏吓的脸白,颤声道,“夫人,你……你说什么?”
辅天盖地的疼痛稍减,秦氏颤声道,“你……你说……那天在别院……别院……”
“别院?”银杏脸色顿时一白,咬唇不语。
那天在别院,刘思江正在兴头上,却被秦氏搅了兴致。等到送秦氏出府,替她去寻失散在府里的银杏,却见银杏生的甚是娇美,便将她带回芳尘院强取。到天亮,趁秦天宇未起,将她带回帝京城,直将她留到第二日,才送回相府。
银杏被辱,受刘思江胁迫,却不敢声张。此时听秦氏提到别院,自然便想到那一夜的****,还哪里说得出话来。
见她不语,秦氏越发大急,急声道,“银杏,你说……你说那晚,我……我……啊……”话未说完,肚子又是一阵剧痛,尖叫着倒了回去。
此刻闻门外丫鬟一阵急跑,连声道,“银杏姐姐,府门锁上了,任我们怎么说都不肯开门!”
“锁上了?”银杏慌乱抬头,向阮一鸣喊道,“相爷!”
秦氏的叫声,越发凄厉,却已说不出话来。阮一鸣淡淡道,“太医赶不及来府,唤张妈妈来罢!”
“张妈妈……”银杏张口结舌,无措的向他瞪视。张妈妈只是一个上等的婆子,如何会给夫人接生?
门外丫鬟早乱成一团,闻是阮一鸣发令,忙应了声“是”即刻奔了出去。
隔了片刻,张妈妈匆匆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