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欢闭目,心底冷笑一声,却不再问。
睿敏郡主的车队被劫,奴仆受伤,京邑司古四同不敢怠慢,当即派出捕头,于叶城一带查访。而在刑部供值的秦三公子秦彬,闻说叶城四周有山贼出没,联想到太子一案中脱逃的白泰,再有逃去无踪的申屠杰,心中便怦然而动,当即向刑部尚书孟义明请令,带了一队人马上山搜查。若能擒到那二人,可是大功一件,这秦家,便不止只有秦鹏一人风光!
两路人马在午时之前,先后赶赴叶城不提。到黄昏时分,红莲和柴江自军营返回。阮云欢正换了衣裳要去给老夫人请安,闻报手中动作一停,命人将红莲唤入,含笑问道,“五殿下有没有说什么?那些东西可还喜欢?”
红莲一张俏脸红扑扑的,显的越发娇艳,见阮云欢眸光直直望来,目光不自觉的有些躲闪,福身回道,“五殿下甚是喜欢,说……说多亏小姐还惦着营中的将士,昨儿便命人将鸡鸭和肥羊尽数宰了,分送到各处将士手里共享,也留了我们一日,所以今日才回!”
“嗯!”阮云欢点头,垂眸向她默视。
红莲闻阮云欢不再说话,心里微诧,一抬头,正对上她那波光潋滟的眸子,顿时心头一跳,只觉自己的心思尽数被她瞧穿,忙又将头低下,呐呐问道,“小姐,这……这可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嗯!”阮云欢点头,说道,“你一路辛苦,今儿早些安歇,不必随去了!”见她应下,便带着白芍、青萍二人向淇水悠悠而来。
出了南涧之滨,白芍在身后嘀咕,“怎么瞧着红莲有些古怪?”
青萍低笑道,“或是入了军营,长了见识罢!”
白芍轻轻摇头,心里奇异,却又说不出什么。
阮云欢前边听到,却并不接口,只是淡淡一勾,露出一抹冷然笑意。
刚进淇水悠悠,便听到正房里阮一鸣的笑声。阮云欢微勾了勾唇,命小丫鬟回了,便挑帘进去,但见济济一堂,竟然一个不缺,便当先给老夫人行了礼,才又去见过阮一鸣和秦氏。
阮一鸣笑着唤起,说道,“你素日是最早一个来,怎么今日却成了最后一个?”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方才女儿有事绊住,倒是失礼,爹爹见谅!”
阮一鸣心情甚好,那话也不过一说,点头道,“快些坐罢!”
阮云欢点头坐下,含笑问道,“方才女儿在院子里便听到爹爹笑声,不知在说什么?”
阮一鸣道,“今日一同收到你二叔、四叔的家书,正与你祖母说呢!”
“哦!”阮云欢扬眉,问道,“二叔、四叔可好?”
“好!”马氏在一旁笑着接口,说道,“你二叔上任这一年,虽说接的是济宁一个烂摊子,今年考绩却好,受了吏部的嘉奖,命人送了好些东西回来!”说着话,眼里便有些得意,似乎早将阮云欢的相助抛诸脑后。
阮云欢微勾了勾唇,淡道,“那便恭喜二婶!”
马氏笑的见牙不见脸,连连摆手客气。
那边秦氏脸上却现出一些鄙夷,转向老夫人道,“母亲,儿媳昨夜和老爷商议,如今虽说天寒,但这一冬极长,趁这几日得闲,不如便将屋子移回去!”
老夫人向她瞧了一眼,点头道,“那便移罢,到了冬天,这园子里除了梅园,也再没有什么景致,瞧着荒凉!”
马氏正为丈夫得意,冷不丁被秦氏打了岔,眼底闪过一丝恼意,却也只得顺着道,“我们那边的屋子我去瞧过,已收拾的极为妥当,只几个包袱,只唤几个粗使丫鬟便搬了回去!”
秦氏又向阮云欢望去,阮云欢淡淡一笑,说道,“云欢听母亲吩咐!”
原本过了中秋便要搬出园子,可是秦珊身亡,秦浩惨死,秦氏成日奔波于秦府、相府之间,一时不曾顾上。如今想是因为有了身孕,阮一鸣必会日常到她屋子里去,便想住的离众姨娘远一些,好独占阮一鸣,才催着搬出园子。
秦氏一听众人都应下,笑的越发欢畅,便将此事定下。
第二日一早,阮云欢从老夫人那里请安回来,便见前院一个小厮等在门口,一见阮云欢,忙上前见了一礼,说道,“大小姐,是小五大哥命小的进来,说是鲁大虎请大小姐前院去一见!”
阮云欢未语,白芍却笑了起来,说道,“瞧瞧,小姐可是将人宠坏了,他自个儿不进来,却要小姐出去!”
阮云欢淡淡一笑,说道,“许是有什么原故!”向小厮道,“你让鲁大虎稍等,我即刻便去!”
小厮忙应了退去。阮云欢进了院子,见红莲正与雪雁说话,见她进来,忙迎了上去,说道,“小姐,方才夫人命人来传话,说今儿午后,便命人来搬屋子。”
“嗯!”阮云欢应了一声,说道,“此事便由你瞧着打理罢!”唤了白芍入内更衣。
换了身衣裳,阮云欢只带着白芍向前院来。入了偏厅,不见赵承,却见柴江垂手立在厅内。白芍“咦”的一声,问道,“鲁大虎呢?”平时府外的杂事都是鲁大虎来回,柴江自从跟了阮云欢,进府不过两次。
柴江见了阮云欢,上前跪倒见礼,回道,“是柴江要见小姐,因不好通传,赵大哥又不在府里,便央了人,假托了鲁管事的名儿!”
白芍奇道,“谁不知道你是大小姐的奴才,有什么不好传话的?”
柴江微一抿唇,竟然不语。
阮云欢微微一笑,向白芍道,“你到门外守着,莫让人靠近!”
白芍见二人神色,猜到有什么要事,点头应下,出外将厅门带上。
阮云欢这才向柴江道,“起来罢,我不是说,你不必行这大礼吗?”
柴江又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说道,“这是在府里,终须避着旁人的耳目。”
“嗯!”阮云欢点头,眸中露出一些赞赏,问道,“你来是有何事?”
柴江抬头向她一望,微一迟疑,终于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可要防着红莲!”
“你说什么?”阮云欢扬眉,心顿时一沉。
柴江一咬牙,噗的又再跪倒,沉声道,“请小姐防着红莲!”
阮云欢向他注目片刻,问道,“出了何事?”
柴江抬脸上掠过一抹潮红,结结巴巴道,“她……她……她在营里,私自……私自给五殿下……给五殿下侍寝!”
阮云欢虽已料到几分,闻这一语,心底仍然一阵抽痛,定定望着柴江,脸色渐渐变的严肃,淡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柴江仰头与她对视,亢声道,“柴江知道在说什么!柴江也知道,红莲自幼跟着小姐,小姐信她,胜过柴江,只是小姐对柴江礼遇,柴江不能不说!”
阮云欢又向他凝视片刻,眼睫一垂,掩去眼底的情绪,淡道,“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柴江点头,说道,“我们入军营时,还未到黄昏,五殿下命人点收了货物,给我们备了几间营房歇息。本来我们第二日便要返回,可是那一夜红莲假借小姐有话要禀五殿下,入了五殿下的营帐,便再不曾出来。第二日天还未亮,柴江亲眼看到红莲姑娘掩着衣襟从殿下的营帐回来!”
☆、第263章 你可知道秦浩临死前说了什么
随着柴江的讲述,阮云欢的心,一寸一寸的沉了下去,却仍挣扎着道,“由此,你便推断红莲被五殿下收了房?”
“不!”柴江摇头,说道,“天亮之后,柴江去回五殿下,想即刻启程回城,哪知五殿下说小姐送来那许多鸡鸭货物,要与众将士同享,要我们也再留一日。柴江本来不肯,红莲姑娘却一口应下,那一日,她便留在五殿下营帐不曾离开,便是立在营帐之外,都能听到……听到……”说到后来,柴江一张脸涨的通红,再也说不下去。
阮云欢默默听着,心口如压了一块大石,闭了闭眼,张眸瞧着柴江,问道,“你既知道我信红莲胜过信你,就不怕我不信你?或是让你和红莲对质,被她反咬一口?”
柴江将头一仰,傲然道,“若是柴江瞻前顾后,顾忌那许多,也就不是柴江了!”
一句话,倒将阮云欢说的笑了出来,点头道,“你起来吧!”
柴江微诧,问道,“小姐相信柴江?”
“我信!”阮云欢点头。
见她回答的痛快,柴江反而愕然,愣愣瞧着阮云欢,一时竟忘了起身。
阮云欢叹了口气,说道,“柴二公子若是肯使这污告手段讨好主人,也不会被人伤残送回邵家了!”俯身向他虚扶,说道,“起来罢,我阮云欢信你!”
柴江眸中淡出一抹光芒,说道,“柴江也信小姐,五殿下那里,果然不是柴家的机会!”
阮云欢被他一说,笑了起来,说道,“你知道就好!”心里却是暗叹。上一世,红莲背叛,并没有柴江这样一个人提醒。可是,依上一世自己与红莲之间的情谊,纵有人提醒,自己当真会相信?
目送柴江出府,阮云欢转身仍向园子里来,白芍直到左右无人,才赶上一步,白着脸道,“小姐,你果然信柴江?”
“柴江不会随意污蔑旁人!”阮云欢淡语。
白芍急道,“红莲自幼与我们长大,小姐便不信红莲?”
阮云欢脚步一停,垂眸略略一思,才叹道,“白芍,是与不是,一查便知!”说着转身,定定的望着白芍,一字一字道,“此事交了给你,不管是不是,都不要声张,更不要让红莲知晓!”
白芍的脸越发白的透明,久久望着阮云欢不语。
一个是自幼跟着的主子,一个是自幼长大的姐妹,若红莲果然……
心头交织,似乎扯的整个脏腑都疼,哑声道,“若是小姐不信红莲,可会相信奴婢?”
阮云欢定定向她凝注,唇角慢慢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淡淡问道,“白芍,你可会背叛我?”
“不!当然不会!”白芍不假思索的喊出。话一出口,自己先怔住。是啊,她不会背叛阮云欢,可是,若是红莲背叛了呢?她若替她隐瞒,是不是也等同于背叛?
白芍紧抿双唇,垂头想了一瞬,眸光从迷惑渐渐变的清晰,最后变为决然,用力点了下头,说道,“小姐放心!”
阮云欢微笑,也不再问,转身仍回南涧之滨。
就在阮云欢搬回后宅锦阑轩第三日,刑部和京邑司派往叶城的人马相继返回帝京。在叶城四周的一番搜寻,却只在叶城到帝京之间的山里寻到一处空寨,寨中强盗早已人去寨空。一路追寻,所有的痕迹却被大雪覆盖,两路人马,竟然均无功而返。
同一天日落时分,赵承回禀,那所山寨建的极为简陋,看来并不是长居之地,刑部和京邑司的人退后,他带人向四周去查,却发现另一侧山下便是阳川县。
“阳川县?”阮云欢低语,“那不就是建安侯夫人李氏娘家的祖茔所在?”
“是!”赵承点头,说道,“那位李成璧李公子,以前便是那阳川县的文书,后来因在叶城出了与七夫人通奸之事,声名狼籍,被阳川县免去,便住在李家的祖宅里!”
“嗯!”阮云欢点头,说道,“李成璧分明不是杀死秦浩之人,却为何要应下?风涛声过了叶城便失去踪迹,又是去了何处?若是贼人在那一带出没,会不会也与他有关?”看起来,这是完全不同的三件事,可是,只因一个阳川县,一个叶城,竟然令她心中奇异的想到了一处。
赵承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忙自怀中取出一物,说道,“小姐,小人在李成璧的衣箱中,看到此物!”
阮云欢接过,见是一块丝帕打成的小包,打开一瞧,却是一只玉钗。举手对着光细瞧,但见那玉钗玉质温润细腻,水透极好,可见其贵重,却不见其有什么特别。不由挑了挑眉,说道,“这钗子有何特别?”
赵承回道,“小人暗中查问过李成璧家中四邻,闻说这夫妻二人感情并不好,秦琳仗着家世,对李成璧呼呼喝喝,及至动手。李成璧虽惧怕秦琳三分,但却时常借故外出,一走便是几日,秦琳虽然气怒,却又管不住他。而这枚玉钗,却收的极为仔细,若说是秦琳的,小人总觉不对!”
阮云欢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你明日拿这钗子去,到玉器坊去查这钗子的去处!”秦琳自幼在帝京长大,秦家人除去秦胜成一家,也均在帝京之中。这样贵重的玉钗,如果出自帝京,京中的玉器坊会有迹可查。
赵承点头,取回玉钗,应命而去。
第二日刚刚过午,赵承便已回来,通禀之后,入内向阮云欢回道,“小姐,这只钗子,是今年二月,原吏部侍郎风涛声所订。”
“风涛声?”阮云欢微诧,脑中疾迅闪念,几件瞧起来互不相干的事情,迅速融会贯通,冷笑一声,点头道,“走罢,我们去会会这位风大小姐!”从赵承手中接过丝帕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