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啊!”程秋茗又向前一步,恨恨的盯着苗纹,大声问道,“太子府有贼来袭,我本离的极远,只为了寻你,便返了回去,你呢?你……你却将我推到贼人刀下!”
苗纹脸色乍青乍白,突然尖声大叫,“不错!是我!是我!那又如何?你假腥腥与我做姐妹,明明知道我心中欢喜汤大公子,还与他勾勾搭搭,我恨你!我只恨贼人那一刀,不曾将你砍死!”
程秋茗脸色煞白,眼前,仿佛又回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猛然闭目,压下心头疾窜而上的痛楚,咬牙道,“只因我与汤大公子有所来往,你便将我害到如此地步?”
苗纹白着一张脸,连连冷笑,咬牙道,“若不是你,汤大公子岂会对我冷落至此?”
“你错了……”程秋茗摇头,轻声道,“我与汤大公子,不过是一场知己,从不曾有儿女私情,你……你……”说到此处,气哽声阻,再也说不出话来。
“姐姐何必与她废话?”陆轻漾冷哼,手腕一翻,袖中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已落入手中,横臂送到程秋茗面前,一字字道,“血债血偿,这一刀,姐姐总要讨回来!”
“你……你敢……”苗纹瞳孔一缩,疾退两步,却撞上身后大树。
程秋茗垂眸,慢慢将匕首接过,抿了抿唇,一步一步向苗纹行去,手臂抬起,手中匕首直直指着苗纹,淡淡道,“苗纹,你还有何话可说?”
苗纹惊极,连连摇头道,“不……不要杀我……我……我爹爹若是知道,断断……断断不会……不会放过……放过你……”威胁的话,在她口中说出来,早已破碎不能成句。
程秋茗凝视着她的双眸,冷笑道,“纵不放过我,又能如何?我程秋茗还有何惧?”
苗纹眼看着她一步步逼近,脸色渐渐灰白如死,身子一软,便即跪倒,连连摇头道,“不……不要……求你,求你不要杀我……不要……姐姐,是妹妹错了,你……你饶我这一次,求你不要杀我……”
“别喊我姐姐!”程秋茗厉喝,珠泪却已滚滚而下,哽声道,“你毁我一生,如今一句错了,便将一切掀过,可我……可我……早已不是原来的程秋茗了……”是啊!如今就算将眼前的女子千刀万剐,她也再也不是以前的程大小姐,而是一个可怜可悲的废人!
望着苗纹惊惧的泪眼,程秋茗顿觉心中空空,但觉杀了她又能如何?自己这一生,终究是毁了!缓缓摇头,手一松,匕首直直跌落,“噗”的一声,插入泥土。
程秋茗慢慢后退,退至阮云欢身前,才转身行下礼去,轻声道,“多谢妹妹替姐姐运筹,终究是姐姐无能,我……”我竟然下不了手!
话还没有说话,只听陆轻漾突然尖声大叫,“姐姐当心!”
程秋茗一怔,茫然抬头,但见陆轻漾纤细的身子疾扑而来,同时身侧的阮云欢突然一声低叱,一把抓住她手腕用力一甩,身形疾起,裙里腿疾踢而出。
程秋茗被她一甩,立足不稳,直向陆轻漾跌扑而去,二人顿时撞个满怀。
与此同时,但闻身后一声痛呼,苗纹的身子向后飞出,撞上一棵大树滚落地下,抱着一条手臂,在地上翻滚,疼的尖声大叫,再也爬不起身来。
阮云欢身形落地,一手接住半空落下的匕首,向她冷冷一指,咬牙道,“苗纹,程姐姐饶你,你却还要暗算于她,你还是人吗?”
☆、第237章 大婚的仪程
程秋茗闻她一喝,才明白刚才发生什么,望着在地上翻滚的苗纹,眼中不由露出一抹厌恶,皱眉道,“想不到往日我竟瞎了眼,将这等猪狗不如之人当作姐妹!”想着过往许多年小姐妹之言的轻言谑笑,一瞬间心灰意懒,摇头道,“云欢,这等人纵是活着,也生不如死,放了她罢!”再不向苗纹瞧上一眼,转向沿来路而去。
陆轻漾疾唤,“姐姐!”却见她头也不回的去了。
陆轻漾大为不甘,转身望向阮云欢,咬牙道,“难不成当真就此饶了她?”
阮云欢唇角挑起,露出一抹浅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说道,“姐姐既说放她,便由她去罢!”慢慢行前一步,以匕首指着苗纹,一字一字道,“你记着,别再让我瞧见你!”
匕首的寒芒,直逼苗纹眼底,苗纹轻轻打了一个寒颤,顾不上手腕的剧痛,忙连滚带爬的爬起,也顾不上瞧路,在山野间跌跌撞撞的奔去。
陆轻漾眼看苗纹奔远,连连顿足,咬牙道,“你们一个两个心肠也是忒软,这仇报个半拉子,恐怕这女子不会领你们的情!”
阮云欢冷笑一声,说道,“姐姐不必担心,谅她也翻不出大天来,我们回去罢!”说着垂眸瞧了瞧手中匕首,却不交回陆轻漾,只是携着她的手转身,向程秋茗去的方向追去。
刚才苗纹偷袭程秋茗,被她一脚踢中手腕。在程秋茗和陆轻漾眼中,苗纹不过受了一脚,却只有她知道,自己那一脚,已将苗纹腕骨踢的粉碎,纵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再不能治好。
也算……还程秋茗一条手臂罢!
三人上船,赵承也不再撑船渡河,却是任由小船顺流而下,直绕过天柱山方在岸边停下。由这里登岸,行出不远,便是天柱山山门,睿敏郡主的鸾驾早已在山门前等候。
转眼间,中秋将至,东北、东海两方,战报皆雪片一般飞来。东北一方,定远大将军汤思远为主,镇国大将军公孙明远为辅,退几木国大军于步应关外,千里荒野,人不留行。几木王布哈终于递上降表,伏首称臣。
而东海一方,短短数月,齐王率十万水师,先取虾夷,后平火湖,前几日一举攻下琵琶岛。而今落日国四周小岛,十有八九落入齐王之手,齐王大军直逼本岛,水师于利根登陆,迅速强占入海口,扼住落日国咽喉。
皇帝瞧的龙颜大悦,连连下旨嘉奖。而封封战报报上的姓名,除公孙兄弟、汤氏之外,狄山、景宁、甄十一的名字也频频出现,两方水陆战场,风云际会,一代风云人物,也就此应运而生。
而就在此时,昔久国七王子申屠杰终于上奏大邺朝廷,准备携二妃启程回返昔久国。皇帝闻奏,当即恩准,着令礼部协同秦浩、秦鹏兄弟全权准备两位公主大婚的仪程。
两日之后,礼部上表,将两位公主与七王子申屠杰的大婚定于中秋之后第三日,拟一早两位公主于金殿谢恩,其后在宗庙拜别淳于皇室列祖列宗,随后于昌和门外,皇帝亲自送别,午时一到,两位公主便随同申屠杰离京,回返昔久国。
阮云欢闻讯,不禁浅浅一笑,抬眸望向对面的男子,含笑道,“申屠杰一出帝京,便有昔久国五千兵马相迎,殿下若要除去秦珊,怕是要早些设法!”
淳于昌点头,冷笑道,“你放心,秦珊断断出不了帝京!”
阮云欢眉心一跳,问道,“中秋夜?”
中秋夜,皇宫大宴,朝中大臣、清贵云集,人多便会杂乱,是动手最好的地方!
淳于昌勾唇,却摇头叹道,“云欢,你若笨一些,或者,本皇子还能少欢喜你一些!”
阮云欢浅笑不语,垂眸饮茶,掩去水眸中的一抹冷凝。
中秋夜吗?那一天,到场的人……会很多罢!
今年的中秋,因着两位公主的大婚,御宴较去年越发的盛大。但见整个御园花灯如昼,树梢檐头,皆以金丝缠就的硕大珍珠装裹,灯光一映,华彩夺目。
一排排的长条案几,皆是最新的小叶檀木制成,光滑的纹理,泛着流水的光泽。
案上,摆着各式茶点,茶点制作精美不在话下,难得的是盛装茶点的盘碟,皆是一式青花瓷官窖的新品。
奉旨赴宴的众小姐见如此排场,纵是见惯了世面,也均是忍不住惊呼出声,满眼皆是光华,啧啧赞叹皇家的富贵。
阮云欢瞧在眼里,却不禁暗暗摇头。
两边的战场,已耗去大邺朝大半的国力,此时只为了在昔久国王子面前装点门面,竟然不惜浪费至此,大邺岂能不乱?
“姐姐!”正在这时,身后一声轻柔低唤。
阮云欢回头,但见沈子涵一袭紫粉撒亮金刻丝蟹爪菊花宫装,发挽乌云流水髻,发绾白玉嵌红珊瑚双结如意钗,额垂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正向她盈盈施下礼去。
阮云欢挑了挑眉,心里暗赞。当真瞧不出,平日衣着极力清新雅致的沈子涵,如此一打扮,当真是艳光四射,引来众夫人、小姐的纷纷注目。
眼瞧着她一礼到底,方微微含笑,说道,“妹妹不必多礼!”
沈子涵微微抿唇,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羞怯的笑意,轻声道,“姐姐进宫,妹妹理该早来陪伴,只是殿下宫里尚有些杂务,方才耽搁,姐姐莫怪!”姿态虽然谦卑,却已是一派当家主母的模样。
阮云欢浅浅笑开,只道,“辛苦妹妹!”转头向场中望去一圈,但见淳于昌正立在一处亭中与申屠杰说笑。
沈子涵见她注目淳于昌,微咬了咬唇,脸上却瞬间漾上一抹轻柔的笑意,俯身握了阮云欢的手,娇声道,“姐姐,妹妹但盼着姐姐早些大婚,也好和妹妹一同服侍殿下。殿下昨日还说,今生能得姐姐为妃,是几世修来的福份呢!”
“是吗?”阮云欢微笑,将目光收回,说道,“殿下对妹妹恩宠有嘉,那我这做姐姐的便放心了!”
沈子涵垂首,粉白的娇颜迅速染上两抹潮红,秋波横流,一派春色,轻声道,“姐姐又取笑妹妹!”
“这是实话!”阮云欢笑起,再转头,但见淳于昌向这边遥遥招手,便道,“殿下在唤妹妹,妹妹快些去罢!”
沈子涵红晕满脸,轻声怨道,“咱们这位爷,如今竟一时半会儿也离不了人!”
声音虽轻,近处的几位夫人小姐却尽数落在耳中,不自觉的交换一个眼色,又尽数转向阮云欢。却见阮云欢神色平和,只是淡淡道,“那是妹妹服侍的好!”
沈子涵听不出她的情绪,又急于去见淳于昌,便施礼向她告辞,也不理旁人,腰肢款摆,婷婷向淳于昌行去。
身侧小萧氏咬牙道,“几个月前还成日往我们家跑,如今跟了五殿下,便如此轻狂,得亏七弟不曾要她!”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七哥区区一个将军,自然比不上堂堂皇子来的尊贵!”
小萧氏皱眉,侧头向她瞪了一眼,说道,“什么皇子?那是你自个儿的夫君,竟然任由旁人占去!”
阮云欢“嗤”的一笑,说道,“殿下要纳妾,难不成我还阻着不成?”
小萧氏无语,终究气恨难平,咬牙道,“回头你莫要上我屋里哭去!”
阮云欢笑道,“好,我去大嫂那里!”
大萧氏倒被她逗的笑了出来,手指在她额上一戳,说道,“你呀,当真不知道这小脑袋里成日想着什么!”
正说话间,但见沈子涵红着一张脸,又返了回来,向阮云欢施下礼去,说道,“五殿下请姐姐过去!”
此话一出,顿时便有夫人笑了出来。沈子涵的脸越发涨的通红,恨不能寻条地缝钻了进去。
刚才淳于昌遥遥相召,唤的本就是阮云欢,她岂会瞧不出来?只是她私心以为如今二人正是情浓之时,便想压阮云欢几分,日后也好在王府争一席之地,闻阮云欢说是唤她,便也顺水推舟说那么些话。她满以为淳于昌断断不会给她难堪,却哪里知道竟被淳于昌斥回,来换阮云欢。
阮云欢微微一笑,只道,“有劳妹妹!”慢慢起身,却不向淳于昌所在的亭子去,而是绕过排排案几,向场外而来。
淳于昌遥遥瞧见,回头向申屠杰辞了一礼,便大步向这方行来,走到近前,笑道,“方才唤你,你怎么打发她过来?”
阮云欢挑了挑眉,嗤笑道,“殿下与那七王子在一处,唤云欢去,可是想挑什么事端?”
淳于昌一听,扬声笑起,引的众人纷纷回顾。
阮云欢挑眉,向他狠狠一瞪,淳于昌才慢慢才了笑声,笑道,“想不到睿敏郡主也有怕的人!”
阮云欢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说道,“殿下此时仍与那七王子一处,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淳于昌挑眉。
阮云欢垂目,淡道,“秦珊原本心仪殿下,所知者也不止云欢一人,如今殿下与七王子相离甚近,一会儿若是端云公主有个好歹,岂不是有人疑及殿下?”
淳于昌微微挑眉,却瞬间笑起,摇头道,“云欢,你只当我是那蛮人,只会使些笨法子吗?”见她手中握着半盏果酒,取过一饮而尽,凑首在她耳畔,轻声道,“今日你别管,只管看戏便是!”
“好!”阮云欢低应,唇角的笑意,变的越发深了一些。
随着鼓乐的响起,正在相互交谈的众人齐齐住口,望向大红地衣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