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同时迎娶两位妃子?”皇帝微怔。
“是!”淳于昌应道,“既然他心仪的是席二小姐,便以席二小姐为长,端云公主为幼,想来七王子不会介意多迎一位王妃!”
“嗯!”皇帝点头,说道,“这倒是个法子!”向一旁的拟旨大臣道,“传旨,封席二小姐席秋月为祥云公主,与端云公主一同,赐昔久国七王子申屠杰为妃!”
此话一出,下方的席子谦已惨然色变,秦家众人却是悄悄松了口气。
“是!”拟旨大臣躬身应命,当殿将旨拟好,皇帝盖上大印,命人赴席家和驿馆传旨。
旨意传下,席家顿时一片哀声,只是圣意难违,又能如何?
淳于昌将圣旨抄本送到阮云欢面前,一脸得意,说道,“过了这些时日,那申屠杰对秦珊早已厌倦,那日我不过略施小计,他果然对席小姐动了心思!”
阮云欢垂眸,将那圣旨抄本看了两回,微微点头,说道,“只要席小姐得宠,多一个秦珊,便起不了多大风浪!”心里却暗叹。想不到淳于昌仍不死心,还是将席秋月拽入这泥潭。
淳于昌却冷笑一声,说道,“秦家不能小觑,申屠杰虽迎两妃,却断断不能容秦珊当真嫁去昔久国!”
阮云欢挑了挑眉,问道,“殿下可有了主意?”
淳于昌扬眉,笑道,“易如反掌!”
阮云欢垂目,笑道,“云欢拭目以待!”
离开一品居,阮云欢等马车一驰出淳于昌的视线,便向白芍吩咐道,“你设法给席小姐传个信儿,让她在进宫之前,无论如何来见我一回!”
席秋月被封祥云公主,赐嫁昔久国王子申屠杰,按规矩,要进宫待嫁。第二日,本是席秋月进宫的日子,席子谦朝上替女儿上表,请求在进宫之前,最后在天柱山普善寺为家人上香祈福。皇帝感念席秋月一片孝心,当即准奏。
一个时辰之后,席秋月一身素衣,乘青幔马车,侍郎府侍卫之外,另有四名大内侍卫相护,一路出城,向城外十里的天柱山而来。
山前下轿,席秋月缓步登山,眼望着满山青翠,一颗心却皆是苍夷。自从行宫里皇帝传下旨意,她只道自己逃过一劫,着实安心了几日。哪里知道,到头来,还是逃脱不掉。
昨日接到白芍传来的消息,虽不知阮云欢为何要见她,此刻却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微的期盼。满心想飞奔上山,早些与阮云欢相见,却因着身后跟着的侍卫,只能藏起满心的焦灼,一步一步,向山顶登去。
天柱山普善寺,相传所供佛祖及为灵验,一向香火鼎盛,如今夏末时分,又有许多游人上山纳凉,越上山顶,越是人群密集。
席秋月在庙门前停下,向几名侍卫道,“庙中皆是寻常百姓,你等进去惊扰,反而不是我为家人祈福的本意,你等便在这里等我罢!”
席府几名随从躬身领命,几名大内侍卫却脸现迟疑。
席秋月微微一笑,说道,“封为公主,赐嫁昔久国王子,这是何等荣耀,我席秋月岂会不感激涕零?再者,我席秋月纵有不愿,又岂会不顾着家人?若我就此逃走,或是跃下山去,席家一族七百余口,又焉有活理?”
四名侍卫听她将话说的透彻,不便相强,均是躬身领命。为首之人精细一些,说道,“公主敬香,想来一个时辰足够,一个时辰之后,臣等入寺迎公主启驾!”也就是说,若是她一个时辰还不出来,他们便入寺寻人!
席秋月不欲与他多说,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最好!”转身带着丫鬟入寺。
大殿之中,此时有四、五拔百姓正在敬香,另有两位姑娘在跪拜求签。丫鬟暖玉想着不久后要随着自家小姐远离家乡,便鼻子发酸,轻声道,“小姐,我们也求一支签可好?”
席秋月点头,说道,“你自个儿去求签罢,我敬了香,在门外等你!”
暖玉点头连应,自去跟着求取签文。席秋月慢慢转身,状似观瞧庙中神像,实则目光掠过庙内人群,寻找阮云欢身影。只是这殿内人群熙攘,又哪里瞧得清楚?席秋月心中焦灼,便转身出殿,刚刚跨过门槛,身后一人撞来,擦过她的肩膀奔了出去。
席秋月被撞的一个趔趄,抬头一望,但见那人身形瘦小,青布短衫,头戴一顶防风头巾,是寻常百姓打扮。心中正自无奈,却见那人回过头来,向她吐舌一笑。
行宫中住了两月有余,时时相遇,席秋月一眼认出,那人竟是阮云欢身边的白芍所扮,不由心中一喜,随后跟去。
绕过两重殿宇,进入一处偏院,已经再无什么善男信女的踪迹。白芍停步,回头向她一礼,笑道,“方才冲撞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席秋月快行几步,将她扶住,说道,“白芍姑娘快快免礼,郡主何在?”
白芍含笑起身,向一侧禅房呶了呶嘴儿。
席秋月回头,但见阮云欢自禅房内缓步而出,含笑唤道,“席二小姐!”
席秋月松一口气,忙上前与她见礼。阮云欢一把将她扶住,笑道,“如今席二小姐贵为公主,原是睿敏造次!”
席秋月咬唇,低声道,“谁又稀罕这劳什子的公主?”
阮云欢微微一笑,携着她手向禅房内行去,说道,“皇上既已下旨,你自然是公主,旁人想都想不来呢!”
席秋月脸色微变,咬牙道,“原来郡主想召,是看秋月的笑话!”
阮云欢见她一张小脸涨的通红,不由一笑,轻声道,“只是要不要嫁给申屠杰,尚可斟酌!”
席秋月一听大喜,失声道,“郡主若能救我,席秋月终生铭记!”说着便行下礼去。
阮云欢一把将她拉住,轻嘘一声,向禅房内一指。
席秋月一怔回头,但见禅房内,陆轻漾与程秋茗正慢慢起身,含笑相迎。
☆、第236章 你还是人吗
送席秋月离去,阮云欢与陆轻漾、程秋茗二人出了禅房,缓步向后山而来。陆轻漾问道,“云欢,你唤我们来,难不成只是为了瞧你给席家小姐出主意?”
阮云欢微微一笑,抬手向左侧一指,问道,“你们可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程、陆二人齐齐望去,但见不远一座矮一些的山峰,隐隐露出一角寺院黄墙。陆轻漾心中一动,问道,“静月庵?”
阮云欢微微点头,说道,“请二位姐姐与我同去瞧瞧!”
程秋茗听到“静月庵”三字,不由咬牙,随在阮云欢身后沿山道而下,向那侧山峰行去。
两座山峰之间,隔着一条汹涌的大河,河上无桥,却有一条小船泊在河边。船上,一名男子身着粗布衣衫,脸上盖着斗笠,双腿交叠躺在船中,随着小船的起伏轻轻摇晃,似乎已经睡去。
陆轻漾上前一步,唤道,“船家!”
船上男子一动,一手取下斗笠,撑身坐起,含笑见礼,唤道,“世子妃!”却是扮成梢公的赵承。
陆轻漾一怔,不由失笑出声,心里却暗赞阮云欢心思细腻。
三人登船,赵承将竹篙一点,小船便向河心荡去,在汹涌的河水中,竟然极为平稳。
程秋茗自从听到“静月庵”三字,整个人便陷入沉默。此时坐在二人身侧,一双眸子只注视着下方流水,思绪早已不知飘到何处。陆轻漾心中暗叹,伸手将她手掌握在手中,却并不出声劝慰。
程秋茗手指一动,抬头向她望来,对上她关切的眸子,勉强展颜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多少有些难掩的凄凉。
二人神情,阮云欢尽数瞧在眼里,只是轻轻抿唇,却并不多言。
赵承臂力强劲,手中竹篙轻点之下,小船如离弦之箭,片刻间横过河面,于对岸停下。
阮云欢唤程、陆二人上岸,向赵承道,“你就在此等候便是!”赵承点头应诺,等三人行远,才又将竹篙向水中一插,仍躺入船中假寐。
阮云欢三人离开河岸,顺着一条绿荫小路向山上慢行。陆轻漾见这里景色清幽,不由咬牙道,“将她送到此处,倒是便宜了她!”
阮云欢浅浅一笑,并不接口。程秋茗默了一瞬,才轻声道,“她身败名裂,日后也只能如此了!”
陆轻漾向她一望,轻轻摇头,说道,“姐姐莫不是心软?旁人伤姐姐的时候,可曾有一丝不忍?”
程秋茗脸色微白,咬唇不语。
三人正行间,但见前方山路上转出一个人来,纤细高挑的身材,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袍,灰色尼帽下,露出几许乌亮青丝,一张素面不着脂粉,却也眉目灵秀,竟然便是几日前被送至静月庵修行的苗纹。
苗纹一眼瞧见三人,顿时立住脚步,脸色微变,呆了一瞬,突然转身便走。
阮云欢冷笑一声,扬声道,“武义将军夫人,怎么见了故人也不打个招呼?”
苗纹猛的停住,慢慢转身,恨恨的瞧着三人,冷笑道,“你们此来,便是来嘲笑于我?”
阮云欢微微挑眉,淡笑道,“笑你什么?”
苗纹脸色乍青乍白,突然冷笑一声,扬了扬下巴,仍是平日那高傲的模样,冷声道,“不错!我苗纹今日是落到如今的境地,可是我做将军夫人风光的时候,你们也不过只能羡慕!”
“风光?”阮云欢不禁好笑,轻轻摇头,慢慢道,“苗大小姐入宫选秀,却与秦鹏暗中私通,若是被收入后宫,又如何隐瞒得过去?不得已,故意戴错凤头金钗,令贤妃娘娘斥出殿来。若非秦鹏肯予迎娶,当真不知道苗小姐脸面何处放去。”
苗纹脸色微变,咬牙道,“你……你胡说什么?”
阮云欢淡笑一声,接着道,“你嫁入建安侯府,本也不算低就,偏偏不知自爱,趁秦鹏行宫当值,竟又与大公子秦浩私通,当真不知廉耻!”
苗纹神色大变,尖声道,“你胡说!分明是秦浩趁我醉酒,将我奸污,不是我!不是我!”她在秦府时,为了此事受尽秦鹏折磨,此时听阮云欢一说,情绪顿时失控,连声尖叫。
阮云欢唇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轻声道,“当然,我知道!我自然知道!”
苗纹一怔,叫声顿时停住,呆呆的瞧着阮云欢,问道,“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阮云欢微笑,淡淡道,“太子逼宫,秦裕龙、秦浩等人不降,太子便将帝京城中秦家满门困囚建安侯府。那天,你因想要出府,与门外守兵争吵,却仍被驱回,烦闷之下借酒浇愁,醒来之后,便已在秦浩床上!”
苗纹大睁双眸,见鬼一样盯着她,结舌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阮云欢垂眸,浅浅一笑,淡道,“我自然知道,因为……朱儿,本就是我的人!”
“你说什么?”苗纹失声尖叫,摇头道,“不!不会!朱儿自幼跟着我,怎么会是你的人?”
阮云欢冷冷一笑,说道,“若她不是我的人,又怎么会怂勇你出府,与门前守卫争执?若她不是我的人,又怎么会取酒给你浇愁?若她不是我的人,又是何人……给你酒中下了媚药?”
苗纹身中媚药,被送入秦浩房中,上演活色生香的一幕。秦浩本就好色,苗纹又生的不俗,自然是来者不拒。所以,秦浩认定是苗纹勾引,苗纹却认定是秦浩趁她酒醉奸污,又有谁能料到,暗中会有一只手悄悄推动?
“是……是你……”苗纹的身子,仿如秋风中的枯叶,开始瑟瑟颤抖。绵软的双腿连连后退,狂乱的摇着头,连声道,“怎么会?怎么会?我不信!我不信……”
阮云欢微微阖眸,再张开,眸子里已是一片讥讽,淡道,“你忘了吗?当初你进宫之前,朱儿曾经求你,救救她的哥哥,你是怎么做的?”
“她哥哥?”苗纹满脸皆是迷惑,喃喃道,“她哥哥不过是个****,我堂堂大小姐,为何救他?”
阮云欢浅浅一笑,点头道,“她哥哥为了给爹爹瞧病,不过是借了三千印子钱,你随意赏些什么,便可救他性命,可是你并不曾将这条人命瞧在眼里,任她哥哥被人活活打死,朱儿岂会不恨你入骨?”
苗纹咬牙,恨声道,“便只为此,她便胆敢叛主,投了你?”
阮云欢勾了勾唇,淡道,“是白芍给她银子,葬了她爹爹,是青萍将她哥哥自乱葬岗带回,亲手救治,让他死里逃生!”
苗纹张眸,问道,“她哥哥没死,那又为何恨我?”
阮云欢嗤笑出声,摇头道,“苗纹,你从不将旁人的性命当性命吗?”
苗纹冷笑出声,咬牙道,“不过一个****而已!”
立在阮云欢身后的程秋茗终于忍耐不住,向前迈了两步,大声道,“那我呢?枉我将你当作姐妹,你又如何待我?”
苗纹脸色变了变,目光闪烁不定,却抿唇不语。
“说啊!”程秋茗又向前一步,恨恨的盯着苗纹,大声问道,“太子府有贼来袭,我本离的极远,只为了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