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领命,一边引着三人向青萍的屋子去,一边传下令去。阮云欢虽不薄待下人,但素来令行禁止,治下甚严,众丫鬟、婆子领命,齐齐将手中活计放下,向院子正中空地行来。
而老夫人和阮一鸣、秦氏加上马氏、吕氏带来的一大帮子丫鬟、小厮见状,竟然齐齐在廊下停步,都是遥遥的望着罗妈妈等人前去搜屋,无人胆敢靠近。
小小的屋子,不过片刻便已搜完。罗妈妈出来回道,“老夫人、老爷、夫人,屋里并没有什么!”
秦氏将眉一挑,问道,“旁处呢?”
阮云欢浅浅一笑,反问道,“旁处?难不成,母亲是指云欢的屋子?”
阮一鸣眉头一皱,喝道,“胡闹!”
阮云欢是御封的三品县主,任是天大的事,也没有人胆敢搜她的屋子。
秦氏冷冷一笑,说道,“不敢!奴才藏东西,任怎么也藏不到主子屋里去,只是我曾听说,因这位青萍姑娘深通药理,大小姐便专给她辟了间屋子放药,这间屋子,总搜得吧?”说着向门外一望,但见张妈妈已立在一扇小小的木门之前。
这话阮一鸣倒是第一次听说,不禁扬了扬眉,望向阮云欢。
阮云欢脸上露出显然的迟疑,转头向老夫人和阮一鸣各望一眼,才勉强点头道,“好罢!白芍,开门!”说着向青萍望来一眼,眼眸中诸般神色,极为复杂。
青萍与她目光一触,便微微抿唇,垂下头去。
二人神情落在众人眼里,似乎便是心虚,秦氏冷眼瞧着,心中蓦然抽出一丝凉意,却一时不知是何处不对。
那里白芍一脸为难,说道,“这屋子青萍妹妹素来不许人进,奴婢没有钥匙。”
这一句话,众人复杂的目光又齐都落到青萍身上。阮云欢转头向她望了一瞬,命道,“青萍!”
青萍抿唇,自袖中摸出一把钥匙,便向那房门走去。张妈妈快迎几步,一把将钥匙夺过,冷笑道,“不敢有劳青萍姑娘,还是老奴来罢!”转身回去,哗啦一声将门打开,迈步便跨了进去。
罗妈妈紧随她身后进去,其后才是常管家。
只是短短一瞬,便闻张妈妈大惊小怪的声音叫道,“啊哟,这岂不就是红花?”跟着脚步声急响,张妈妈已奔出门来,手里捧着一只小枕头大小的纸包,向厅里奔来。
纸包打开,艳红的花瓣顿时映入众人眼帘。众人脸色顿时皆变,所有的目光齐齐望向阮云欢。老夫人双唇颤抖,一脸的不敢置信,阮一鸣也是一脸的震惊,整个人僵在当地,隔了片刻,才向管家常青望去。
常青触上他疑问的眸子,低声回道,“是从药橱最底下的格子里搜出来的,小人亲眼所见!”
阮一鸣脸色惨变,望向阮云欢的眸光,皆是伤痛失望。
这个女儿……竟恨他至此?
马氏、吕氏原想此事必有一番周折,哪里知道竟然轻易寻到这大包红花,惊诧之下,一个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另一个唇角浅勾,眼中皆是算计。
秦氏唇角却抿过一丝得意,悠悠道,“大小姐,是不是要你的丫头给个解释?”
见了这纸包,阮云欢的神色反而变的淡然,轻轻抿了口茶,才问道,“妈妈可查的仔细,那药房里,可疑的只有这包花瓣?”
张妈妈点头道,“只有这一包红花,旁的药材倒不相干!”
阮云欢冷笑一声,转头向青萍一望,问道,“青萍,你可有话说?”
青萍低垂的头慢慢抬起,清透眸光在那花瓣上一扫,眸底便露出一抹冷意,轻声道,“奴婢并不曾给姨娘下药!”
“不曾?”秦氏冷笑,说道,“人赃俱获,岂能容你抵赖?来人!给我拖下去,打!”最后一个字,咬牙喝出,带着不尽的恨怒。
“慢!”阮云欢将眉一扬,问道,“青萍,你说你不曾下药,却在你药房里搜出红花,你有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青萍不慌不急,行到厅中跪下,却抬头望住阮一鸣,说道,“奴婢斗胆,求相爷做主,请陆太医前来一验便知!”
不管她如何分辩,终究是口说无凭,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阮一鸣点头,命道,“常管家,有请陆太医!”
常青奉命而去,隔了片刻引着陆太医回来。阮一鸣指了指案上的红花,说道,“陆太医,这里查到红花一包,你且验验,和那药渣里的红花可是一样?”
陆太医点头,去将那红花仔细瞧了瞧,又取一瓣放在嘴里细嚼,隔了片刻吐出,摇头道,“不对!”
秦氏心头一跳,失声问道,“怎么不对?难道这不是红花?”
陆太医摇头道,“这虽然也是红花,却是产自辽岭的番红花,外用可以使肌肤光洁,我们医者用来治疗皮肤病患,内用却无多大用处。番红花与可至滑胎的红花,形状虽然相似,药效却天差地别,若是今日樊姨娘用的是这种番红花,绝不会导致胎儿滑胎。”
“番……番红花……”秦氏结舌,迅速和张妈妈对视一眼,转话说道,“却不知青萍要这番红花做什么?”
青萍微一抿唇,轻声道,“回夫人,方才陆太医言道,这番红花可使肌肤光洁,奴婢虽只是个奴才,可也是女儿家!”女儿家爱美,乃是天性,你管得着吗?
张妈妈一脸难信,说道,“这……这……这分明是……”话说半句,突然警觉,转话道,“方才那药房,老奴不曾搜的仔细,这便再去搜过!”说着便要转身。
“张妈妈!”阮云欢清淡的声音响起,冷声道,“方才你亲口言道,那药房中只这包红花可疑,怎么如今还要重搜,你当我阮云欢的院子是什么地方,任你这****说搜便搜?”说到后半句,声音虽不高亢,却已冰冷严厉。
秦氏脸色变了几变,突然点头道,“不想冤屈了青萍姑娘,还好陆太医在,没有铸成大错!”说着,目光向张妈妈一斜。
张妈妈本想还说些什么,一闻此话,当即改口,说道,“是,是老奴糊涂,不认识这番红花,险些冤屈了青萍姑娘!”
二人的神色,阮云欢尽数瞧在眼里,心底忍不住冷笑。本来,昨天樊香儿出事,阮云乐指证袁青眉,她只道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却不料,这母女二人上演的,却是一计紧扣一计的连环计。若不是她有所警觉,命自己身边的人留意,及时将放入药房的红花替换,今天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阮一鸣证实下手的不是阮云欢,心中顿时一松,轻吁了一口,点头道,“还好证明青萍的清白!”
阮云欢接口道,“能证明青萍的清白,也算好事!有劳张妈妈!”
☆、第158章 是二小姐屋里的丫鬟
张妈妈干笑,说道,“大小姐客气,这是老奴份内的事!”
秦氏见阮云欢语气缓和,轻轻松了口气,说道,“既然不是青萍,我们也不要再搅扰大小姐,都回去罢!”说罢起身要走。
“慢着!”阮云欢淡淡出声阻止,目光从手中茶盏移到秦氏脸上,冷笑道,“母亲,青萍虽然清白,可这下药之人还不曾抓到,怎么就罢了?”
秦氏一怔,脸上神色瞬息万变,咬牙道,“我们这就回去审问采薇那个贱婢,不信她不说实话!”
阮云欢浅淡一笑,说道,“那倒不忙,但如今既搜了青萍,不防将旁的丫鬟屋里,云欢屋里也一并搜一搜,免得一会儿那采薇再咬出谁来,又兴师动众的!”
秦氏脸色微变,凝目瞧着她,冷道,“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阮一鸣也是皱眉,说道,“云欢,此举不过是为了求证,如今已证明青萍清白,你又何必如此计较?”
阮云欢抬眸向他笑望,问道,“爹爹,青萍固然清白,那么,爹爹寻出下药之人了么?”
阮一鸣心中微恼,甩袖道,“青萍既然无辜,自然还要从头查起!”
阮云欢寸步不让,紧跟着问道,“爹爹打算如何查法?”
阮一鸣一怔,不由道,“依你看,要如何查法?”自这个女儿回府,遇上的难题在她手上均是迎刃而解,不由得心中便生出一些依赖。
秦氏却抢道,“自然是再审问那贱婢,严刑之下,就不信她不招!”
“严刑副供?”阮云欢冷笑,淡淡道,“这么说,我阮云欢的院子便白搜了?”
秦氏脸上变色,冷笑道,“那你要如何?”
阮云欢仰头道,“既然搜了,不防大伙儿都搜一搜,谁的院子也别放过!”
“阮云欢,你别嚣张!”秦氏厉喝,霍的转身,向阮一鸣叫道,“相爷,你瞧瞧你这女儿!”
“云欢不只是爹爹的女儿!”阮云欢冷冷接口,一字一字道,“我还是皇上亲口御封的睿敏县主!”骤寒的语气,带着凛然之气,瞬间将厅内气氛凝结成冰。
众人顿时吸了一口凉气。是啊,她是皇上亲口御封的睿敏县主,如今搜了她的院子搜了她的丫鬟,她要讨一个公道,谁又敢说个不字?
秦氏脸色铁青,向她怒目而视,冷笑道,“大小姐是三品县主,谁也不敢说‘不是’,只是这是在相府,你再大,又岂越得过相爷,越得过老夫人,越得过我?”这三个人,可都是一品!
她话说一半,阮云欢已嗤笑出声,眼皮一抬,定定注视着阮一鸣。阮一鸣却脸色大变,喝道,“住口!”上前一步,一把将秦氏拖住,咬牙道,“你给我闭嘴!”
秦氏一愕,一时说不出话来。
阮一鸣抬头望着阮云欢,缓了口气,说道,“云欢,要如何搜法?”
阮云欢凝视着秦氏,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噬血的笑意,一字一字道,“这院子里的人,谁也不许出去,常管家、罗妈妈、张妈妈、何妈妈带同护院赵承等人一并去搜,所有的院子,若是有人阻挡,不管主子奴才,一并拿下!”
她所说的四个人,是这里四个主子各自的心腹,以免被人说不公。随即又点了赵承等几个护院、小厮,或阮一鸣心腹,或与赵承有交情的,竟然是越过阮一鸣直接下令。
阮一鸣点头,说道,“好!”转身向管家常青道,“常管家可听清楚了?还不快去!”
常青躬身领命,带着被点到的几人退出院子。
秦氏心中不愤,怒道,“相爷,你便都由着你这女儿?”
阮一鸣回头向她一望,冷冷道,“夫人,睿敏县主虽只是三品,可她是御口亲封!”最后四个字,说的一字一顿,仿若大锤砸入众人耳鼓。
秦氏刚才全部心思全在与阮云欢的斗法上,并没有想到此节,一听之下,恍然醒悟,顿时背脊发凉,惊出一身冷汗。
要知道阮一鸣虽为当朝一品,老夫人、秦氏也是一品诰命,但却均是吏部行文,内阁拟旨,然后呈报皇帝御批。而阮云欢虽然只是三品,却是皇帝御口亲封,赐号“睿敏”,这在整个大邺朝,能得此殊荣的,也是屈指可数。
此时阮云欢以“睿敏县主”的身份说话,自然不是以品级压人,而是凭的“御口亲封”四个字。轻慢“睿敏县主”四字,便如轻慢皇上,又有谁担得起这个罪名?
秦氏张了张嘴,却已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咬了咬唇,默然坐下。
阮云欢请众人重新归座,命红莲奉上茶来,浅淡一笑,说道,“如今虽说新茶未出,但这里是前几日七哥送来的雪芽,闻说这茶树生在雪山极寒之处,所产的茶叶耐久持香,便请祖母、爹爹、母亲和两位婶婶尝个新鲜!”
众人听她语气闲适,竟然聊起茶叶,都是一怔,只是刚才被她气势所摄,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只是将茶接过,轻轻啜饮,却又哪里尝得出滋味?一时间,厅中一片寂静,几乎所有的人,包括老夫人和阮一鸣在内,都是拧眉沉思,唯有阮云欢一脸的轻松,细细的品着齿颊间的茶香。
一盏茶尽,仍不见有人回报。阮云欢抬眸向秦氏扫了一眼,见她神色不安,不由轻轻勾了勾唇角,侧身将茶盏放下。细瓷茶盏,碰上青石茶几,发出清脆的“当啷”声响,惊破一室的宁静。众人均是心头一震,不约而同抬头向她望来。
阮云欢以帕子轻点了点唇角,向阮一鸣道,“爹爹,此刻女儿本不该说这些杂事,只是横竖无事,倒不必枯等!”
阮一鸣微微皱眉,问道,“何事?”
阮云欢淡笑道,“今儿原说怕惊了樊姨娘安胎,将修整后园的事往后拖了拖,如今……”话说半句略停了停,将后半句跳了过去,说道,“不知要定在何时动工?”
她话没出口,众人自然知道。原来是怕惊了樊香儿安胎才将工期推后,如今胎儿没了,不知道还等不等?
阮一鸣一想到那被打下来的男胎,心中便是一阵烦闷,说道,“早些动工也好,早一些重新安置,也早一些安生!”园子修好,两个姨娘搬进园子,各自离的远一些,也离正屋的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