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偏转头的时候,她终于看清楚了整个九里山的地形……
五座山峰,几个险要隘口,谷底的迷雾,还有烟霞缭绕的白云谷都尽收眼底。
再看一眼那五座隐隐成合围之势的山峰,竟然均是靠山谷的一面比较陡峭,外侧比较缓……四面竟然大都是平地,只有零星的几座小山峰——
看来要在九里山设十面埋伏阵一定要兵力够多,能把另一侧山坡也守下来,否则也很容易像田楷这样不得不陷入两面作战的僵局。
此时北坡的攻势又加紧了一些,厮杀之声已经隐约可闻……
听起来从北坡上来的人不少,少说也有几百人之众。
声音传来的瞬间,萧若面色微微一沉。
从郿城南下之时徐荣只带了几十亲兵,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动静——
难道来的不是他?
想到这个可能,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瞬间有些欲哭无泪。
……
时间过得分外慢,耳中所闻皆是擂鼓声和砍杀声,太阳渐渐朝西移……山顶上的风渐渐凉了起来,拿着弓的手渐渐的,有些僵硬,萧若忙动了动手指,送到嘴边轻轻呵气,朝着石头后又缩了一些……
终于,北坡上的厮杀声小了下去,田楷的部队开始撤退——
她一颗心也悬到了半空,手按住了弓弦。
渐渐的,有脚步声逼近,越来越大声,似乎响在耳边。
好在她躲藏的地方甚为隐蔽,似乎没有被发现,正想试着一探来人,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将军,这里有个埙!”
虽然羊一的声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此刻响在耳边却是说不出地亲切顺耳,萧若立马想站起身来……怎奈蹲得太久,腿一怔酸麻,只得放缓速度,慢慢站起身来——
只听那边羊一又道:“这埙怎么在崖边……夫人,不是跳下去了吧?”
声音急促,紧张至极。
“没,我在这儿。”
萧若心里暗暗翻了他一眼,一面说着,一面扶着岩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脚下也走不快,刚转过大石头……
“谁?”几个士兵已经同时将武器对准了她。
“是、我……”萧若瞬间愣了……面前的士兵都是她没见过的生面孔。
“夫人?!”羊一又惊又喜,大呼出声。
两边的士兵立马放下兵器,面面相觑……
前方不远处,徐荣刚蹲下拾起地上的埙,听到声音,心下震动,转过身。
刚经过一场厮杀,他的铠甲上满是血污,凌厉的杀气还未褪尽,一手提着滴血的长枪,一手拿着那个被她忘在石头上的埙,手指稍微移开,埙上就多出了几个红红的血印——
看到她的瞬间,他目光骤变,原本沉郁如铁的面色有了松动,却很快,又沉了下去。
顺手将埙递到羊一手里,大步朝这边走过来。
知道到他身边就安全了,萧若心里微微有些发酸,嘴角浮上了一丝笑意……也没去看他的表情,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想也不想就投到了他的怀里……
察觉到他蓦地浑身一僵——
“你总算来了……”她轻叹,触手之处尽是冰冷的铠甲,身边也是还未消去的血腥味,却说不出地安心……
察觉到他先是愣住,接着手掌下移,紧紧将她抱在了怀里,同时,倒抽了一口气:“等脱了险再与你细说。”
听出他话里的深意,萧若微微有些诧异,面上一烫,不语。
……
“原来你小子就是来救她的啊?”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扫兴的声音。
萧若微微皱眉,转过头朝那边看……
只见身边身边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四十多岁,身穿甲胃的大汉,一把斑白的胡子,手中提着弯刀,眼里闪着好笑的光,正盯着她看,对徐荣道;“不错,不错……长得干净……”说着,“咦”了一声道:“怎么看着面善……”
“身上的伤可还疼?”徐荣却只当没听见他说话,问萧若。
“好多了……”萧若答,转过头去看那个人,心里也觉得有些眼熟,小声地问;“他是谁?”
“徐州豪强,祖朗。”徐荣淡淡地答。
先是听着名字耳熟,然后想起在丹杨的时候为了对付孙策好像去招惹过一个当地的豪强,仔细一想名字似乎就是祖朗……现在要问他为什么会混到徐州来也不合适,不如假装不认识。
萧若陪了个笑,算是和他打招呼……
“徐荣,先想想怎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祖朗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看到过她,便作罢,对徐荣道。
一面咕哝着:“怎么山后面这么多追兵……”只是顺口一句,都以为他说的是田楷军,没人放在心上。
“取一个隘口,便能脱身。”
徐荣点点头道,转身正要走。
萧若忽然拉住了他,低声道:“要取隘口的话,我有办法……”说着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
徐荣将自己信得过的亲兵留在了山上保护萧若,和祖朗分别带兵离去。
萧若才对羊一问出口;“将军是怎么跟豪强借到兵的?”
羊一好笑道;“这都多亏了姑娘一路上抢来的那些山贼窝里的辎重,要不他那儿肯借兵啊?”
萧若不禁一笑,不再问,仔细看着下面的战况,看来是主帅被击退的消息传到山下了,关羽正缓缓朝这边的山峰退来。
原本万无一失的十面埋伏阵忽然从中间被破开,东面的刘备首先率兵来营救山下的田楷,遥遥看见那边部队一动,萧若便将埙放到嘴边,吹出了一个高音。
不一会儿,西面的张飞也坐不住了,开始拔军救援,羊一只听萧若又连吹了两个音,忙问是什么意思。
萧若道:“将军往东走,吹一声是给他的信号,告诉他可以去拿刘备那个隘口了。祖朗往西,两声是给他的信号。”
她打的注意就是趁着这两人救援的当头,从后面绕过去拿下两个隘口,再两面夹击……
羊一大感好奇,忙盯着看,果见战事不一会儿便如萧若说的那边发展,两个隘口都被自己人拿下,敌军大为诧异,只得再回援,来回奔波,劳顿不堪,击之势如破竹。
夏侯敦精神一振,越战越勇,朝着已突破的隘口而去。
就在这时,安插在附近的哨兵忽然来了,对羊一道:“将军有令,立即带夫人去将军守的隘口去!”
察觉到有点不对劲,萧若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夫人……”那人垂下头,沉默片刻,还是据实以告:“附近来了好多军队,已从外将九里山团团围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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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错误,已改!
第二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十面埋伏(下)
前一章出现人名错误,把豪强“祖朗”的名字写成东吴将领“祖茂”了,已改,鞠躬道歉。
……
来的少说有三万之众,浩浩荡荡,将整个九里山围了起来。
此时,正拿下隘口,和刘备作战的徐荣业已罢手。
刘备也知强手在侧,不再与他缠战,召集残兵朝关羽和田楷处会和。
看到附近山峰上纷纷插起的帅旗和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的脚步声,夏侯敦的军队士气高涨,越战越勇。
关羽却依旧面不改色,从容调兵对阵,只是一个颓势,立马回转过来,又将敌军逼得节节败退——
然而,这已是困兽之斗。
……
直到白云谷都被彻底堵死,夏侯敦引兵上山,真真正正的十面埋伏之阵已成。
与之相比,田楷用不足五千军队布成的阵法简直不足一哂。
所有的隘口都被敌军堵死,徐荣和祖朗会和一处,且战且退,也被逼到了谷中。
“竟来了这么多人……”
不多时,田楷军几乎都被逼到了谷底,四面山坡上旌旗猎猎,鼓声震天,旗上赫然是直透绢背的“曹”字,此刻看在田楷眼里,有如催命的符咒。
糜竺面色惨白,四处环顾着,微微苦笑道:“这可算是作茧自缚?”
虽是问句,里面却多是感叹之意,也无人回答。
敌军未发一箭一矢,围而不攻,将所有的退路都堵死……
片刻之后,张飞刘备孔思纷纷引兵而回。
“现在……可……怎么是好?”田楷怔怔地问。
关羽引兵而返,刚下了马,听到主帅这句茫然不知所措的问话,冷冷看他一眼,将目光投向刘备。
“使君……”刘备犹豫片刻,问:“我军的粮草在何处?还有多少?”
“我军的粮草都在主峰上……”田楷长叹一口气,道:“方才败退,下山来不及多带……”环顾一圈还剩下来的人——
“到底还剩不剩?”一边的张飞神色不耐,插嘴问。
田楷沉默片刻,说了一句:“只够大军用两天。”
“使君下令大军扎营罢……”刘备盯着山上的旌旗,低叹。
现在主动权已不在他们手上,只有伺机而动,等援军救助而已。
此时,糜竺忽然看到了什么,忙提醒道:“谷中好像还有一支兵马……”
“云……孔思去看看。”田楷原本想命关羽去,话到一半,生生打住,吩咐孔思。
……这队人马似乎也和敌军战斗,断不是曹操的人。
……
山谷不是很大,徐荣和祖朗同被逼到了谷底,身边剩下的人已不到五百,很快就被孔思发现了行迹。
萧若环顾着附近漫山遍野的伏兵和旌旗上猎猎飞舞的“曹”字,微微皱眉,目光明灭不定。
孔思带了几匹轻骑奔来,勒马在他们面前站定。
徐荣也勒了马。
“我乃青州刺史手下孔思,你是何人?”孔思自报家门,接着问。
“玄菟徐荣。”
孔思皱眉思索片刻:“可是曹操的人?”
徐荣扫他一眼:“不是。”
孔思抱拳一礼,便打马去了。
“他怎不问我是谁?”一边的祖朗不甘地抱怨,又对徐荣忿忿地道:“你小子不是说敌手顶多几千人,怎会忽然来了几万大军?现下怎么脱身?”
……
孔思回去之后,田楷便没有再派人来,附近窥伺这一个更大的强手,两军人马都心知肚明,相安无事。
夜幕渐渐拉拢……九里山的五座山峰上都燃起了火把,火光铺天盖地,山峰后面,敌营似乎已经扎好,隐约有火光照耀天边……
山谷中,两个营寨一东一西,立在山谷的大雾之中。
空地里燃起了几个火堆。
夜里风寒,萧若伸手在火边烤着……
看来敌军围而不攻,是要不伤一兵一卒,消磨士气,再以最小的代价将他们击溃……
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曹操。
这人深谙兵法,知道十则围之的道理,又刚刚好抓住了九里山虽然险,但是附近整个都是平原,易于扎营围困的特点,死死将他们围了起来。
玩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也像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萧若正望着火堆出神——
羊一手中拿着一根木棍,将柴堆里的木棍挑的高了一些,一面苦笑道:“当初西楚霸王项羽都在这里被围死了……姑娘,咱们有办法脱身么?”
听到他说这种动摇军心的话,萧若抬起头来,环顾一圈……
祖朗的手下大多都曾是山贼,粗鲁不通文理,似乎没听见羊一说话,依旧自顾自地谈笑喝酒,仿佛不在重重埋伏之中。
萧若不由得有些好笑,正要嘱咐羊一说话小心点,只见那边两骑并肩而来,马匹一黑一栗,一前一后,纷纷在空地前勒马,徐荣先下了马。
祖朗跟在后面,将一个皮囊递过去,道:“我就不信你小子还是不喝。”
“军中除非大胜有宴,不得饮酒。”徐荣盯着他,不接那皮囊。
“此番大败,被困在此,现在不喝,难道去黄泉路上喝不成?”祖朗只不信他一套,好笑地问。
徐荣没答话,走过两步,对坐在火堆边的萧若道:“夜深了,我送你去营帐休息。“
“脾气倒是硬……”祖朗嘟哝一句,自己灌了一口酒,想到什么,揶揄地一笑问道:“军中还不让带女人,你不也带了?”
……
四下无言。
羊一抬头,看到徐荣面色微变,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话说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佩服地看了祖朗一眼。
祖朗却跟没事人一样,说完了继续拿酒囊喝酒,醉眼瞄向萧若:“这娘们模样生得好,是你小妾?”
“正妻。”徐荣冷冷地答,同时神色不快地挡在萧若面前。
“看一眼都不行……我要是想摸一把……”祖朗似是喝多了,喃喃着,伸出手来。
徐荣冷冷将他的手隔开,作势要拔剑。
“说笑而已……”祖朗见他真的要动手,叹了口气,收回手,语重心长地道:“徐文良,你打仗厉害,是个人才,就是太小气,脾气又硬,改改这两个毛病,我收你入寨,坐第二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