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会对我说,考虑考虑吗?”放下酒盘后,她还赖着不走,我忍不住用食指扣了扣桌子:“老板,您应该去招呼客人了。”特里立即赞同地点头,连一向寡言的伊奥也抬头看她。
她用那双绿色美目横了我一眼,目光留恋在特里身上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特里好心地为她解释:“冕下,芮希姐姐不是奇怪的人,她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她的儿子。”
“儿子?我还以为她很年轻……”没想到芮希已经有孩子了,她年轻的外貌和特里一口的姐姐一直在误导我。
“她到底多少岁我也不清楚,不过她经常提起的她儿子,似乎和我差不多大。”
那芮希起码也有一百岁了吧,精灵就是有这个优点,用少量的魔法就能保持容颜的年轻。
“那她儿子呢?怎么让她一个人来这里开酒馆?”
“她儿子……好像死了。”
伊奥那张扑克牌般僵硬的脸上终于出现不一样的表情,特里摇头笑了笑:“算了,芮希姐姐不喜欢别人谈论她儿子。”
看了看那个在酒馆里忙碌得不可开交的美丽精灵,我又饮下一口甘甜的果酒,视线扫到同桌的特里和伊奥。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深埋一些或痛苦或甜蜜的回忆,我很高兴之前我所有美好的回忆里都有海因的影子,也更加确定今后的日子需要他的存在,在这样的乱世,珍惜眼前的一切是最重要的。
他是我无法放开的执着,只要他想,我可以扮演任何他需要的角色,就算他要的东西我没有,我也会努力将之挖掘出来。
晚餐后,海因来到我房间,递给我一个盒子。打开一看,粉红的锦绸上静静躺着一只红宝石雕刻的天鹅,它闭着双眼,两翅微张,仿佛随时会飞出这一片红海般,简直惟妙惟肖。
“亚利小姐应该会喜欢这个礼物吧?”
我点头,她肯定会将这只天鹅挂在床头天天看,那个自恋的女人最喜欢天鹅,她时常把自己比如美丽的天鹅,也不怕别人笑话,当然,她也不会在其他人面前随口乱说,暴露她的本性。
“送这个给她?”
“不好吗?”他疑惑地问。
“没有,挺好的,”我盖上礼物盒子,递给他,“下个月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嗯。”他轻笑着坐在我旁边,握拳放在我眼前:“把手伸出来。”
我老实地摊开手掌,他慢慢张开手,我手心立刻感到一阵冰凉——是一条银制项链,中间串着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小鸭子。
“黑曜石?”这种比钻石还珍贵的石头,我只在前任大祭司的头冠在看到过。
“没错,那天凑巧在店里看到这块石头,觉得很适合做项链,想到你那条项链正好丢了,我就买了。”
“你自己刻的?”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点头,语带得意地问:“技术怎么样?”
我一时有些无法相信:“什么时候学会的?那些鸭子也是你刻的?”“嗯,以前在学院时找一个老师学的,他是这方面的行家。”他捏起鸭子的小尾巴,示意我低头,将项链挂在我脖子上。
冰蓝的眼里是轻轻荡漾的湖面,他低声问:“喜欢吗?”
“嗯。”我此刻只觉得胸口很温暖,像是有什么灼热的东西贴在上面,特别舒服。
“但是哥哥,我忘了问你,为什么你给我的礼物全是鸭子?”我捏着胸前的小鸭子,问他。
他愣了下:“我记得你小时候说,想要变成鸭子,我以为你很喜欢……”
我说过?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可是,仔细想想后似乎有些印象——
大概是刚到这个世界不久,因为忍受不了炎热的夏天,看见水里的鸭子时羡慕地说了句“真想变成鸭子”,因为我不会游泳,所以希望能像鸭子一样浮在水面避暑……
他一直记着吗?
海因……
我现在该怎么问?我十分急切地想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感觉,他要的是什么,我才能给他。
“怎么这个表情?”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对他笑了笑。
“海因,”我郑重地叫他,虽然在心里想事情时叫他海因,但我一直是叫他哥哥的,这是第一次在在面前正式地叫他的名字。
看见我的表情,他慢慢敛下笑容,专注地望着我:“什么?”
我整了整情绪,一眨不眨注视着他,缓缓开口:“请你诚实的告诉我,你——”
门忽然被人敲响,格雷太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迪恩少爷,有人求见您。”
chapter。18复仇者(上)
我无奈地看了海因一眼,起身为格雷太太开门。
“谁要见我?”
“是神殿一位骑士队长,他说他叫克利斯,有急事找您,您要见吗?”
海因走过来对格雷太太说:“他马上去,您先让克利斯等等。”
“是,海因少爷。”格雷太太转身离开,海因拍拍我的肩:“也许是神殿发生了什么事,先去看看。”
我点点头,将还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好好问。
和海因急匆匆下楼后,发现克利斯那小子不仅不着急,还在颇为悠闲地吃着点心,我忽然生起将他调到内侍队去的想法。克利斯很是机灵,见我神色阴暗,急忙放下点心说道:“冕下,公爵大人请你立刻去多德伯爵府一趟。”
“现在?”
“现在!”
不管那个老狐狸葫芦里卖什么药,我还是得立即赶去,让克利斯去召集我的几名追随者,我与海因率先去了伯爵府。
远远在街头就看到一堆围观的人群被近卫军挡在伯爵府门口,在人群后站了两秒,立刻有人认出我来,低眉顺目地让出一条道。
“大祭司冕下来了!”
“冕下来了,大家快让开。”
伯爵府里很快有人出来将我和海因迎了进去,近卫军又收拢包围圈。
大厅里,多德伯爵一脸怒容地坐在主位,伯爵夫人脸色苍白,眼角还挂着泪珠。匆匆与两人见过礼,没有时间过多寒暄,近卫队长佐拉就将我们领到偏厅。
“冕下,这就是伯爵大人的两个儿子,彼得和菲特。”
佐拉扯开地上的黑布,露出两具尸体的上半身,尸体面部表情狰狞,胸口也是血红一片。
“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凑过去看了看,死者眼睛大张,似乎死前极为恐惧,而且两人死状相似,都是被割破喉咙而死,心脏也被掏走了,尸体都很僵硬。
“大概两个小时前,是伯爵家一个仆人发现的,就在这个房间。”
我正要蹲下身子仔细检查,海因猛地拉过我,拔剑挥向其中一具尸体的耳朵。
有一道小小的黑烟从剑尖冒出,地上躺着一只被劈成两半的黑色小虫,身躯还在不停地扭动。
“尸虫!”佐拉惊声喊道,我立即发出净化术,将那两截虫子化成白烟后,掏出经过圣水浸泡的手巾递给海因,他接过手巾擦了擦剑刃,表情凝重:“是黑魔法。”
一时间空气似乎也开始凝结。
“他们不是在家里被杀的。”海因用剑鞘挑开尸体下身的黑布,露出两人的脚,鞋底果然有一些血迹。
“但是,根据伯爵他们的回忆,根本没有人发现巨大的声响,难道凶手能悄无声息的杀人,并取走他们的心脏?”
“当然不是,”海因顺着浅浅的血色脚印,一直走到窗台前,“他们是死后才回来的。”
佐拉走过去看窗台上的血迹:“您的意思是,凶手杀人之后将尸体送了回来?”
“不,”我将两团净化术加持在两具尸体的面部,心里已经有了结论:“他们是自己走回来的,凶手将两人杀害后,使用了黑魔法,用尸虫控制着两具还未僵硬的尸体,从窗台爬了进来。”
“看他们身上的风衣,这是为避免被人发现他们已经死亡而做的掩饰,他们回到伯爵府后,凶手便放弃了对尸虫的控制,所以尸体的血液才会大部分都集中在腿部,让他们的双腿涨成这样。”
“那么凶手为什么这么做?”佐拉不解地问。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无奈地说:“不清楚,但就目前的情况看,似乎是仇杀。”
海因点点头:“黑魔法师在银城已销声匿迹多年,若不是有深仇大恨,应该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佐拉深以为然:“多谢大祭司冕下与骑士长阁下的指点。”
我挥挥手,不再多言,闭上眼为两人低吟净化诗。
我今天的任务是让死者能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并一尘不染地投入光明神的怀抱,破案不是我的职责,而属于近卫军该头疼的事。
念完忏悔诗与净化诗,赞美光明神,最后我用黑布将两人盖住。过程中伯爵与其夫人一直面带悲伤但仍强打精神,我宽慰他们几句,便与海因离开了。
一路上的人们见到我后,都低声赞美光明神,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光明神?它在哪?它存在吗?我想也许不会有人这么思考,因为他们从小接受的理念就是,光明神是至高的、无所不能的存在,没有人会去质疑。
先不谈论它究竟存不存在,即使它真的存在,那有多少人真正按照它的旨意做人?又有多少人死后能真的一尘不染皈依它的怀抱?为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贵族所工作的祭司们,又有多少是真正虔诚的信徒?
多德伯爵是德米拉公爵的亲信,他的两个儿子从小就是莱拉的跟班,时常与莱拉一起作恶,今天这样的下场是必然的,谁又知道他们曾经做过什么?不是今天的黑魔法师,也会是别人。
回到家里后,海因问我刚才想说什么,我已没有了当时的心情与勇气,此刻只觉得别扭,如果他被我的问题吓到,我该怎么收场?
只好推脱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改天再问你。”
他无奈地看我一眼:“好吧。”
黑魔法的出现让银城的人们焦躁起来,虽不至于人心惶惶,但也不再像往日般繁华,每户人家到了夜晚,都闭门不出,天色全黑时街上基本已经没了行人。
一直以来,捉拿凶犯类似的工作都不是神殿的职责范围,而属于帝国管理的近卫军,神殿是独立于帝国所有利益集团之外直接听命于教皇的机构,是所有人信仰所在,平时的责任是救助贫苦黎民,帮助贵族解决难题,必要时帮助军队战斗。所以银城的现状没有影响到我,我依然每天在神殿清闲地跑跑步、看看书。
几天后接到从麦拉城神殿来的邀请函,麦拉城的大祭司潘德六十岁生日,邀请了各地神殿的大祭司前往。潘德是个传奇人物,他本不是祭司,而是剑士,半道才转而修习光明神术,而且进境颇快,是真正魔武双修的祭司。他妹妹是帝国的王后,他也就是国舅爷,所以他不仅仅是一个高贵的祭司,另一身份更加显赫,是帝国的那些显贵家族争相巴结的对象。
他的生日是必须要去的,而且是我带着隆重的贺礼亲自去。
麦拉城距离银城不远,路程大概和到贝蒂城一样,隐隐间和贝蒂、银城形成一个等边三角。
出发的前一天,银城却又同时发生了两起命案。
死者分别是埃尔克伯爵和耶尔多侯爵的儿子,两人也是在家中被发现,死法也与前一起一样,心脏被挖走,腿部充血肿胀。
是同一凶手所为。
德米拉公爵不禁开始重视起这件事来,增派了大量人员进行搜查,我也被请去主持几个死者的净化仪式,潘德大祭司的生日只能缺席,让海因送去隆重的贺礼。
因为黑魔法的出现,我兴起了研究它的念头。
通过尸虫操纵尸体行动甚至行凶,这样方法用科学理论是说不通的,我真的好奇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会有如此多难以理解的东西。
一天,我命人不要打扰,自己关在神殿的房间里看那本暗魔法手册,正入迷时,窗外忽然响起克利斯的声音:“祭司岚下,您有什么事吗?”
卢萨的声音有些慌乱:“没有,只是路过。”
我走到窗边,发现窗口被拉开了一个小缝。
不知道卢萨偷看了多久,但我是在里间看书,他不可能看得到我,所以当下也没有警觉。
没想到的是,卢萨竟然敢趁我不在时进到我的房间里偷东西,并将我随手写下的一些关于黑魔法看法的笔记送到了德米拉公爵的面前。
虽然是用中文写的,他们看不懂,但那些图画和对人体结构的分解,足以让人明白是在表达什么。
我想恐怕卢萨也没有想到有这么大的收获,所幸暗魔法手册和光明法典在一起,放得比较隐蔽,他没有找到,不然罪名恐怕更大。
公爵是震怒的,卢萨在一旁说道:“不知为什么大祭司冕下的房中会有这种东西!黑魔法那是恶魔的法术啊!”
“大祭司冕下,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