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王上的马车驶来,娈弧赶紧过来,跪在正中间。马车停下,娈弧便响亮地说道:“一切准备就绪,请王上示下。”
寄傲便站起,走下马车,一步步走向红绸。文武走到对面,看着正前方王的身影穿梭于祭品之间,逐渐走上了红绸。
千夜与侍从侍女跪在雕像左手边,身为侍者,自然低垂了头,可千夜却仰着脸,皱眉看着那巨大的雕像。
千万,要成功呀。
寄傲站在红绸上,双手搭在一起,平举于额上,慢慢地,他跪下,躬身低头,始终举着双手。长长的红色披风,散在身后,与地上的红绸交织在一起。文武整齐站在对面,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们的王。
这样安静的时候,人群中那一声轻呼自然听得分外清楚。看着雕像,千夜笑了·兮,果然办到了。
寄傲自然也听到了声音,他诧异地抬起头,看向身后,却见那些文武和士兵都看着火焰神的雕像。一愣,寄傲也转过身望过去,也跟着吃惊不小。
原来雕像四周竟发出了耀眼的光,与日光交相呼应,照得四周的山壁通亮。而在这通亮中飘动着隐隐二字:足矣。
人群中感叹声越发明显,尚舟跑过来,躬身说道:“王上,可是火焰神显灵,给予我们的启示?”
启示?火焰神只与火之巫师才会有所交流,却也不过是暗示,又怎会在人前如此露骨,明晃晃地闪出字来?
“王上,正如尚舟大人所说,这足以两字可是火焰神给我们的讯息,祭祀到此,他已经很满意了。”
冥兮这时也说了话,难得尚舟站到同一阵线上,众官员听到冥兮的话也都跟着符合了,一时间个个面露喜色,神情放松。
寄傲挨个扫视了这些官员的脸,却在无意间看到了千夜正望向那里,脸上的,可是欣喜的表情?
意识到寄傲在看她,千夜赶忙低下头,这一举动无非告诉寄傲,她很心虚。于是寄傲再次看向官员之中,先是看着伯树,可他的表情也只在于惊讶眼前的景象,并无怎样可以。随后寄傲将目光锁定在冥兮的脸上·兮,还是那躬身进言的摸样,与尚舟并肩站在一起。
——冥兮将军为了你,跟尚舟大夫唇枪舌剑,你可真行——
——王上,属下认为火焰神发怒,并非与女奴千夜有关——
——王上,正如尚舟大人所说,这足以两字可是火焰神给我们的讯息,祭祀到此,他已经很满意了——
目光再一次看向千夜。那一夜,她给自己随意出殿找的理由,是要清醒头脑,借此相处办法♀样看来,她是已经早想出了办法,而之所以出去,不过是想要找人帮她的忙而已。
这个人,一定是冥兮。因为依照冥兮的性格,看到墙上奇异的字这种不同寻常的景象,一定会先考虑事情的真伪与缘由,绝不会冒冒然作出判断,上来进言。
他是在帮千夜。
难道,冥兮也喜欢上了千夜?他是个聪明人,他应该很清楚其中的厉害,又怎么会如此做?
女奴千夜,你究竟招惹了多少人?!
052 目光
火焰神显灵,这当然就是千夜搞出来为了拯救几千奴隶的把戏。
其实在现代人看来,很简单很平常的原理,然而远古时期的人们自然不会知道,也当然感到惊讶了。
这个,就是光的反射原理。而实施的人,正是在对面山上冥兮的心腹们。
冥兮很聪明,千夜的叙述他竟能理解的透彻,执行起来也很彻底。果然是一个非常的人物,搞出来这般绚烂的效果,对于这些不明真相的古人们,应该很震撼吧。
如此一来,达到了安抚人心的效果,寄傲,也没必要非杀那几千奴隶了吧?
低着头,千夜等待着王上的决定,而此时的寄傲,却在看着冥兮。
“这两个字,究竟何意?你们真得知晓吗?”
突然说了这样的话,百官脸上又出现了疑惑·兮低着头微微皱眉,可当他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却是对王的深信不疑。
“王上的意思……”
尚舟也赶忙抬起头,一脸惊异的问道:“王上可是感应到了什么?”
寄傲瞥了一眼千夜,随即高傲地说道:“火焰神的示意,进献奴隶,足以。”
千夜一顿,睁圆了双眼看向寄傲,而其他人却再一次露出喜色,唏嘘庆祝。进献了这些奴隶,火焰神的怒火就会平息,焰国也将继续它的繁荣昌盛。
尚舟赶忙躬身说道:“既然如此,请王上继续祭祀,早些平复神灵怒气。”
冥兮也躬身说道:“请王上继续。”
冥兮果然是聪明人,此时他极力解释,换来的只有寄傲的愤怒而已。既然王上开口传达了火焰神的意愿,那还有谁会质疑,会反抗?
看着寄傲重新之前的姿势,抬手跪在雕像前,千夜圆睁的杏眼中,怎样的怒气腾腾。众人已经相信了冥兮的话,为何他还要多此一举,一定要杀死那些奴隶?!
寄傲,你说过杀死他们,只为了安抚民心,可是现在看来,你杀死他们,不过是为了满足你变态的心理罢了。
寄傲站起来,那平抬的双手突然合掌,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那围着他跪着的几千奴隶突然全部着了火,而外圈赤/裸身子的人们手中的火把也同时莫名地被点燃了。
一瞬间,哀嚎声,惨叫声不断,寄傲只是合掌,微闭着双眼。而赤/裸的人们,则是挥舞着点着的火把,兴奋地围着那些被烧得满地翻滚的奴隶们载歌载舞。奇怪的是,那些奴隶怎样痛苦,却依旧不能触及到红绸丝毫,就像有无形的力量推开了那些翻滚的奴隶,让他们只能在原地痛苦得死去。
千夜捂着嘴,双眼早已模糊不堪了。
起初,怎样的惊异。那些奴隶无故自燃,跟初来时,营地见到了那个血魔组织的人一模一样。还有那些火把,明明没有人碰触,怎么就突然亮了起来?
可是很快的,她已经没有了心思去考虑那些问题。几千奴隶被活活焚烧着,火焰伴随着黑烟,如同十八层地狱般惨烈。而四周载歌载舞的庆祝,和那些拍手叫好的贵族们,更是烘托了这场悲剧。
奴隶们已经不再动了,赤色火焰包裹下,一团漆黑。滚滚浓烟飘向火焰神雕像,千夜含泪的眸子,也看着它的脸。
火焰神,如果你真得存在,可看到了这人间惨剧?如果这并非你的意愿,那么请你好好惩治那个借你名义屠杀生灵的魔鬼。如果这真是你的意愿,那么如此残暴不仁,你不配做一个神。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模糊视线中火焰神也变得颤抖起来¨夜闭上了眼。
火焰神,如何会真的存在?千夜,你是因为无法平息心中愤怒,迫切地渴望能有人惩治那火焰中站立的红衣男人吗?
那个魔鬼,真得只有神才能铲除他吗?
寄傲缓缓站立起来,他的四周都是火海,赤色的火苗如同毒蛇的信子,吞噬的生命逐渐变成灰尘,那火焰却经久不衰,仿佛天上之火,越燃越旺,直到灰尘满满一地,火焰才逐渐熄灭。
人们开心地歌舞者,围绕的他们崇高的王和那一地的灰尘,脸上洋溢的神色,如同过着最盛大喜庆的节日。
只有千夜,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被风吹散的生命,眼泪一颗一颗地滴落,浸在身下的土地中,与那些灰尘化成一团。
可是,眼泪留得住些许的痕迹,却救不了人的生命,歌舞的人们,你们可曾有听到地狱中的奴隶们,凄惨的嚎叫和觉醒后的诅咒?
伯树,在人群的另一边看着她,一对眉头微微皱起,那明亮的眸子中写满了心疼和思念。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千夜抬起泪眼,与他遥遥相望。
时不时有人从他们的视线中闪过,舞动着欢快的脚步与身姿。只是他们却都没有察觉到这对视的两人,碰触的目光中诉说着怎样的情感。
——我,再也不能呆下去了,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呆在这可怕残暴的地方——
——那我就带你走,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令你寻得梦中的理想——
这样戚戚对望着,视线却被人拦住·兮面对着伯树,皱眉说道:“还在打她的主意?你不想活了?”
伯树笑了一下,转过身离开了·兮看着他离去,这才转身看向千夜,她正在望着他,泪眼中依旧没有收去的悲伤。在她看来,冥兮并非外人,也是她的朋友了。
看到冥兮对她摇头,千夜便收回了视线,侧过头∏呀,尽管冥兮将军也是个好人,却也与伯树不同,只有这个时代正常的思想。在他看来,她与伯树之间的感情天地不容。
而看着她的冥兮,此时想的却并非这些。
猛然感到两股寒气直逼身子,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兮寻着方向望去,就看到了寄傲,在火海中半眯着的双眼,如夜般的瞳仁中迸射出的寒光,好似刀子一般。那不仅仅是警告。
冥兮忙堆了笑容,对王上躬身行礼,寄傲便转过头,不再看他。
心中苦笑一声,偏偏这个时候被王上看到,只怕日后会有麻烦。只是也不能贸贸然去解释,只怕会越描越黑。
小心谨慎了许久,终于破坏了他在王心中的完美。只消王素日里对他的信任了解,不会因这件事与他产生嫌隙。
重新望向千夜,那女子依旧低垂着眼帘,浑身散发着怨气□上对她,超乎他想想的在意。伯树对她,也甘愿献出生命。只怕伯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将所有计划打乱,他要防着才是……
轻叹一声,冥兮闭上眼苦笑着摇头。防范着伯树做出傻事,那么他自己呢?
053 不顾一切的绝望
冥兮发现寄傲那一道寒光,以为寄傲误会了自己与千夜的关系,只因为一个摇头的动作,便在意起来,王当真对这女奴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
可他哪里知道,寄傲早已猜到他帮助千夜的事,再看到冥兮摇头,认为冥兮在告诉千夜,他们的计划没有成功♀便才生出愤怒。
一来,因为冥兮竟为了一个女奴做出欺瞒王上、亵渎神灵的事。二来,他也着实妒忌千夜对冥兮的信任。那个该死的女奴,见到他不是畏惧就是仇视。
祭祀结束了,寄傲脱下了那繁重的衣袍,扔到马车上。有侍从过来,为他换上了铠甲,他翻身上马,对一旁的贵族们吼道:“将军们,上马跟我走!”
说罢,他挥鞭朝着山谷另一边疾驰而去,得令的将军们赶忙上了马,陆续跟了过去。一阵嘶鸣奔腾之后,也只剩下文官,把守的士兵还有侍从侍女们。而千夜,便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她还在为计划的失败而沮丧,为几千生命的逝去而愤慨。独独坐在灰色土地上,默默地流着眼泪。
面前,出现了长衫衣袍。墨绿色的盖到膝盖处,结实的小腿套着一双墨绿色的布靴,这样的“华丽”装扮,只有地位高的贵族才会有的。
心中对这些贵族的仇视,千夜懒得抬头。只装作没看到,继续她的哀悼。
“这里是剩下你了?来的路上并没有看到王上,想必他是去了别的地方了。既然他走了,你也回宫吧。我捎着你,如何?”
熟悉的声音,懒散的腔调¨夜顿住,抬起头,便看到了那张慵懒闲暇的脸。墨带,祭祀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这回子出来,是散步来的吗?
终于捋顺了头发,也剃掉了胡子。尽管已是中年人,却脱不去天生的贵气。只是有着那坚毅下巴的男人,怎么就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再看他的眼,与寄傲的一模一样,尽管给人的感觉不同,可那涅着实刺激了千夜的神经,令她浑身不自在。侧过头,她看着一边准备离去的侍从们,哑了嗓音却坚定地说道:“多谢殿下好意了,可奴才一个卑贱的女奴,不配殿下关怀~才自己走回去好了。”
说罢,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着凤凰城慢慢走去。
留在山谷中的人们陆续离去,就连把守的士兵也都撤走了,可墨带还是站在原地,望着千夜渐渐远去的背影⌒舟,走了过来。
“殿下从她的身上看到了织蜂的影子了?女奴织蜂为她不该有的心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消这个女奴不会重蹈覆辙。”
墨带笑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尚舟那凶狠的吊眼,依旧那股子懒散的涅说道:“可惜王上不是我这个样子,女奴千夜也没有织蜂的真心,所以尚舟大人想要再演一回地狱鬼使,怕是办不到了。”
说完,他又是一笑,便桥自己的马,慢慢走向了东边河水充沛的地方√从牵马过来,恭声催促尚舟离去,尚舟便冷笑一声,上马走了。
千夜走回王宫的一路上,都显得意志消沉。朝着王的宫殿走去,如同朝着火坑走去一样。人,一个一个死去的时候,她悲愤过。如今,却是一片一片的死去。没有战争,没有疾病,只因为他的一念之差,那么死去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魔鬼的图案,天空也没有了颜色。如同掉进了宇宙黑洞中,站不起来,躺不下去。于是她,挣扎着,看不到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