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医生不会因此就对她特殊对待，他们只会安抚她说：“这样啊，那你要好好保养身体了，注意别靠近放射源。或许你可以提供家族里那些曾经得过病的人的病史？你知道这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帮你。”
一般在医生这么说了之后，江宁就会默默离开。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不死心地问道：“我可以先把现在还没发生病变的造血干细胞保存下来吗？”她天真地以为这会有用，医生却回答她：“如果一个人会得白血病，那他的免疫缺陷在出生时就已经有了，只有脐带血才有用。”
这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希望。她实在毫无办法了，难道真的要她开口对他说：“我确定肯定我以后一定会得白血病，别管我家里人得的是哪种白血病，因为我也不知道。你只要先帮我去骨髓库做找合适的骨髓，我跟你保证以后肯定用得上。”“恐怕医生会直接要她去看精神科吧？
江宁最后连HLA分型检测都做了，这是病发时的才需要用到的数据，目的是骨髓配型。但在医生一直不肯觉得她无碍的现在，这简直是鸡肋。
对疾病的忧虑导致了她在大学选专业时在医科和汉学间徘徊了很久，最终她还是选了汉学。在美国学医很难，得先读完4年大学本科得到理科学士学位后才能申请医学院。本身江宁就不是很喜欢医科，她想的是读完4年后不知道我还在不在，学了也没有用……
尹家人对她这个决定一点都不奇怪。反倒是她之前居然想学医还让他们讶异了一些。江宁足足上了3年的中文辅导班，开了******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觉得她在中文学习上有很高的天赋。
江宁自信地向哥伦比亚大学递交了她的申请。审核，面试，她一一过关。面试的教授很欣赏她的专业能力。江宁心想我做了那么多年的中国人，大学本科还是学的中文，要是这样还不能让一个外国人说出一个“好”字我就去切腹！
在她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当天，尹爸爸高兴地送了她一辆宝马的Mini。一家人连同幼美泰锡都过来帮她庆祝。尹妈妈做了一桌的好菜，还把尹爸爸珍藏的美酒也拿了出来。
江宁已经一年没有见过泰锡了。两人自然地跟对久违的朋友一样，至少在别人面前是这样的。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其中的区别。
泰锡笑着把庆祝她进入大学的礼物递给她。江宁道谢完之后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还是面人，不同的是，上面的数字是18。
“有什么含义吗？这个礼物？”幼美好奇地问。
“只是新奇而已。”泰锡答她。江宁保持微笑。如果他想用这个来提醒她些什么，就大可不必了。她已经扔了那两个小东西。她从不认为泰锡会对她有多认真。那个平安夜，只是情之所至而已。无论是谁，在那种气氛下都会有冲动，江宁在一段时间的沉寂后突然想明白了这点。
泰锡看着她微笑，举杯，然后自然地夹菜，跟众人说笑，没有一点的窘涩。拒绝的姿态如此老练，好像那个夜晚从不存在一般。她真的是一个18岁的从未有过任何恋爱经历的女孩吗？
泰锡略带苛刻的眼光一直在观察她。
在这两年里，他也不是没有试过找其他人。泰锡是有些傲气的。在被同一个女人拒绝了两次之后，他无法再继续第三次。他在不自觉中常常会拿那些女人跟她比较，前一个身材比她好，再前一个长得比她好看，最近的一个是性情比她温柔喜人。
优点很多，但最终还是分手了——他在那些人身上找不到征服的满足感。一个又一个之后，是更加的挫败和空虚。
幼美当初说他受不了失败才会穷追不舍，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他甚至都忘了当初是因为什么开始注意她的，那一碗排骨面？不，他只是觉得俊熙有这样的妹妹真好。
——一个真正会对哥哥嘘寒问暖的妹妹，关心他生活的点滴，时刻把他放在心上。
闭上眼睛，他还能背得出那些话，还有她屡次拒绝时脸上的坚决和冷淡……
“泰锡哥，你是来找我哥哥的吗，我去叫他下来……”
“泰锡哥，我明天要去补习，下一次再去好不好……”
“泰锡哥，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后面一年，那些话终于变了。
“泰锡哥，谢谢你照顾我哥哥，我给他带了苹果馅饼，你要不要也来一份？”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她的示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接下来，“泰锡哥，最近天气冷了，我给我哥哥买了羽绒服，你也要记得保暖哦。”
“泰锡哥，你们都不收拾房间的，等我下次来的时候肯定又乱死了。”她嘟着嘴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泰锡想的是待会我要记得打电话给钟点工，让她下个星期也不用过来了……
再后来，那个圣诞夜之后。她的态度又回到从前。电话里——
“泰锡哥，我最近真的很忙……”
“泰锡哥，你找我哥哥和幼美姐去好不好？我真的没空……”
然后，就是现在了。他在这个女孩身上浪费了三年的时间，而只得到过一个吻。一想到这点他就开始叹息。一直以来是什么阻碍着她的脚步？第二次甚至他都感觉到了她的情动，但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他直觉地认为那次亲吻恩熙不是在耍他。
泰锡对那个答案十分好奇。他想起了那个针锋相对的午后。也许跟那张体检单有关？他想。这是她唯一一次显露在外的愤怒。
这一年里他曾经很多次跟在她身后，他发现她对医院很感兴趣，后来听俊熙说她想选医科时他十分淡定。毕竟这对一个十次出游九次要去医院的人也不是什么值得吃惊的事情。
在这之前他一度还猜过她是不是喜欢消毒水的味道……
——没有猜她身体有病是因为俊熙已经搬回了家，依他对妹妹在意的程度，如果家里出现药味他肯定是第一个发现。
泰锡毕竟是俊熙最好的朋友。那晚在尹家听到的一切，他倾向于相信俊熙的解释。他看得出俊熙对恩熙不是那种意思。不然的话，在他们住在一起的那一年里，当他无数次表现出自己对恩熙的欣赏时，俊熙就不会是那种态度了——他警惕地观望着他，却并没有让恩熙别来。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他总得知道自己出局最重要的原因吧——在被甩一年之后，泰锡终于坚定了决心。
饭桌上，话题还在继续——
“恩熙大学后准备住宿舍吗？”幼美问她。
“可能吧。我还不知道呢。先看看宿舍怎么样再说。”江宁有些累了，她强打起精神回答她。她前些日子去了一趟佛蒙特，今早才刚回来。接着就被通知大学录取信到了。
“我在曼哈顿有房子。恩熙想的话，我可以免费借给你。就不用每天都着急来回了。”泰锡插话。
“那所房子是怎么样的？”尹妈妈感兴趣地问。一下子就要离家那么远，能住得舒服点总是好的。尹妈妈的心里有些酸涩。
“两房一厅。还不错，前年刚装修好。”泰锡想了想答道。
“恩熙，去那里住吧。也方便些。”俊熙也劝她。
“等等再看看吧。”江宁没有把话说死，有人愿意提供住处总是好事。她搅了搅杯子里的冰激凌，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脑子的运行开始变得迟钝了……她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才八点。
……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江宁没有注意。
“……恩熙说好不好？”有人突然点她的名。
“啊？好啊。”江宁迅速抬起头，在说什么？
“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我来接你们去机场。”泰锡笑着说。他当然发现了她的注意力有些不集中，不然也不会提出那个建议。
12。温泉之旅（上）
江宁忍着困意，硬是坚持到11点俊熙送完幼美回来后。究竟答应了什么？她得知道啊！问尹妈妈和尹爸爸是方便，不过让他们知道她玩得累成这样，唠叨一顿是免不了的，最有可能的是这个假期不会再答应让她一人出去，这样事情就大条了！
“哥？”俊熙开门进来，发现恩熙一人披着一张毛毯坐在沙发上，哈欠连连。
“怎么了？等我吗？”他走了过去，摸摸她的头发。
“刚才泰锡哥说要去哪里玩？”江宁直接问，她的眼皮快撑不起来了。
“去加州泡温泉啊！你不是答应了吗？”俊熙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温泉？”江宁眼睛一亮，终于有点兴趣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去温泉呢。这么冷的天，水汽蒸腾的温泉，暖暖地包围着身子，想想就值得期待。彷佛那热气已经萦绕在四周，江宁突然觉得身体热了起来。
兴奋一夜的结果就是早上起来时两只硕大的熊猫眼。比昨天还憔悴！江宁一向信奉青春就是美，房间里除了几瓶护肤的之外一点化妆品也没有。她用清凉油抹了抹眼皮，硬是坚持到了车上。
泰锡把车开得很稳。江宁坐在副座上有些昏昏欲睡。头好沉，好沉……她靠到了什么？暖暖的，硬硬的。
“恩熙，你是不是昨天没休息好啊？”幼美的声音从后座上传来。
“……嗯？什么？”她勉强抬起了头，居然靠在泰锡肩膀上了，她坐直，“有点。”睡眼惺忪，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性感。
泰锡目不斜视。他的背部僵硬着，没有转头看她。
加州离纽约很远。他们坐了五个多小时的飞机才到达那里。江宁在飞机上补了一觉，精神已经好多了。
泰锡显得有点兴奋，江宁却很沉默。她在飞机上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泰锡的怀里，手里抓着他的衬衫纽扣不放。而泰锡一手握着她的腰，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黑发，被她突然骤醒弄得停在那里，不上不下，刚好触到她的耳垂。
江宁的脸唰得就红了。
看到她的反应，泰锡不由地弯了嘴角。他自如地放开她的腰，拿开自己的手指，翻开膝盖上的杂志继续看着。
江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回头看了看在最后面的俊熙和幼美，两人正靠在一起窃窃私语。她又把头转了过来，发现泰锡一点异样都没有。她重新闭上了眼睛，泰锡喜欢做一些暧昧惹人联想的动作，但这并不代表什么。不必要多想，装作没事发生就可以了，这是消除尴尬最好的办法。
…… …… …… ……
于是，在接下来的旅程中，江宁都没有再开口。幼美断定泰锡在飞机上肯定对她做了些什么，他们的位置跟泰锡恩熙两人刚好是对角线，一对在最前一对在最后，要伸长了脖子才看得到对方在做些什么，刚好适合他做一些坏事。
她用眼神示意泰锡收敛点。毕竟恩熙将来有99。9％的可能是她的小姑子。现在她可不会一味偏帮泰锡了。
泰锡装着没看到。他们在天黑前赶到了温泉度假村。泰锡家在这里也有股份。经理早已为他把别墅准备好了。
江宁的心在踏入度假村的时候已经开始沸腾了。几人选完房间后，泰锡提议去吃饭，晚餐吃的是牛排罗宋汤，江宁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忍住了。等啊等，到了晚上八点多。看俊熙他们还是没有一点想离开饭厅的意思，她终于憋不住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泡温泉？”
和谐友好的聊天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三人对望着，忍不住笑了。“你终于说出口了。”俊熙叹息着，他们早注意到她频频望向温泉的眼睛，还在猜她什么时候才会说出来。
“恩熙，你想快点去泡说出来就可以了。跟我们还要客气！我们还是外人吗？”幼美的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略带责备地说。
江宁知道自己闹笑话了。她的眼角刚好瞄到泰锡也是浅笑连连，不免有些红了脸，“我先回房了！”俊熙和幼美自然是里面的人，泰锡就不一定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定位他们现在的关系，先生后熟，现在又变得陌生了，何况两人在飞机上还有些尴尬。
江宁换上了泳衣去了别墅内部的天然磺温泉。浓浓的硫磺味道扑面而来，热气蒸腾，暖意从脚底板钻了进来涌向四经八脉，瞬时驱逐了身体里的寒气，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叫着酣畅淋漓的舒适。她舒缓着身子仰面躺在水中，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有多久，温泉周围有了一阵细碎的响声。应该不会是泰锡他们吧？她想，喊道：“幼美姐吗？”还是得确定一下。
雾气弥漫。江宁刚才急着下水没有去找电灯开关，此时，周围一片黑暗。只有月光徐徐扑洒在她白皙稚嫩的身上。
“是我！”是泰锡！江宁皱了皱眉头。不是有几个温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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