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期一满后方才大婚,只记得喝媳妇茶时这萧太尉还在世,当时姜嬷嬷不让她跪,说公主份尊贵跪下得,而萧太尉却一捋胡须笑着让她遵守宫规即可,一把接过她手中端着的媳妇茶一饮而尽。
让她为难的是萧荇,她一面对这个人就会本能的防卫,若他安安份份即可,只是若他与梁兰鸢相勾结要暗下毒手,那她自然不会手软,只是当中隔着一个萧太尉,她就不得不审慎了。此时她听到梁晏的问话,也笑着对萧荇道:“萧公子看来并不想到我这儿种甘薯,萧太尉又何必为难他,还是罢了为好。”
萧荇是故意让父亲绑了他来李凰熙这儿,这个局是他一早就布下的,算准了父亲的格,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李凰熙对他的敌意似乎颇深,不然不会这样戏耍于他,知道若自己主动前来,她必定会拒绝,所以才会这样纡回的前来。想到昨自己打听到的,李凰熙对这个什么甘薯防卫甚严,不但让户部守住这几亩地,还让那群农户每夜五人一起守夜,互相轮流,内部也制定了规矩,他昨夜就暗中来此打探过,几乎找不到下手的空隙。
萧太尉看到儿子有几分怔然,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后脑勺,“他敢不遵老子的命令?”
萧荇对于老父这举动无语得很,但仍扮出假意一脸怒意,却不得不服从的样子,“儿子哪敢不遵父亲的命令,郡主,我是真心实意地要来此种甘薯向你赔罪的。”
萧太尉看到儿子服软的表,心下还是安慰的,一捋胡须道:“那你就在此好好地种甘薯,可不能给老子丢脸,不然老子回头必定打得你满地找牙,听清楚了没有?”
这萧太尉当众教子让众人都有几分无所适从的样子,李凰熙前世很少看到萧太尉与儿子在一块,毕竟她成亲后多数时间都是住在公主府,现在看到萧太尉那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确有几分趣味,只是当美目看向萧荇时,她要浮起的笑容就会一收。
萧荇也正好看着她,自然捕捉到她对他那一丝丝敌意,他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恼意,李凰熙这态度,他就是看了不爽。
梁晏笑道:“表侄女,既然萧公子盛意拳拳,那你就应下吧。”
李凰熙侧目看了眼梁晏,看到他朝她眨眨眼,两人之间一向颇有默契,她也就没再坚持,同意了让萧荇留下,萧太尉见到此,方才放心地离去,一如他来时匆匆的样子,离去时也同样烟尘滚滚。
李凰熙看到萧荇还站在原地,脸带讽意地道:“萧公子要走也可以,本郡主绝对不拦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荇答道,然后一把拿起那个叫甘薯的物体,看了看,将它上长出来的多余东西一把掐断,正想问李凰熙这个东西怎么种?
李凰熙却是惊叫一声将这东西从他手中夺回,瞪着他,“你怎可将这长出来的芽掐掉?”
“我以为这是多余的东西……”萧荇理所当然地答道。
“五谷不分,这嫩芽是不能掐掉的,你到底懂不懂?不懂的话就靠边站,别在这儿挡着。”李凰熙很不满的当场训道,一点面子也不给萧荇。
而周围懂得种庄稼的人都一脸鄙夷地看着萧荇,净帮倒忙?萧荇的嘴角一阵抽搐,李凰熙这毫不给面子的态度又让他郁闷,他的好胜心顿时就抬起了头,就算没有梁兰鸢的吩咐,他也不会就此退缩,绝不能让李凰熙看扁了。
看到李凰熙亲自跳到农田里面,亲自指挥着那一群庄稼汉种甘薯,并且熟练地使用农具挖出沟渠来,再将这甘薯种的距离都一一示范一遍,他暗暗记住,绝不再让这女人再笑话他五谷不分。
他逞强地一把捞着一个锄头,“我也会。”然后照着李凰熙的样子锄出一条沟渠来,示威地朝李凰熙一笑。
李凰熙看了眼萧荇这样子,这一面的萧荇是她想不到的,只是他再怎样的面孔也不会引得她内心的波动,曾经在他这儿摔得很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自己摔倒,对他那示威,她很无地讽了一句,“无聊,幼稚。”
萧荇在建京虽然没有被人捧到梁晏那么高,但也没试被人这样嘲讽,顿时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想要与李凰熙争辩,哪在人家根本就不看他,心里兀自气得要命,将地锄得更用力。
看到这一幕最高兴的莫过于梁晏,他一直都将目光注视在这两人的互动上,李凰熙的不假言辞让他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他真怕李凰熙对这萧荇还留有意,怕她又如小时候那般只懂缠着萧荇,两眼只看到他。
李凰熙感受到边之人的好心,斜睨他一眼,“你高兴什么?”
“凰熙心好,我自然心好。”他不吝于用言辞表达着他对她的在意。
李凰熙的脸上立即飘来两朵红云,将一张小脸衬托得更为美丽。
萧荇一抬头看到这两人亲密默契的一笑,眉头不由得皱紧,李凰熙脸上的笑意让他觉得很碍眼,虽然她长大的样子他认不得,但小的时候那个跟虫喊着萧哥哥的样子还是留存在脑海,他不她,但也见不得她对别的男人绽放笑意,真想上前打梁晏一顿。
“这位公子,这地不用锄得那么深,不利于栽种的……”旁边的庄稼汉看到他将面前那块地刨出一个深坑来,大着胆子阻止,毕竟他还记得那张条约上写着的话,这甘薯是容不得出一点闪失的。
萧荇狠瞪他一眼,正想要回嘴一句要他多事,李凰熙已经由梁晏扶着走过来,一看到那个深坑,脸上满是不悦,“萧公子,你若还想捣乱,那就请离去,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若不是你父亲萧太尉让你来赔罪,你以为我很想留你这颗害了一锅粥的老鼠屎在吗?”
这话说得又快又不留面,李凰熙承认她在迁怒,这萧荇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看得顺眼,更何况他现在的行为更是在毁地,因而她的怒气浮于脸上,一点折扣也没有。
“表侄女别动怒,为这气坏了子不值得,你这脚还伤着呢。”梁晏忙安抚道。
萧荇听到她讽他是一颗老鼠屎,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如此教训过他,这郡主怎么就这样说话?遂讽笑道:“原来你回程途中的大家闺秀样子是作假的,原来就是这么一个牙尖嘴利得势不饶人的主儿,算我今天才认识你……”
“你现在才知道啊,是不是迟了一些?萧公子,别以为所有人都会迷得你晕头转向,你于我而言连老鼠屎也不如。”李凰熙冷哼道,这番话说出来果然很爽,对付这种想要利用女人的感达到目的的男人绝不能手软。
“你!”萧荇没想到她会大方承认,握住锄头的把首的手青筋凸出,这个女子果然比兰鸢差得太多,兰鸢才是那个温柔多,美丽不可方物的大家闺秀,“孔老夫人子有语,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半晌,他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挤兑李凰熙。
李凰熙圈着双手看着他怒气勃发的脸,不怒反笑道:“只有说不过女子的懦夫才会说这句话,原来萧公子对当懦夫这么感兴趣。”
萧荇再一次被她挤兑得说不出话来,真想甩下这锄头走人,只是看到她脸上的嘲意,他一咬牙低头锄地,说什么也不能就此退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混进来。
李茴正在那边教农户栽种甘薯,看到妹妹那边剑拔弩张,不皱了皱眉,妹妹对萧荇似乎没有半分好感,看来他要找个机会让这萧荇不要再缠着他妹妹。
李凰熙看到萧荇低头劳作,遂也不再与他斗嘴,逞逞嘴皮子并没有多少乐趣,这萧荇她是绝计不会放过的,由着梁晏扶着她上了田垄,着褚世泰与孙司农在此看着,再看了眼大哥,应没有不妥之处,这才踱着到正在做新式水车的胡五子处走去。
两旁渐渐没有闲杂人等,梁晏道:“你真的相信萧荇是真心要帮你种甘薯的?”
李凰熙摇了摇头,“只是我现在要防着他,只是无论他怎样行动,相信我,我也会让他自食苦果,萧荇若不是萧太尉的儿子该多好。”她的心中正七上八下的,这是一次机会,若她要萧荇吃一点苦头,必定不能放过,只是那正直又是保皇派的萧太尉,她的心始终不是铁石做的。
梁晏却道:“凰熙,这个世上鱼与熊掌不能兼得,要得到就必须舍去一些东西,你可明白?”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说这样一番话,此刻,他感觉到体内的火似乎要烧起来。
李凰熙看到他的表严肃,两眼一瞄没看到外人,遂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我知道,虽然不能两全,但是萧太尉与萧荇,我会将他们分开来看。”
“那就好,我怕你还喜欢着他。”梁晏似松了一口气地道。
李凰熙一愣,她过萧荇的事在这一世似乎没有一个人知道吧,他这番话说得有几分诡异,皱眉道:“谁说我曾喜欢过他的?梁晏,你从哪儿听来的?”
梁晏却一副坦然的样子,“直觉。”看到她似乎有些恼地想要打他,这才道:“好了,别恼,你不知道我最怕你恼吗?你小时候老跟着他的事,我可是记忆犹新,凰熙,我只想让你的眼睛看到我一个人……”
“你们两个人在干什么?”一道有些尖锐的嗓音响起。
李凰熙的目光立刻看过去,正由下人抬着的竹轿子里面坐着一个穿着蓝色百蝶裙的少女,头上梳着堕马髻,插着一枝由清翡点缀的流苏簮子,髻中更是插着一枝由玛瑙雕刻串成的牡丹花,一张尖尖瓜子脸,配上那双有些斜上翘的丹凤眼,此刻尖锐地喝了一声后,皱起的眉尖有一条痕迹,可见此女素里是惯常板着面孔的。
这人李凰熙初见还没怎么认得出,但很快从她那皱起的眉尖想起此人是谁,梁晏的未婚妻,兵部尚书赵德的女儿赵汝真,一个被建京捧为将来最适合成为贤妻良母的女人,据说她四岁会背《女诫》,八岁就说出好女不配二鞍的话,搏得京师所有人的赞扬,将她奉为道德的典范。
前世之时这个女人与李凰熙的交往不多,初时两人客客气气,但后来赵汝真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善,时常从她的眼睛中流泄出怨毒不满的目光,从那时候起她才发现这赵汝真表里不一,后来她更是明令不许这赵汝真进宫,梁兰鸢曾问过她,她直说不喜赵汝真。
后来梁晏与梁家反目,反叛出了梁家,婚期拖了又拖的赵汝真真正进退不得,赵家为此埋怨梁家,可梁家当时有当皇后的梁兰鸢正如中天的权势,而且梁晏的事梁家由始至终没有向世人说个明白,赵家有怨不敢吭声,这赵家小姐的婚期又再拖,直到二十五岁高龄,梁家才发话之前的婚约不作数,赵家小姐可以自由婚配。
赵家因为她而成为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再者给她说了几门亲事,她都不乐意,李凰熙清楚记得,前世最后的最后这位赵家小姐是被家人送到庵堂去,到她死,再也没听到这赵家小姐有任何流言传出,她渐渐在人们记忆里抹去。
所以,今生她与梁晏之间如何发展,她都没有过多的顾虑到赵汝真,不管是前世是今生,梁晏对她没,赵汝真也不会得到好下场,与其这样,还不如这两人解除婚约,赵汝真早早得到解脱,不用像前世那般落得一个被家族送到庵堂去的结局。
此时的赵汝真却走下竹轿快步走到两人的面前,一把拉下李凰熙抚着梁晏面孔的手,然后又想要拉开梁晏扶着李凰熙的手肘的手,严肃地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们这样拉拉扯扯很好看吗?梁公子,汝真也是为了你好,郡主,当得避嫌,才不会让人质疑郡主的闺誉……”
梁晏一看到她就头疼,看到她又要长篇大论起来,遂皱眉打断她的话,“你这是做甚?我与表侄女又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举动……”
“那她的手为何抚在你的脸上,你做何解释?”赵汝真理直气壮地质问道,一直以自己有这样的未婚夫而自豪,她知道他房中还没有通房丫头,虽有应人所邀去过花街柳巷,但也如自家大哥悄悄跟说的,他没有不轨的举动,心下放心之余,也乐意听别人奉承她许到一个好夫婿。
为此,京城有多少闺阁少女都羡慕她,她最享受的是别人流露出这样的目光,所以每每京城女儿家的聚会,只要给了她帖子,她一个都不会错过。
相府,梁晏的院子里面到处都寂静无声,惟有桓嬷嬷不高不低的训斥声响起,正在此时,有一名丫头急急地掀帘子进去。
桓嬷嬷一看到她,即遗退下人出去,这才问道:“怎么样?”
“回嬷嬷的话,赵小姐一听嬷嬷给她通风报信的话,已经第一时间坐了轿子去城郊了,怕是这会儿已经到了。”
桓嬷嬷一听,脸上的皱摺子都舒展开来,这回她要看看李凰熙还如何迷惑自家小主子,赵汝真这女人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由她来对付李凰熙那是再妙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