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的手被人紧紧抓住,“放手——”
猛然,她感觉到身边的气息很阴沉冰冷,猛然一回头,“是你。”
拓跋渊笑得扭曲地看着她,目光下移看到她的下摆裙子上的鲜血,鼻子轻哼出声,凑近她咬牙道:“这个孽种没了?”
“不要你管。”她强硬道。
“我是你男人,怎么叫不要我管?杨朵朵,你他娘的还有良心吗?把我给坑了就算了,还给我戴绿帽,我告诉你,你的奸夫玩完了……”拓跋渊笑得更是凄厉阴深,“还有你那个娘……”
杨朵朵的瞳孔张大,她娘与拓跋圭都失败了?这不可能,她直觉上就予以否认,她娘怎么可能会玩完呢?“你骗我——”她指控。
拓跋渊拖着她的手往府外走,“我何必骗你,杨朵朵,现在来算算我们的账……”
他的行为动作没有丝毫的温柔可言,为了这个女人他失去的太多,她居然还敢怀别的男人的种,非但如此,想到她暗中给他下杀手,他又更恨她几分。
他的力气加重,杨朵朵苦不堪言,这会儿她流产的症状严重了,肚子一坠一坠地疼,那血水似不要钱般地流淌,在地面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拓跋渊,我的肚子很痛,你松开我,听到没有——”
拓跋渊似没有听到她的呼痛声,连头也没回,下意识步子更加快了一些,杨朵朵跟不上,双腿没有力气行走,只能被他拖着前行。
府里的下人看到这一幕都吓得说不出话来,那杨朵朵现在一身狼狈,头发蓬乱几乎遮去她半边颜面,几乎没人能认出她曾是开阳最富盛名的贵女。
她的肚子越来越痛,她的呼痛越来越尖利,突然,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就那样从母体内掉出来,乌黑乌黑的肤色,长长的肚脐带拖着它,看起来相当可怖。
“啊——”
杨朵朵何尝见过如此血腥的一幕,她尖叫着,用双腿去蹭,不敢相信这玩意儿是从自己体内掉出来的。
一路上看到的侍女都吓得掩面不敢再瞧,真真可怕。
拓跋渊快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冷笑地骂道:“贱货,果然这贱种就是没命来到这世上……”
那个早产数月的男婴本来气息就弱,再经由无情的拖拽,很快就没了气息,连带着杨朵朵凄利的尖叫声也越来越弱,暮春时节的一口春风似想要把那股腥气都吹走。
皇宫里面的局势在没过几个时辰又一面倒,拓跋晏带着人昂着阔步地走进金銮殿,他的身后跟着完颜父子,士兵也迅速行动,将一干乱臣贼子都紧紧地包围着。
正要坐上龙椅受群臣恭贺的拓跋圭看到这里,顿时目眦欲裂,“拓跋晏!”
拓跋晏冷冰冰地注视着这二哥,“二哥,你欲当那乱臣贼子篡夺父皇的皇位,那也要问问我手中的剑允不允许?”他刻意握紧了剑把,气息全开。
明祯帝看到最爱的儿子出现了,心里一阵大喜,之前被拓跋圭压制得话都不能多说几句,这会儿看到拓跋晏那一方占了上风,他顿时就挺直背脊,“阿晏,你来得真及时,朕现在就下旨,把这一群犯上做乱的人全关押下牢。”
拓跋圭转头狠狠地注视着他的父亲,他一向偏心,此时他笑得嘲讽道:“成者王候败者贼,我认了……”
“啪”的一声,明祯帝狠狠地甩了这个不肖子一个耳光,只见他的衣袖一振,把儿子从龙椅前踢到地上去,自己站在龙椅前,“朕没有你这样的‘好’儿子,拓跋圭,朕要剥夺你的一切……”
二皇子妃的眼睛睁大了,她以为这次谋反是胜券在握,哪曾想还会有变故?所以她当时只让娘家大哥准备了能牵制拓跋圭的药物,其他的竟没有过多的部署。现在看到局势扭转了,她急忙下跪,“皇上,臣媳是冤枉的,都是他的错,是他拿臣媳的孩子来要胁臣媳,臣媳不想这样的……呜呜……”当庭哭泣起来。
拓跋圭恨恨地看着妻子的举动,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
嘉元公主对于这一场突然调转的变故似一点也不上心一般,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兄长处理背叛他的人,一时半会儿他还没顾忌到她,所以这会儿她还能光明正大的多看他几眼。
她慢慢地向兄长走过去,嘴上却似惬意地问着拓跋晏,“阿晏,告诉你的姑姑,到底你是如何拆穿我的阴谋的?姑姑虽不是那自负甚高的人,但也一向不觉得自己是傻瓜笨蛋。”她斜睨他而笑的那一眼,瞬间风华绝代,把场中大部分男人迷得忘记了现在发生什么事。
拓跋晏仍旧老神在在地站在那儿看着他的姑姑唱作俱佳,既然她想死个明白,那他成全她,他朝黥面杨浦行了一礼,“此事还是多谢姑父深明大义,没有包庇至亲,不然怕是也来不及调兵,父皇,姑父应当记此一功。”
明祯帝没想到杨浦居然出卖了嘉元公主,想到自己的臣子也不全是那狼心狗肺之人,脸上不禁笑道:“睿王所言在理,杨浦,你要什么,只要朕能满足的都会答应你。”
杨浦的倒戈行为出乎所有人预料,有人叹息当日如果想到杨浦还有翻身的机会,就绝不会在他被贬为庶民刺面的时候给他难堪了,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嘉元公主这回全身都打冷颤,没想到她居然是败在自己人手里,顿时她看向杨浦的目光淬满了毒液,“你,好。”简单二字道出了她心中的不忿与不甘。
明祯帝的眉头紧皱,时至今天,他的妹妹仍然执迷不悟,他正要开口斥责。
杨浦却在这时候拱手道:“皇上,草民没别的所求,只求皇上废除嘉元的封号,然后让她与草民当一对平凡夫妻。”
不要高官厚禄,只要回自己的妻子,众人不知道是要赞扬他夫妻情深,还是说他傻好了。嘉元公主涉及到这次叛乱,必定不会有好下场,再要回这样的妻子还有什么益处?
明祯帝也是大吃一惊,不过转念一想他也算是对嘉元一片情深,要他下旨诛杀嘉元,他终究狠不下这个心,也好,成全了杨浦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也对得起母亲在天之灵。
嘉元公主却是半分喜意也没有,她没有再看任何人,而是紧紧地看着明祯帝脸上的变化,随后悲哀地发现他还是要将她往外推,推给她不爱的男人,顿时,满腔的失落与恨意涌上来,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她的眼里含泪,直直上前走到了明祯帝的面前,“嘉元知错了,这次是我不对,不该听信阿圭的话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皇兄,你不要记恨嘉元,好不好?”
她定定地站在他的面前,似那风一吹就能翻飞的荷叶,瞬间敛去多少见不得人的肮脏。
明祯帝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当她真的悔改了,叹息一声,“你总算明白自个儿的错了,嘉元,朕也望你日后真的要悔改才行……”
嘉元公主呜呜地哭出声,在明祯帝往前靠近她要安慰之时,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匕首刺向明祯帝。
“父皇——”拓跋晏察觉不对,急忙上前要救明祯帝。
两人靠得太近了,明祯帝一时错愕没能第一时间有反应,嘉元公主手中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右胸处,他满眼惊愕,他千般万般惟护的妹妹要杀他,顿时眼里又涌上了滔天怒火,“你——”
嘉元公主一把抱住明祯帝倒下来的身体,洁白莹润的手在他的脸上轻轻一抚,“皇兄,我们到另一个国度去好不好?在那儿,你我不再是兄妹,你以前赞过我长相过人,十分美丽……”她脸上又现出娇羞一笑,“到那时我给你做妻子好不好?”
她现在完全陷入了自己癔想出来的世界,那脸上的笑意明亮而动人,没有了平时的阴深寒冷。
群臣已经是惊呆了,没人想到嘉元公主居然想着皇上,自己的亲兄长,他们的脸色如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这两人是兄妹,是永远不能在一起的一对。
她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这时候她的手指很是留恋地在他脸上轻轻一抚,感觉到拓跋晏向她靠近,她朝他挑衅一笑,迅速拔下头顶上的簮子指着自己的喉咙,“白妃,你别过来,我不许你再碰到皇兄一根手指,你这个早就该死的贱人,今天我也跟着皇兄赴黄泉,那儿没你的位置……”随后她胜利般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斗不过我的,你以为皇兄真的爱你,哈哈……”
正兀自痛苦的明祯帝脸上突然一热,眼前一片腥红,鼻端甚至能闻到鲜血的腥味儿,嘴唇能碰到那湿热的温度,血,这个字出现在他的脑海,他朝妹妹看去,嘉元公主正笑得甜蜜地倒向他,脖子处鲜血横飞,让人看了既觉得凄美又恐怖。
拓跋晏伸向阻止她的手愣在半空中,他与她斗了这么久,从没想过他这位傲气十足的姑姑会选择自尽,她死不为阴谋诡计被识破,只为那如镜中花水中月的情之一字。
杨浦发出如野兽的嗷嗷声,他冲上去抱住嘉元公主的身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接受我……”
“放开我……我……恨……你……”恨了一辈子,嘉元公主两手推拒着,艰难地转头向皇兄的方向。
拓跋晏没再看她,上前查看父亲的伤口,似乎还有救,他忙让人宣御医觐见,同时派人把白头神医请来,期间他还小声吩咐,“问问王妃生产完了没有?若神医要助王妃生产,暂时就不要让他进宫。”
那人点点头应“是”,很快就转身出去。
嘉元公主看到皇兄被人抬走,她绝望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留住儿时的记忆,最后那手渐渐无力垂下,双眼的光芒也渐渐消失殆净,最后双眼一闭头一歪,结束了自己可笑可悲可叹可恨的一生。
杨浦抱紧她的尸体,他这一生追在她身后,她却追在她皇兄的身后,纠结来纠结去,他最终也没有得到她,但他仍舍不得放下她,哪怕只是尸体?
他低头在她仍红润的唇上轻轻一吻,“嘉元,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所以,她注定生生世世都要与他纠缠在一块。
最后,没人知道杨浦抱着嘉元公主的尸体到哪儿去了,至于他们的女儿杨朵朵虽流产了,但仍捡回一条命,受到太大的刺激,最后终日恍恍惚惚,连人也认不得,只要逢人,她就甜甜地唤“五表哥”,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
拓跋渊一看到她这样就会下死劲地折磨她,恨得脸上的青筋也凸了出来,可她不管是哭着还是笑着,都能挽着他抱着他唤“五表哥”,这让他爱恨交织却又拿她莫可奈何。
他想撇下她,却又在最后关头把疯傻的她带回去。
明祯帝捡回了一条命,那天在嘉元公主刺过来的时候,他最终下意识的身体偏了偏,那匕首稍稍偏离了心脏部位,只是这一次让他元气大伤,身体大不如前,瞬间老了许多。
二皇子夫妇都没能逃过惩罚,一同被赐予毒酒一杯。
拓跋渊好在最后迷途知返向拓跋晏告密,逃过了死罪,但也没能受到明祯帝的待见,对于他是嘉元公主女婿的身份更觉得膈应,最后让他带疯癫的杨朵朵回到那个县城去,还下旨即使他死了,他也不许到开阳来奔丧,等于不再认他这个儿子。
朝中更是鲜血弥漫,明祯帝对于那天背叛他信任的朝臣都做出了处理,黑脸右相更是抄家灭族,几个相关的大臣也难逃一死,有土地的大贵族们也被清查,一时间人人自危。
硝烟弥漫过后,盛夏来临,明祯帝方才想起他尚有一事没问儿子,“对了,你妻子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这个当了人家数月的祖父一直不知道新添的孙辈是男还是女,论起来是有够失职的,明祯帝此时觉得十分的汗颜,故问拓跋晏的语气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拓跋晏正在给他试药温,听到父亲问及自己的宝贝孩子,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父皇已经忘记了呢。”
他的话里没有讥诮的意思,但听在明祯帝的耳里却是有几分刺耳,脸色不禁沉了下来,他现在身体不适,脾气也坏了许多,随即瞪视了儿子一眼。
拓跋晏却当没看到,将药碗递给父亲,“父皇,药刚好可以喝了。”看到明祯帝皱着眉头接过他手中的药碗,看也没看一眼,仰着脖子就喝,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微微一动的,至少父皇并没有因为二皇子的事情就对所有的孩子都失望不信任。
明祯帝把空碗放下,药还是要喝的,他现在还不想死。
“是个漂亮的女儿。”拓跋晏把空碗递给了身后的内侍,想到女儿乖巧漂亮粉嘟嘟的样子,他的脸上不禁挂着一抹温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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