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凰熙如临大敌,急忙让人将她们隔离开来,不准靠近孙抚芳半步,甚至对剩下的四个嬷嬷说,“嬷嬷们千万要小心身子。”
四个嬷嬷忙点头,那桩意外事故到底没有引起过多的联想。
刚到夕间,孙抚芳就开始做动了,肚子的疼痛一阵一阵的,怕吓着李芫,早早就吩咐人送他回去院子里面。
四个嬷嬷急忙进去查看情况,然后均一脸放松,对外头紧张的忠王府几位主子道:“王妃的宫颈未开,现在还不到生产的时候。”
李凰熙道:“嬷嬷今儿个夜里是必定要侍产的,赶紧趁这个时间去吃点东西,不然怕是夜里没体力给我母妃接生。”
四个嬷嬷不疑有他,这长乐公主一直以礼相待,她们俱是一福道谢,然后就去赶紧用晚膳。
天入黑,孙抚芳的痛叫声渐响,一直侍候在旁的四位嬷嬷也开始紧张起来,直要王妃呼气吸气,然后查看可以生没有。
其中一人道:“我肚子不舒服,要出去一下。”
“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出问题……”明显是领头的那个嬷嬷斥责了一声,随后又感觉到肚子也是一疼,这是怎么回事?
另外两个接生嬷嬷也明显感觉不适。
四人对视一眼,莫非饭菜有问题?
外头的李凰熙忙挑帘子进来,姜嬷嬷拦着她。
她却对那四个接生嬷嬷急道:“嬷嬷可有觉得不适?刚刚厨房里面有人肚子绞痛,这才发现今儿个的饭菜不洁,那主事者已被我打了二十棍……”
什么?
四个接生嬷嬷一脸汗水地弯着腰死忍。
李凰熙见状,忙唤婆妇进去扶着那四个接生嬷嬷出来,不顾公主之尊在一旁道歉,急忙召府医来诊治,看她们的情形不妙,“嬷嬷们还能为我母妃接生吗?”
第144章 长乐公主(35)
四个接生嬷嬷急忙对视一眼,如此凑巧在这个节骨眼里吃了不洁的食物?她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哪会相信如此巧合的事情?心下皆知必定是这小公主不信任她们使的计谋。
肚子似在使劲地绞痛着,伴随着里面忠王妃时高时低的痛吟声,四个接生嬷嬷的心也在浮躁起来。完成不了太后娘娘给的任务,她们回去后只怕要受到娘娘的责罚,遂那个领头的嬷嬷冷眼看向李凰熙,不答反问道:“吾等奉了太后娘娘之命前来忠王府,公主何必如此防吾等?”
李凰熙睁大眼睛无辜道:“嬷嬷在说什么?现在我比你们还要着急,就因为对你们的信任与放心,府里才没有请得力的稳婆坐阵,现在这个时候你让我去哪找稳妥接生的人……”
“公主无须如此喊冤?如此是不洁的食物,为何公主安然无恙?”其中一个嬷嬷痛呼了一声后,不禁恼怒道。
“嬷嬷们不信本公主那也没有办法,本公主忧心母妃哪还有心思用膳,这是我的生身母亲,她在痛苦中,做为子女的就要一同陪着,不然就是不孝。”李凰熙也冷冷地道,若不是顾忌到背后的皇祖母,她早就让人拉她们出去发落了,哪还会如此废话?
突然,有小厮急冲进来,“公主,王爷突然腹痛难忍,让小的来宣府医过去问诊。”
“什么?连父王也吃了不洁的食物?”李凰熙惊讶地跳起来道。
那四个接生嬷嬷这会儿完全呆怔了,连忠王爷也中招了,这么说她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不是长乐公主弄出来的鬼,只是一次意外事故。
李凰熙忙让一旁的府医先过去给李盛基诊治,然后如热窝上的蚂蚁般走来走去,然后朝那四个接生嬷嬷吼道:“能不能接生?一句话。”
那个领头的嬷嬷忍着腹痛一反之前的态度,上前给李凰熙勉强一福,摇了摇头,“吾等身子不适,今夜无法给王妃接生,公主赶紧遣人去请有经验的稳婆前来。”看到李凰熙急忙吩咐人再去请稳婆后,又道:“吾等冤枉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李凰熙急忙上前扶起她,“嬷嬷无须这样说,先下去好好地安养着,皇祖母那儿,本公主必定会据实以报,决不让诸位嬷嬷受累。”
“公主言重了,吾等也不会再胡言乱语……唔……”那个领头的接生嬷嬷忍不住痛哼出声。
李凰熙这回不再耽搁,赶紧着人将四人扶下去,然后又派人再去请大夫回来给她们诊治。
一旁的孙老夫人根本就不知道李凰熙在做什么,只能干着急地道:“这都是做了什么孽,偏在这时候生事。”不免有些责备地看了李凰熙一眼。
李凰熙看到四个接生嬷嬷离去后,方才道:“没有人做孽,外祖母不要乱想,母妃还没到生产的关键时刻,外祖母还是先回客院歇息一下,这里有我守着即可,晚些时候再遣人去请外祖母来。”
今儿个还是越少人关注越好,李凰熙不打算多留人在这儿添乱,所以这孙老夫人还是暂避为好。
孙老夫人不满地瞥了眼李凰熙,但她是过来人,知道女儿现在只是前期做痛而已,离生还远着呢,遂也不与李凰熙争辩,由侍女扶着起身,“等会儿我再过来看看。”
“外祖母放心,外孙女儿别的本事没有,护母的心思与外祖母是一样的。”李凰熙淡淡道,亲自掀帘让她出去。
孙老夫人叹息一声,心知她所言非虚,这段时日也是看到她们母子情深的,断不会害了自个儿女儿,“外祖母明了你的心,可你与茹儿一样还是未嫁之身,有些事不宜担待,记着你母亲动静大了就赶紧让人告我。”
李凰熙点点头算是应声。
等这孙老夫人也走后,姜嬷嬷方才出来给李凰熙斟了一碗茶水,“总算把她们搞定了,还是公主想得周全,看来已是封住她们的嘴,太后娘娘那儿也能有个交代。”
李凰熙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问了一下孙抚芳的状况,还是没到真正生产的时候,宫颈开得不够,要再等等,这才舒了一口气,苦笑道:“宁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也不能冒那个险。安排我们之前就请好的稳婆进来给母妃接生,着人看好府里,在母妃未能平安生产之前决不能让人向外透漏半点消息。”
姜嬷嬷忙应声下去安排。
相府里面,梁兰鸢膳后与谢氏一道坐着品茗,谢氏道:“不知道忠王府生了没有?唉,兰鸢,为娘总觉得你姑母这会儿是过于心狠了。”隆禧太后那人着实是个让人一想起就要打冷颤的主儿。
梁兰鸢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冷笑道:“什么狠不狠的,能让她留下这个种也算是她的造化了,可怜李凰熙还蒙在鼓里,亏她往日自诩聪明。”
谢氏看了眼女儿眼里一闪而过的野心时,心中又再叹息一声,隆禧太后之于梁家而言有点阴魂不散了,只是劝也劝不来,“你可要当心点。”
梁兰鸢笑道:“娘放心,女儿自知有分寸,李凰熙这人最大的弱点与软肋就是孙抚芳,”拨了拨灯心,嘴角无情一撇,“她失宠的日子就要到了,娘,你看着吧,接下来一切都会回归原轨。”
外面一声惊雷在闪电划破长空后响了起来,惊得廊下的丫鬟都捂住耳朵,正院里面灯火通明,王妃的喊声被惊雷遮盖去了。
李凰熙也在惊雷乍响之时心跳加速起来,她的两眼紧紧地盯着那块撒花帘子,不知为何,她的不安呈几何倍数般增加。
纷沓而急躁的脚步声传进耳膜,她忙跳起来看向帘子处,管家急匆匆地进来,李凰熙正要呼喝一声,接着看到他身后的容公公以及两位陌生的老嬷嬷,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不安从何而来。
她有心要避祸,祸却是不愿放过她。
努力挤出一抹笑,“公公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容公公一如既往地笑道:“公主见谅,因来时过于匆忙,咱家没等人通传就奔了过来,实因太后娘娘实在忧心忠王妃生产之事,怕之前的六个嬷嬷不顶用,这不,令咱家又派来两人。现在巧了,王妃正在生产中吧……”
李凰熙一时间只觉得耳朵里都是嗡嗡声,容公公那张肥头大耳的脸上长着的一张嘴开开合合间说了什么,她竟没有听清,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冷,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中时,皇祖母还是不放过又派来了催命符。
“公公说的是什么话?”她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将六个接生嬷嬷的情况说了,“只是我已请来了稳婆,这两位嬷嬷年纪已高,不如暂到偏厅去奉茶……”急忙给夏荷使眼色,夏荷立即会意地去砌茶。
她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容公公笑眯眯地一挥拂尘道:“公主无须客气,这是她们的职责所在,还不赶紧进去?”转头朝两个老嬷嬷喝了一声,看到她们领命进去产室,方才笑看向李凰熙,“公主别看这二人老了,当今圣上也还是她们接生的,王妃一定母子平安。”
李凰熙眼巴巴地看着这两个老太婆进了母妃的产室,再没有了与容公公虚以委蛇的意思,挥手让夏风出去守着,与容公公低声道:“公公何必如此苦逼凰熙?”此刻她不再自称公主,“公公此刻高抬大手,他日凰熙必有重酬。”
容公公其实心下是惊讶的,这个小公主的聪慧让他佩服,太后娘娘那心思一般人是猜不出来的,可她却能不动声色地解决了那六个接生嬷嬷。现在看到她的急相,叹息一声道:“公主又何苦为难咱家?再多的银钱也得有那个命来花,不是?”
李凰熙的眼里大骇,虽然对于皇祖母的心思早已猜到,但是她还是抱了一线希望的,希望是自己多想了,皇祖母不是自己想象那般残酷无情的,她自己的疼爱那是骗不了人的。如今容公公的一句话打破了心中最后那一点幻想,侧面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公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她咬牙挤艰难挤出来的一句话。
容公公再度叹息一声,“公主是聪明人,这其中的道理不用咱家教。正正因为公主的聪明,咱家也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只是现在你我都动弹不得。”如果李凰熙真个不听劝阻,看来他也不得不放弃她,“太后娘娘对公主是真心疼爱,咱家侍候娘娘大半辈子了,从没见她对谁都有这般的耐性去教导,连她的亲儿子也没有得到这个待遇,公主实要珍惜。”
这一番话出自他的肺腑之言,他也不希望自己看错了人,如果李凰熙不动弹听众隆禧太后的安排,经过此事后,太后对她必定会更加宠信,那位梁家的二小姐再怎么蹦哒也再回不到过去。
现在看到李凰熙眼里的挣扎,他也放下一半的心,这反应是正常的,挣扎过来就会认了,他只须等待即可。
在这暖阁里面都能听到孙抚芳的痛叫声渐渐刺耳,生产到了关键的时候,容公公也不禁握紧手中的拂尘,这到底是伤天理的事情,他在心中念了一声佛,突然一声响彻天地的雷声似乎要震散了屋子,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
真正是秋风秋雨愁煞人。
良久,李凰熙才感觉到身体升温,一脸頽败地道:“公公所言甚是,本公主哪有那个能力与皇祖母相争?”自嘲地笑了几声,既悲凉又痛苦。
容公公到底是喜爱这个女孩的,少有的安慰了几句,再者看她这样子是不会再生事与太后娘娘对抗,他那提着一半的心也慢慢放下。在对方引他坐下品茗,他也没拒绝。
李凰熙看了眼那茶碗,“这茶砌了有段时间了,怕是凉了,夏荷,端下去,重新再砌一碗茶来,要上好手云雾茶,容公公爱喝这茶。”
“难为公主还记得咱家的喜好。”容公公笑道。
“本公主在宫里行走,尚需要公公的帮衬,区区云雾茶,上回忠王府还进了二两,待会儿我让人包了公公带回去慢慢再品。”李凰熙道,声音看似正常了,神情到底没有振奋。
容公公也没有见怪,这个时候还能兴高采烈地奉迎他,他就要怀疑这公主想要害他,要不就是没心没肺,这样才可怕。现在听到她随口要送茶,他也没有拒绝,拣了些许好听的话来说。
李凰熙以公主之尊亲自给一个阉人奉茶,看到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移向产室的红绸撒花门帘上,她的神情就更加淡然。
容公公捧起那茶碗只是碰了碰唇,没敢真喝下去,那六个相继出事的接生嬷嬷的遭遇,让他更为警醒,今儿个的差还没有办完,可不能着了她的道。
“公公是怕本公主在茶里下了东西?”李凰熙皱眉道,冷脸地高喊夏风拿银针来试。
容公公假意道不用,夏风还是急忙拿银针试了试,从茶水里面拿出来的银针并未变色。
“公主真是折煞咱家了。”容公公忙惊呼一句,差点就起身请李凰熙责罚,其实也难怪他要多心,那六个相继出事的接生嬷嬷还是令他提高警惕,就怕这个公主不撞南墙不回头,真给他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