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凰熙茗了一口香浓的茶水,唇边绽出一抹笑,“周嬷嬷,别告诉我你没能力执行这个任务……”威胁的意味很浓。
未竟的话语让周嬷嬷再也不敢提出质疑,如果她没有存在的必要,她相信这个公主也能心狠手辣地让她以及她一家步上桂香的后尘,遂忙跪下来,“老奴就是死也会办好这个任务,定不会让公主失望。”
李凰熙这时才起身上前扶她起来,轻拍了拍她的手,笑容可掬地道:“孺子可教也,那本公主就一切指望嬷嬷了,记住,别让我再听到父王的姬妾有身孕这样的话,你是知道我性子的。”眼睛一眯,声未冷人已冰霜遍身。
“当然,当然……”周嬷嬷急忙连声道。
李凰熙走出正厅的时候,梧桐院的空地站了三十来个奴仆,这都是李盛基院子里面的人,尤其是另一个通房更是一看到她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深怕自己成为另一个桂香。
李凰熙站在廊下看着一群打冷颤的奴仆,声音清冷道:“有人看到桂香吗?听闻她是父王的宠姬,本公主正想见见。”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怔愣地看着她,桂香不是已经被杖毙了吗?他们都看到了,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姜嬷嬷上前轻声道:“老奴刚刚瞧见她往湖边走去了……”
另一个仅剩的通房心思通透的,闻雅音而知其意,急忙讨好地道:“奴婢看到了……只是她一时不慎跌到湖水中去了……”
“奴婢也见着了,正呼人去救她呢,哪知她沉得快……”立即有人接口。
众人知道公主的意思,不用人教接二连三地勾勒出一个恃宠生骄的通房丫头恼恨王爷带王妃去郊外,在湖边发泄哪知一脚不慎跌落湖中一命呼乎了,更有甚至为了讨好李凰熙,更是迭声咒骂她不懂规矩,死有余辜。
李凰熙这时候才一脸惋惜地道:“那真是可惜了,不过这也是她命中的劫难,既然大家都弄明白了,本公主不想听到有任何别的闲言碎语,否则就不是今儿个的风景了。”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后面两个执着板子的奴仆抬起板子重重一顿,众人再次胆颤心惊,周嬷嬷带头大声应“是”后,接着应声震天。
“好了,都散去吧。”李凰熙轻声道,转身返回正厅。
“公主,这还是偏宜了那幕后指使的人,真应该将此事闹到太后娘娘面前去,把那人揪出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夏荷一脸的不满兼可惜。
姜嬷嬷瞪了眼夏荷,这丫头都跟在李凰熙身边这么多年愣是不长脑筋。
“我若将此事捅了出去倒是成全了她呢,你以为太后娘娘会站在我母妃这一边?即使是庶出,若是男丁,只怕她还要高兴几分呢,那个时候,母妃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开脸给她当姨娘保胎才能证明自己的贤淑,不然就是失了妇德,成为别人诟病的由头。”李凰熙冷冷地道。
夏荷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想得过于简单,忙道了几声罪。
李凰熙也没有计较她的失言,而是朝姜嬷嬷道:“待许嬷嬷回来好好地赏她,这事她立下大功了,不然我还没想到那贱婢怀上身孕从而铸成大祸,嬷嬷暂且记下,届时提醒我。”看到姜嬷嬷应声,沉思了一会儿,又道:“至于桂香的家人,明天起就让他们破产流落街头,然后派人紧盯他们,看看他们会与什么人接触。”
姜嬷嬷点了点头,这都是小事,以忠王府的权势要一户人家不能在建京立足太过于容易了。
李凰熙踱到窗前,亲自推开了一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繁星点点,她是故意做出来告诉那幕后的人,他的阴谋诡计流产了,果然在权势面前没有任何情义可讲,只有阴谋阳谋不断。
郊外的别庄里面灯火通明,王爷与王妃的到来让庄子的管事顿时忙了起来,就怕自己怠慢了从而丢了饭碗。
李茴吃过晚膳后,就起身向孙抚芳告退,然后才返回到自己暂住的屋子里面让小厮打水冲澡,这一路风尘滚滚的,前后都要打点,以至只能随意擦了擦脸就被孙抚芳派人唤去用膳。
洗了个冷水澡,敞着胸膛着亵裤披着亵衣转进内室,却猛然看到他房里有人在,对方看到他这个样子惊叫出声,他羞恼地赶紧将衣物拉好,“你怎么进来了?”迅速抓起外衣套上,一个未成婚的大姑娘进到男子的房间,还要脸吗?
孙茹一副捂着脸不敢看的样子,眼睛却透过手指间的裂缝偷偷瞄着他,心中如小鹿乱撞,情窦初开的她心中自然是情潮澎湃,咬着唇小声道:“我看小王爷今儿个晚膳用得少,亲自做了几味拿手的江南小点心给你,哪知……”就是说她不是故意的。
李茴穿戴好,冷着脸道:“孙表妹云英未嫁,往后这举动还是不要做为好,若传了出去,李某人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反倒孙表妹的闺誉受到了伤害,那时事情就大条了。”
孙茹听他声音平稳而疏离,急忙从双手中抬起脸来,一副委屈的样子,“我进来时又没有小厮在守着,所以才大着胆子进来,准备放下点心就走的,哪知道小王爷不是外出巡视而是在沐浴呢?”一双大眼睛噙着泪水更添我见犹怜的味道。
李茴却像个呆头鹅般似没有领会到她的委屈,只是板着脸道:“不管有没有人守着,你一个姑娘家家跑到男子的寝室就是不对,夜深了,孤男寡女相处多有不适,表妹还是请回吧。”
孙茹的贝齿将下嘴唇咬出一颗血珠来,他怎么如此不解风情?“小王爷不用赶我,我知道走,我这是好心遭雷霹了……”假意哭着跑了两步,然后步子一缓,就是想等他内疚上前来留他。
李茴看着她在房门口,愣头道:“表妹还有事?”
听到这句不解风情的话,孙茹再也装不了出来了,真哭出声音来,急急推开竹帘跑出屋子。
直跑出这小院的门口,才含着泪珠回头看了看,握紧拳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转头走了几步,看到自己的贴身侍女珍珠追了过来,遂放缓步子,“我让你支开那小厮,可打听到他喜欢什么没有?”
珍珠道:“小姐,我听闻小王爷已经定亲了。”
如晴天霹雳般,孙茹愣在当场,尖着声音道:“什么时候的事?是谁?”
珍珠的语气也有几分郁闷,身为孙茹的贴身侍女又有几分姿色,如果主子嫁得好她自然也能爬上未来男主子的床当那半个姨娘,“好像是不久前的事情,杜太傅家的嫡孙女儿。我们到京前她到忠王府作客了一段时间,婚事就是那会儿定下的,后来听说她母亲病重,她又回去了。”撇了撇嘴,“听说等王妃这胎生了就办婚礼,赶得很,长乐公主已经指定了嬷嬷专办这婚礼的事情……”
杜太傅家的?
这可比她身份高多了,孙茹顿时如霜打的茄子,最后连珍珠说了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即使她是孙抚芳的侄女,但要挤下杜太傅的孙女当正妻那根本就是不能完成的任务。
夏风挟着暖热之气,只是现在吹拂在身上,孙茹却觉得冰寒一片,吹得那一颗少女的芳心支离破碎,只能狠狠地咬着手绢儿来发泄。
梧桐院里面坐植的高大梧桐树在风声中发出“呼哧”的响声,屋子里摆着冰盆,李凰熙却睡得并不安稳,总感觉到有人的热气喷在自己的颈边,她伸手拂了拂,手又被人握住,迷糊中震惊了,意识到房里有人,瞬间从睡梦中惊醒,一双迷蒙的凤眼对上了那人晶亮的双眸。
“吓着我,好玩吗?”她不忿地伸手就打过去,对方却不躲不闪任由她的玉手拍打在身上。
“我不来找你,你也不来见我吗?狠心的家伙。”梁晏指控道,这段时间他都没能见到她的人,莫非真恼了他那天的言行?
李凰熙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有意识到他在说哪国语言,咕哝道:“瞎说什么呢?我这些天都忙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来的心思与你幽会?”就连前些日子为她办的宫宴,她也心不在焉地与一众年轻人笑闹几句即找借口离开了。
梁晏看她这样子,突然笑得很开怀,看来是他多想了,伸手抱紧她在怀里,吻了吻她鬓边秀发,一股女儿幽香蹿入鼻中,沁人心脾之余又勾起他的心思,一时间身体紧绷得更厉害。
李凰熙靠在他的怀里,即使是夏日,他的身上还是清爽的味道,头脑方才清醒了过来,这时候才忆及那日他古怪的言行,玉拳轻轻地捶打在他的胸膛上,“喂,你还没有告诉我,那天为何反对我?”这事情她也没有放在心上,所以问话都是极随意的,没有试探的意味。
可听在梁晏的耳里却又是另一个味道,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双眼里光芒黯了黯,以为此事已揭过,哪知她还提及?遂一副不在意地口吻道:“我那天不过早随口一说,你倒好,竟记恨到现在,哼,原来你对我的情意就是这样?”
什么叫倒打一把,这就叫。李凰熙没好气地看着他又再度控诉,一直以来他都是冷静又自持的样子,这样竟像个没糖吃的小孩儿般,瞬间就取悦了她,她的额抵着他的额,眼帘掀起,“你现在才知道啊,我说喜欢你都是逗着你玩的……啊……”
本意是想开个玩笑,他却突然一脸凶相地将她推倒在床榻上,倾身就压在她的身上,堵住了她的红唇吻着,这个吻不如平日的温柔,带着些许暴力。
半晌,她猛然推开他,双眼指责地看着他,“你疯了?”
“凰熙,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不爱听。”他的拇指轻抚着她的红唇,那上面还有晶亮的唾沫,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更是诱人。
李凰熙突然感觉到他的不安,皱了皱眉,心中疑惑渐生,可在他再度俯身覆上她的红唇辗转缠绵的时候,她双手圈紧他的脖子,包容他的一切。
“等梁府垮台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他在她耳边吹气道。
她脸红地埋在他的怀里没动,可那在胸膛上轻轻的一吻却是无声应有声,随即他无声一笑。
“对了,你怎么进来的?姜嬷嬷对你有敌意是不可能放你进来的,还有夏荷睡在耳房里……”她这时候才忆起他来得不是时候。
“放心,她们一时半刻都醒不了。”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李凰熙撇嘴,损道:“你不当采花贼真是可惜……”
“……”
将近天亮时分,梁晏才从李凰熙的闺房里面悄然离去,翻墙跃出了忠王府,回到梁府的时候已是天明时分,他满身是露水地推门进到内室。
随即有人给他行礼,轻声道:“公子,您还打算在这儿逗留多久?那边儿都在催了,他们对公子的回归是无限的期待……”
梁晏看了看那一身夜行衣的男子,背着双手踱进屋里,俊容上没有一丝表情,“此事我自有定夺,你先离去吧,这儿毕竟是梁府,梁博森那老头是不会乐见我与你接触的。”
那人叹了一声,不过看到梁晏不愿多谈,拱了拱手身子一跃,已是迅速地消失在房里。
梁晏却是一直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天边那一抹鱼肚白浮现,又是新的一天到来了,他背着的手却是紧紧一握,心中最后那一丝挣扎已然是烟消云散,“阿大。”
声响一落,房里立即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拱手而立。
“你即刻出京将我们的有生力量都整顿好,从现在开始,着他们开始秘密对付梁博森的私军,此事你为领头。”
阿大皱了皱眉,“公子现在就对付梁相会不会快了点?”其实他们一直也在调整着,主要的功能都是当梁晏与梁博森彻底闹翻之时,可以护着他从容退出建京。
“不快,我要慢慢地削去他的羽翼,不过有隆禧太后在,他现在还死不了。”梁晏冷冷道,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明知他私下拥有军力却不能密告隆禧太后,切肉不离皮,隆禧太后始终还会护住梁博森。
休沐日一过,李盛基携带妻子、岳母等人从别庄回来,浩浩荡荡的人马回到了忠王府,李凰熙这日也没有进宫觐见隆禧太后,而是带着仆妇家丁在影壁等着。
孙抚芳被李盛基持下马车,脸色红润,可见这两天是极舒心的,脚下的浮肿褪了不少,步履都轻盈了许多,一看到女儿,忙握住她的手亲热地说了几句话。
李凰熙迎着父母回正院,着人送孙老夫人祖孙二人到客院,亲自给父王斟了碗茶水,李盛基随口问道:“府里这两日没发生什么事吧?”
李凰熙轻声道:“父王,大事倒没有,小事却有一桩,您院子里一个叫桂香的丫头不小心跌落湖中淹死了,我已着人处理了,要不要给父王补上一个丫头?”
桂香是谁?孙抚芳还真没有多少印象,她是知道丈夫那儿有两个通房,但一直没有太放在心上,所以李盛基心虚地偷瞧太座一眼,却没看到情绪有变化,方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