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禧太后接过李凰熙手中奉的茶水,不以为意地道:“凰熙是哀家的孙女就无须避忌了,阿晏有话就直说吧。”
梁晏脸上自然不会表露出欣喜的面容,只是很随意地看了李凰熙一眼,淡漠而疏离,似有不满但又无奈,惹得李凰熙暗中翻了翻白眼,这厮比她还会做戏,若她是隆禧太后,定然不会怀疑他俩有私情。
“姑母,侄儿发现到绮春楼里面潜伏有北魏派来的女探子……”
梁晏的话还没说完,隆禧太后就惊讶地看着他,差点喷出一口茶,今儿个好像都约好般来提北魏探子的事情,扭头看了看李凰熙,若不是确定这两人私下交情不太深厚,她都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串谋好的。
隆禧太后将茶碗搁在案几下,听了梁晏道出意外抓到那袭击敬王嫡长子的刺客,因而才审出了这一桩案子时不禁笑道:“看来阿晏与凰熙运气都不错,不知是不是北魏运数将尽?”
被点名的两人对视一眼,李凰熙上前给隆禧太后续了一碗茶水,“皇祖母这是不信任臣孙吗?臣孙自个儿也不想要这运气,想来还怕半夜被北魏的探子报复了去……”
“哀家不过随口一说,看你这妮子倒认真起来。”隆禧太后嘴角一扯道,随即鼻子一哼,“在建京哪可能容得下北魏的人横行?哀家也不是好欺的。”
正在此时,容公公禀道:“太后娘娘,蓝御史已到。”
“进来吧。”
隆禧太后轻轻地拨弄手中茶碗里的茶叶渣子,抬眼看了看行礼的蓝耀宗一眼,“平身吧,这繁文缛节不行也罢,绮春楼之事查得怎么样了?”
李凰熙心中早已猜到,不过亲耳听到隆禧太后证实还是微微有点惊讶,倒是梁晏双眸波澜不惊,那悠闲的姿态半点也没有改变,
蓝耀宗看了眼在座的另两人,没有多问,而是据实答奏,“已确定了那蝶丝确是北魏的探子之头,只是现在还查不到他们到底派了多少人来,所以要想一网打尽尚需时日。”
李凰熙听着蓝耀宗不带感情的话论及他现在的枕边人,竟生出几分闲心想着若是蝶丝听到这一番话不知会做何想?这两人谁为猎物谁为猎人现在才见真章,心中倒是生出几分兴趣来。
梁晏却在此时道:“姑母,臣侄倒是查出了几处据点,当然绮春楼才是老巢,若是现在突然派人围剿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说着杀人的事情,他的脸容仍是那般淡然无绪。
蓝耀宗微侧目看向梁晏,他的手脚怎么这么快?自己潜伏在蝶丝身边有段日子了,却仍然没有弄到这群探子人数的分布图,“梁公子确定全部据点都弄清楚了?”
“是不是全部我又岂能打包票?只怕你蓝御史也不敢夸下海口,我只能据实以说,**成倒是有的。”梁晏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端起茶碗轻茗了一口,没去看那个男人突然变了的颜色。
蓝耀宗暗中被梁晏削打了一下,心里还是不快的,最先接触这案子的人是他,现在却进展不如梁晏,脸上难免有几分羞愧,为此还担下了弹劾的处罚,赋闲在家已有段日子。
隆禧太后起身在屋子里踱了踱,遇到一时难以抉择的事情她都习惯性地先踱上几步再说,等心中有决断之时她才转身看着梁晏道:“阿晏说得不错,先发制人可免我建京之忧,那群北魏的探子把手伸到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就要有这觉悟。来人,宣御林军统领觐见……”
“且慢,皇祖母。”同样深思后的李凰熙一听到隆禧太后提高的声音,顿时惊回了思绪,下意识就喊道。
隆禧太后例来不喜欢别人打断她的决策,在听到李凰熙这声不亚于她声音的阻喝声时,她的脸上闪过不悦的神情,微眯着眼带着高压看向这个孙女。
梁晏适时问道:“公主有更好的对策吗?”
这话缓和了隆禧太后的表情,能听得进谏言也算是这位太后的优点了,瞟了一眼侄子,喝了一声,“讲。”
李凰熙微看了眼梁晏,好在有他这一声缓和才让她知道自己失仪了,起身屈膝道:“臣孙刚刚失礼了,还请皇祖母见谅。”看到隆禧太后略微不耐的眼神,她轻声道:“蓝御史进来时给了臣孙一个很好的启发,原本臣孙也打着要把这群人全部揪出的心思,可是这样只怕还会有落网之鱼,与其如此,不如……”话到此顿了顿。
“不如怎样?快讲。”隆禧太后催道,这孙女有一点不好,就是喜欢故作高深,看来得让她改改这习惯。
梁晏与皱紧眉头的蓝耀宗都瞬也不瞬地盯紧李凰熙。
李凰熙赶紧道:“我们将计就计,既然北魏敢向我们大齐派出女探子,我们也可以借她的手将虚假的军力布署透过她传回北魏,从而设下一个局让北魏的大军踏入,最好能全歼了这群来犯的北贼,收复失地。”
鸦雀无声的大殿只有少女清脆可比黄莺的声音在响,以及她越来越热血沸腾的情绪似在感染着几人。
这建议让隆禧太后猛然跳起来,两眼先是惊讶地看着李凰熙,然后渐渐露出笑容,不禁赞道:“我孙儿这计不错。”
“谢皇祖母赞赏。”李凰熙朗声道,凤眸瞟了一眼同样吃惊的蓝耀宗,“只怕要蓝大人往后要与蝶丝姑娘更亲近才是,臣孙建议,既然蓝御史受到弹劾,皇祖母何不借这个机会调他任兵部郎中,官不大却能接触到一些军事机密,蝶丝姑娘只怕从此会对蓝御史更加死心塌地。”
蓝耀宗听得自己被这绝美的少女消遣了几句,不由得脸色紧绷,没错他是喜欢美女,但却不是个公私不分的人,首先发现蝶丝有问题的人也是他。想到这里眼神一黯,蝶丝所点的香都有迷晕人的特性,却无意中被他知晓,暗中查探,果然他一睡下,她就会去翻他的衣物以及公文等物,他发现后不动声色地一直与她周旋。
隆禧太后认真地思量起来,孙女儿的建议倒是十分可行,这样一来,大齐在与北魏的战争中却是占据了主动的地位,这反间计若用得好,只怕要北魏再吐出几座城池也未定,思及此,她脸上的笑容渐盛。
“凰熙此计不错,倒是可行,不过有些细节倒是要参详参详。”
梁晏道:“只是我们已经抓了对方的人,只怕已经打草惊蛇了,此计虽好,怕是实施的空间不大。”
李凰熙没想到提出质疑的人却是梁晏,不禁暗暗看了他一眼,他今儿个倒是有几分反常,遂皱眉道:“虽然我截下了她一个派往北魏去的探子,但是于此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只须把这探子弄成一个自然死亡的局面给北魏的探子,那么他们就不会疑心到我们的头上,只会以为路上出了意外。这儿距北魏有千里之远,路途漫长,谁能保证半点差错也没出?”说到这里,她冷笑了一下。“至于表叔抓到的那几人就暗中处决了,蝶丝也不会疑到表叔的头上,只会以为敬王府杀了泄愤,我们再故意让敬王嫡长子亲自向蝶丝姑娘‘解释’,她会相信的。”
即使再优秀的探子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传递消息,总会有意外发生,每每消息传来时都滞后了,毕竟只能靠人力传信。
梁晏心中叹息了一声,听到她的语气越来越冷,他不再提出质疑,而是投一票赞同,“长乐公主此言倒有几分道理,是我多虑了,未免有几分畏首畏尾,实属不必。”转头朝隆禧太后道:“姑母,诚如公主所言,运用得当,大齐会获利丰厚。”
“哀家也如是想。”隆禧太后刚才一直冷眼看他们交锋,现在胜负已分,朝李凰熙道:“凰熙,哀家也给你布置一道功课,那就是研究我们大齐与北魏这一战可以如何打?待会儿哀家会给你道旨意,许你自由出入兵部,持哀家手谕可翻阅绝密档案。”会这样吩咐没指望李凰熙能想出很好的做战策略,不过是她对孙女儿的培养而已。
李凰熙一愣,随即大喜道:“臣孙谢皇祖母栽培。”
蓝耀宗虽是眼观鼻,鼻观心,但耳朵却没闲着,对隆禧太后这吩咐自然是大骇,李凰熙不过一介女流,但依刚才所言却是见识不凡,怕是继隆禧太后之后,大齐迎来的还是女主称制,心下不禁为大齐男儿生出悲凉之感。
梁晏却没有吃惊,只要看到她高兴,他也就高兴,曾几何时,她越来越能主宰他的喜怒哀乐。
隆禧太后随即下令召集重臣进宫议北魏的战事,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那润白如玉的茶碗,细细地思量,这计不宜让更多的人知晓,遂让蓝耀宗与梁晏告退,独留李凰熙在身边侍候。
“皇祖母,关于建京府尹丢失官印一事,臣孙以为还是不宜张扬为好,不然这蝶丝姑娘没了这官印,怕是于我们的计划有阻。”李凰熙趁机私下建议,她现在还不打算端掉这个静王的狗腿子。
隆禧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建京府尹在这个位置坐了有五六年了,哀家早就想换下他,本来看到那出城文书中的印记,哀家就火冒三丈,堂堂建京府尹却栽于妇人之手,实在是我大齐官员的耻辱。”顿了一会儿,“也罢,就依你之言。”
接下来的日子,李凰熙却是时常出入军部翻阅绝密档案,开始了解南齐与北魏的战争史,两国自昔日的白家皇室垮台后就进入了分裂对开峙的局面,两国交战有输有赢,总的来说兵力更彪悍的北魏要比南齐更占优势。
正坐在梧桐院里面皱眉看这档案的李凰熙,看到姜嬷嬷掀竹帘进来,头也没抬道:“嬷嬷,有事?”
“公主,老奴有事要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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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长乐公主(9)
李凰熙闻言,皱紧了眉头,这几天她已下令若没有重要的事情谁也不许进来打扰,姜嬷嬷不会是那种明知故犯的人,看来真的是有事,遂抬起头来,“是何事?与母妃或者孙家的表亲有关?”
姜嬷嬷挥手示意在一旁扇风的夏荷出去守着,然后上前凑近李凰熙,“公主,与王妃有关,不知公主可还记得王爷那两个通房?”
李凰熙一听到这里,哪里还坐得住,把毛笔往笔架一架,两眼紧盯着姜嬷嬷,声音一冷道:“可是她们之中谁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来?”
姜嬷嬷附耳与李凰熙密语了一句,随即神色冷峻地靠后一站。
李凰熙一听,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满脸戾气地站起来,脚步已经是往外而去,姜嬷嬷急忙跟上。
“父王现今在哪?”
外头候着的许嬷嬷急忙道:“正在王妃的院子里面,正与孙老夫人聊家常呢,王妃现在倒是心情颇好。”
李凰熙眉尖轻蹙,思忖片刻道:“明后两天是休沐日,许嬷嬷,你想个法子去鼓吹母妃现在就要父王陪着到郊外住两天当散心……”沉吟了一会儿,“就说是外祖母毕竟难得回了一趟建京,正好可以赏赏郊外的风光,别让母妃起疑心,我怕她会动了胎气。”
七活八不活,无论如何早产都是件危险的事情,再说她的母妃已经三十多岁了,御医也说过难产的机率很大。
许嬷嬷一听眼睛一亮,忙点了点头,“是,老奴照办,公主放心。”她也是赞同李凰熙的意思,王妃不宜见血腥。
李凰熙看到许嬷嬷告退后急忙往正院而去,随即转头,“将那个贱婢关押起来,把她家亲戚情况给我弄清楚,居然敢做下这种事,我倒要看看她有几条命可以活?”
姜嬷嬷应声后即匆匆前行。
李凰熙朝夏荷道:“待会儿父王起程去郊外别庄的时候,立刻着管家封锁父王院子里的下人,不许有人随意走动。”
布置了一番后,她方才施施然地往正院而去,路上自然少不了还要“遇到”孙磊,这厮不知是不是老留意她的院子,一看到她出来即缠了上来,表妹声不断,透着讨好的味道。
李凰熙微侧头看他,“表哥怎的如此闲?我好像时时一转头就能看到你出没,大舅在信中说,是想让表哥到建京游学好增长见识,现在看来老窝在忠王府也没甚可学?当然若你想要与芫弟一道听先生讲课,那倒也可行。”
这话有够损的,居然说他连个孩童也不如,饶孙磊脸皮再厚也红了起来,他不是读书的料,自然最怕听别人要他读书的话。
不做声就奈何不了你了吗?
李凰熙微微一笑,“表哥这样下去不是法子,这样吧,建京有名的书院倒是可以去治学一番,凭父王的名帖表哥倒是可以与大儒交往,不失美事一桩。”有这个借口他怕是要离开忠王府一段时间了。
孙磊愣了愣,感觉到头更疼了,这表妹比老爹更恐怖,居然还想要他读书与大儒交往,这不是强他之难吗?与那些个之乎者也的老头子有何可交流的?还不如到京城有名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