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羽被它无比机警又无比可爱的样子逗得咯咯笑,又拿了一个无花果托在手上,凑到笼子边引诱道:“好乖乖,不要怕,再给你一个好吃的。”
小松鼠看了看无花果又看了看她,小心地挪了过来,一把抢走了无花果又蹲坐了回去。这一次,它很快就用双手一起捧着无花果吃了起来。不过,它并没有因此而丧失了警觉,一边儿抓紧时间耸动着小嘴巴啃啊啃的,一边儿还不忘记用那对黑眼睛向众人瞟上一眼,仿佛随时在勘察敌情。
“呵呵,真是好有趣!”燕飞羽看着小松鼠,简直是爱不释眼,只是可惜现在和小松鼠还很陌生,需要先培养培养感情,不然要是能把它抱在怀里,抚摸着它那浑身洁白的绒毛,一定更加好玩。
玩了一会,燕飞羽无意中一转眼,发现农家少年已经将竹子削成薄薄的一片片、细细的一条条了,打算开始编了,便又好奇地过去观看。
“小姐,这些都是粗活……您……您别看……您看着……我……我做不出来。”见燕飞羽过去,少年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红红,心里头直窘。
燕飞羽本来还想跟他聊几句的,可见自己都易容成一个丑姑娘了,这个男孩子还如此腼腆,不好意思再让他不自在,便笑了笑:“好吧,那我不影响你忙了,我自己随便看看就好。”
说随便看看,其实这个简单的农家院子里头除了角落处那一堆还没糊绢的灯笼骨架子,也没什么好看的,出去走走也不适当,下了几天的细雨,院外早已是一片泥泞,走起来也不方便。想了想,燕飞羽便提着笼子去厨房找农妇闲聊去了,毕竟说是说出来几天了,可她还真没什么机会和民间的人好好说过话,了解了解外面的世界。
看见有钱人家的小姐居然跑到黑烟了火的厨房里来,农妇起初慌得跟什么似的,后来被燕飞羽一劝才慢慢镇定下来,一边烧火一边和燕飞羽说了起来。
“比起前些年,俺家的日子不知都好了多少倍了,这多亏了燕大善人啊!”一听燕飞羽问话,农妇那半张都是皱纹的脸上顿时充满了感激的笑容。
“呃……燕大善人?哪个燕大善人?”不会这么巧说的就是她家吧?
“还有哪个燕大善人哪,当然就是蕉城的那个燕大善人啊!”
“可是大娘,蕉城离这里有一两百里路呢?那个燕大善人是怎么帮到你们的呢?”燕飞羽微笑道,说真的,虽然早就知道自家一向都有做善事的传统,或者说大方作为大商家都有做善事的传统以为自家博得好名声,不过听到有人夸奖老爹,她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毕竟老百姓嘴里说出来的和下人们的刻意奉承可不同。
“小姐你是闺阁中的女儿,可能不知道,这燕大善人虽然离这里远,但这里有燕家的生意啊。你来的路上也看见了旁边有不少竹林吧?再往前走,不过五里路,还有一个大大的灯笼作坊,那都是燕家的产业。俺男人和儿子平时就是替作坊做事的,您瞧外头那些灯笼架子就是。”
农妇探头,指了指门口,又低头添了把柴火,感慨地继续道,“不瞒小姐,俺们一家其实并不是本地人,因为老家发大水地儿都淹了,官府还不顾老百姓的死活,要俺们交这个税交那个税,俺们实在给逼的没活路了,只好往外边逃难。一路上俺们也不知道吃了不少苦,虽然俺男人除了种地外,还有一手好的篾工手艺,可人家都欺负俺们是外地人,工钱给的特少,常常干了一天的活还不够全家只吃一顿饭。后来俺们无意中听说这里有一个灯笼作坊,是有名的燕大善人办的,只要手艺好的就能进去做工挣口饭吃,孩子他爹寻思着自己的手艺还可以,就去报了名,俺那孩儿也懂事跟着帮忙。不曾想这燕家的作坊不但价钱公道,还从来不克扣工钱,逢年过节的还有福利,简直是打着灯笼走遍天下也找不到这样的好东家。这不,不过两年,俺们也总算在这山头买了块薄地盖了几间房,现在虽然钱都用来还债了,日子也清苦了些,可好歹俺家有了稳定的收入,也有个窝了。对了,前几天俺和俺男人还琢磨着要多赶工多作一些灯笼,好早点攒些钱给俺儿子说门亲事呢。”
农妇话匣子一打开,就唠唠叨叨个没停,燕飞羽微笑着听着,觉得这样的唠叨又是新奇又是亲切,心思渐渐又飞了回去。
老爹曾经说过,燕家的生意做的越大,各种各类的作坊越多,依赖着燕家过活的百姓也就越多,眼前的农妇一家显然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若是有朝一日燕家被人算计着倒了,这一批凭着手艺过活的老百姓也难保不会吃亏,甚至也许还会因为失业而无法过活。
想起娘亲多年来一直未有生育,膝下只有自己一个独生女,燕飞羽顿时觉得心头的沉重远大于自豪。
第二卷 初飞 第3章 灯笼镇
燕飞羽和农妇之间的闲聊并没有影响灶台上山丹的忙碌,在她的巧手和箭荷的帮忙下,不多时,几盘素菜就上了桌。
绿葱葱的青菜腐皮,金灿灿的洒了小葱的煎豆腐,新鲜的蘑菇片炒咸菜,还有一盆香浓柔滑的杂丝蛋花红薯羹。尽管全是素菜,但在山丹的巧手料理下,每一盘菜肴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引得农家少年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更让做了一辈子菜却从来不知道菜还可以做的这么精致的农妇好生羡慕。
不过,诱惑归诱惑,羡慕归羡慕,但朴素的老农却执意不肯上桌,和燕飞羽等人一起用餐,硬是说昨晚还有剩菜和馒头,小老百姓家将就着吃就成了。
燕飞羽见他们坚守,也不好强求,便让山丹和箭荷多拿了一些平时当零嘴的点心给他们品尝,不过瞧夫妻俩欢喜的样子,倒像是要把点心供起来舍不得吃一样。
待到午饭吃完,后来一直躲在偏房的农家少爷终于带着羞涩的笑容提了一个笼子走了出来,却不敢直接给燕飞羽,而是交给了他爹,再让老农给燕飞羽。
竹笼为圆柱形,大概高两尺,直径一尺半左右,顶上安装了个铁钩。笼门高高的,宽宽的,上下开关很是十分灵活,还细心的带了一个暗扣,扣板上还刻着漂亮的云纹,并绘上了鲜艳的色彩。笼内木板上铺了一块褐色的布帛,明显是用旧衣刚改造的,只在其中一角开了点小口,笼壁上则挂着清水罐,略高于笼底。
整个笼子看起来虽然不够精致,但枝条柔滑、距离匀称,没有半分毛刺,却是十分用心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出这么一个大笼子,手艺可见一斑。
“啊,做的真漂亮,你真厉害。”燕飞羽惊喜地接了过来,左右端详了好一阵,这才注意到原来不止笼门上,笼底周围一圈以及笼顶都还刻着简单而明快的松叶纹,为整个笼子平添了几分艺术气息。
“真的做的很好看。”山丹和箭荷也过来欣赏了一会,都对农家少年投去了赞赏的目光,竞秀虽然没有过来,脸上却也带着微笑。
农家少年腼腆地搓了搓手,大着胆子走了上来,快速地瞟了一眼燕飞羽等人又垂下眼去,羞涩地道:“俺来给松鼠换笼子吧?”
“好啊!”燕飞羽笑呵呵地把两个笼子都放在桌上,看他轻易地捉住吱吱直叫的小松鼠放到另一个笼子里,眼波一转,问道,“你叫青竹是吧?”
“嗯。”少年垂着眼点了点头,细心地把原来笼子里的干果也移到了新笼中。
“吱吱!”小松鼠被抓到新笼子粒,本来正在着急,现在一见自己的食物回来了,赶紧儿扒拉扒拉地又划到身边,还可笑地掀起布帛将食物都盖了起来,好像这样别人就找不到似的,逗得燕飞羽再度忍俊不禁。
燕飞羽没有再问,只是道了谢,又和老农一家寒暄了几句,便和众人一起登上马车离去。
待到车子驶下小道重回到大路上,才吩咐山丹道:“把这家人的地址和情况都记下来。”
老爹常说,这世上最值钱的不是银子也不是金子,而是信誉和技术。
技术又有上中下三种区别,下技不用说,只是敷衍完成而已,不计质量,说不准还会偷工减料,不论其作品还是技品,都无法长久。中技为老老实实、循规守旧,也即是一般技工所为。而上技者,就需要思路开阔,奇思妙想,想前人所未想,思前人所未思,创前人所未创,从而成为行种翘楚领头人。
概论者,不论哪行哪业,皆不出此三道,而燕家正是因为拥有一大批技术超群者,并十分注重培养更多的中技者,所生产出来的事物才能超过同类物品,甚至遥遥领先,为行业中翘楚。谁说二十一世纪最缺的是人才,现在这个时代人才同样也不可或缺。像这个少年,年纪虽轻,若有名师指导又假以时日,说不定有无限的发展空间,她既然遇上了,当然就不能错过。
……
马车继续前行,没过多久就到达了农妇所说的灯笼作坊。说是作坊,其实由于作坊里头的工人大多是携家带口地居住在周围,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又在交通要道旁,这里早已发展成一个小镇,并取了个直白的名字叫做灯笼镇。
作为自家的产业,燕飞羽当然知道这一处作坊的存在,事实上,作坊的整个运作流程她也早已一清二楚。
灯笼这一行业,看似利薄,却是大有可为。只因南郑国素有奢侈的习俗,每逢喜庆之日,除非经济实在拮据,不然大部分人家都会选择除旧换新以讨个好彩头,其中市场的巨大自然可想而知。而且燕家又最善于满足顾客的不同需要,在坚持质量、薄利多销的同时,还特地根据不同的消费层作出了不同花样和等级的灯笼,其中更是每年都会设计一批新式样专供皇家及将侯府邸,大大提高了其中的利润,这钱不像滚雪球一样都难。
此刻虽然是阴雨天气,又值晚秋,草木在成熟之后依然开始发黄枯萎,然而,这四处挂满了各式大红灯笼的灯笼镇里头却没有半分萧条的意味,反而处处都洋溢着节日般的喜庆。
“找一家客栈住下吧,今天就不走了。”看着街道两旁的大红灯笼,燕飞羽觉得天地间的颜色都明亮了许多,对几日来单调的旅程更是充满了厌烦之心,很想好好休息一下。
周顺才应了声是,在征得竞秀的允许之后便驱车到全镇最好的红满福客栈。由于中秋刚过,正是淡季,并没有多少采购的商人,又因时间还早,过路的客人也不曾投宿,客栈内相当空闲,轻易地就包到一个小跨院,然后回头来接众人下车。
燕飞羽刚刚弯腰走出车厢,还没下车,只听一阵清叱声,一辆被数骑簇拥着的华丽马车呼啸着直奔这边而来,眼看着就要撞了上来。
山丹面色一变,忙和箭荷握住燕飞羽的手臂纵身一跳,先行闪避到一旁,宁不的神经骤然绷紧,眼神一沉,长臂微伸,准确地抓住马辔头,准备如果对方真要撞上来就拉转马头并给与雷霆一击。
马车疾驶而近,赶车的居然是一个身穿鲜艳劲装、面容十分明丽的妙龄少女,只见她手中挥舞着一条金色的马鞭,目若无人般地直冲过来,然后堪堪地停在了一个燕飞羽这辆马车一马头的距离外。宽大的车身几乎遮挡住了客栈门口的三分之二,随同的那些骏马一身长嘶,也十分训练有素地齐齐停下。
看到来人如此嚣张,山丹的眉峰一扬,还握着燕飞羽的手臂忍不住一紧。燕飞羽感觉到她的怒气和压抑,微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因方才这场险些的车祸而突然加快的心跳,侧头轻摇了一下头。
她虽是富甲天下的燕家独生女,却自小都是个和善的性子,从来不懂得什么叫跋扈飞扬,但并不代表这世界就没有人喜欢嚣张炫耀,眼前显然就遇到了一位,只是既然并没有真的相撞,有些事情能低调还是低调些为好,毕竟现在她们是乔装易容地在出行。
“给本小姐准备一个独立的院子!”被一身骑装包裹的玲珑有致的少女轻盈地跳下马车,将马鞭往旁边一丢,扬起下巴挺着胸就往里走,瞟都没瞟一燕燕飞羽等人。
“这位客官,欢迎来到鄙店,只是真对不住,小店的跨院刚刚已经被这几位客官先包了!”掌柜的一愣,慌忙跟上致歉,想要解释。
“嗯?”少女止住脚步,冷冷的目光顿时如霜刀一般飞了过去。
“啪!”只听一道呼啸,正鞠着躬陪着笑脸的掌柜,已被狠狠地抽了一鞭,肩背处的衣服顿时迸裂。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这是哪家的马车吗?”少女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浑身锦绣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那鞭子正是从他手中抽过来的。
这个男人的身高和宁不相仿,看起来面相也有几分英俊,然而纵然此刻的宁不还戴着帷幕,那气质也绝对远远超过他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