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那针脚还远不及瑶草瑶枝。就她妹子瑶玉,一包饴糖,一方丝帕子就打发了。瑶玉公中裁了新衣服,想要一件新首饰搭配,还当以前呢,撒娇跟她哥哥要,却被杨秀雅田氏推说吃穿用度合该公中出息,指使瑶玉来问我。你说好笑不好笑?”
估计苏氏憋屈太久了,说到最后兀自冷笑:“我都没见过这号人,爹妈什么教养?祖父母父母俱在,子孙就攒私财,这传扬出去可是牢狱之灾呢。”
方氏不好插嘴,只拿话劝慰,好歹劝得她心平气和了。方氏想着自己反正不沾柯家一点一滴,只要不再生丫杈就好,方氏只想糊着、哄着,平安过了初一,一家子好动身返京。
熟料,初一这日柯三爷一家子辞行之时,柯老爷子忽然召集家庭会议。甩出协议四份,让大家签字摁手印。
柯家老兄弟三哥拾起一看,原来是家庭内部分家契约书。
三兄弟狐疑看着柯老太爷:“父亲大人何意?”
柯老爷子言道:“为父也老了,父管三十年,子管三十年,孙子也娶了媳妇中了举,我如今正该撒手享清闲了。说起来,我这个做爹爹不成器,没挣下什么财产,土地三百亩,一房一百亩,房舍个人住的归个房,开年起,各家分灶开火过日子,不过一条得依我,分家文书须得我下世后再呈官府备案。”
柯大爷也是脸厚,柯二柯三还在发愣,他倒醒神了:“母亲手里另有一千五亩百亩土地,文书上因何不分?”
柯老夫人尚未答话,柯老爷子茶杯子已经砸到他脸上:“不要脸的玩意儿,你弟弟投田你也争,你倒是脸还是城墙?”
柯老夫人忽然一声嗤笑:“老大你也别眼气,你大方也有千余亩投田,你自去分配吧,我这千余亩土地,你就别想了,你该知道,你原本只有五十亩土地,另有五十亩是三房奉献呢,你若不要,乘早退还。”
柯大爷捂着脑袋再不敢做声了,一头一脸茶叶末子也无人睬得他。柯家为柯家有只做惧怕祖父母的摸样,默不作声。
柯老夫人接着言道:“我手里一千多母投田,原是三房所有,乃是三媳妇方氏孝顺我们二老零花钱,我依了老三建议,用来供给几位孙子求学读书。如今才儿已经中举,就不属此列了,另外为儿,有儿,琪儿三人,今后读书束脩,便由此出息。倘我下世,这些田亩回归三房所有。这些土地,原本不属公产,你们父亲没写在合约上。”
说话间回头看着方氏,笑得有些勉强尴尬:“老三家里,你看可好?老三原本比他兄弟有出息,你也能干,就算我老柯家欠你的。”
方氏没想到今日竟然得了这些公正话,原本也没抱希望能拿回来那些银钱,当初也是心甘情愿,无人逼迫,遂道:“一切有婆婆做主,媳妇无不依从。”
柯老夫人点头道:“很好,我素日知道,你是个好的,古话说得好,量大福也大,你是我柯家好媳妇,忙着我立起柯家,所以祖宗福佑你子孙满堂得福报。”
这话一出,别人尚可,只是一个个低头不语,唯有杨秀雅铁青了脸;手脚也抖索起来。
柯老夫人却也不睬谁,自顾自说道:“大房王氏今日不在,瑶玉的事情我再啰嗦几句,瑶玉却养成些骄矜之气,不怪你们做兄嫂不喜欢,她的事情我管到底,不需你们操心了。柯家姑娘不能光身子出门,王氏来时也有二十四台嫁妆,我做主了,全部留给瑶玉,想来王氏也愿意,你们兄嫂不会争吧?为儿说的话我可记得呢!”
柯家为见点了自己,忙起身回话:“孙儿谨听祖母吩咐。”
柯家才也做了相应保证。
柯老夫人点头继续言道:“还有,老大,你大房土地要抽出三十亩来归瑶玉做嫁妆,其余嫁资,有我备办,若你们做兄嫂的有心,就添些妆奁,无心便罢,只要你们过得去,我也不计较了。毕竟今后见面是你们兄妹,立世做人也是你们,我且活不得千年万年。”
还魂草(重生) 郊外踏青
柯家为原本要装糊涂模糊过去,无奈,柯老夫人这话直戳他心窝子,让他内心一阵绞痛。
柯家为如今对仕途,对父母,甚至对所有亲人都失去了信心。他有着读书人的清高与尊严,从小被祖母被母亲灌输,他将来是柯家主人,是柯家栋梁,是柯家振兴的希望。
他一度也这样认为,总觉得自己犹如潜龙在渊,总有一日要腾云而起,直挂云帆济沧海。
只可惜,他很快就发现,这一切都变了样。他原本心安理得做少爷,读书进取,意气风发。
熟料,他的母亲不消停,试图灭掉三房婶娘,做事不密被人揭破,随即掀开柯家内幕,原来,自己这个柯家长子嫡孙所享受享受锦衣玉食,香车宝马,并非那么理所当然,而是寄生于三婶的怜悯于施舍。
这一认知,让柯家为不能平静了,他为自己一家白吃白喝吆三喝四而脸红。更为母亲贪得无厌感到羞羞愧,更为母亲拉拢三叔的手段感到可耻。只可惜他人微言轻,不能阻止母亲执拗,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三房反噬,一步一步落到今天下场。
柯家为其人很清醒,大房今日一切惨景,原本是母亲为三房所设结局,不料却被还施彼身。他知道,正是母亲贪婪狠毒,让自己一家陷入泥潭。
无论是人报复,还是天报应,总之,这一切都是父母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他看得透彻,活得清醒,也活得痛苦。
他再不要被祖母、母亲、妹妹一而再提醒,自己身为大男人其实是个寄生虫。这一切对于他这个一直受到尊崇,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柯家长子嫡孙,是莫大的侮辱。
他要自立,要尽快摆脱眼下寄生的屈辱,他必须找个门路养活自己,读书出仕不顺遂,他索性改弦更张,毅然选择了辍学经商。
他并非头脑发热,而是方家的成功,让他看到了希望,兼之柯家才中举,他以为柯家才比自己更有天赋与前途,决定退后一步,努力扶持弟弟进取。以期将来在社会上互为犄角,权钱结合,大展拳脚。就像方家跟三叔。
是的,柯家为一早看得很清楚,他知道柯三爷的成功,有一半靠得三婶贤惠方家周旋。
但是,柯家知道要成功非一日之功,要想转行做大,需要本金,第一桶金。而柯家大房积蓄,几乎被父母折腾一空。他要成功,必须靠自己做原始积累。只可惜,除了兄弟柯家才,所有人都反对。祖母不高兴,父亲不高兴,母亲不高兴,连自己一直宠爱的妹妹瑶玉也不高兴了。
尤其妹妹瑶玉,不但不理解不帮助,还要扯后腿,贪图享受,制造纷争,宣扬兄嫂吝惜,给外人以说项借口。这使得他越发对亲人绝望,越发远了瑶玉。
今日被祖母点名道姓逼上南墙,柯家为只觉得做人太难,可是他不预备退让,那样他会一如他父亲,前半辈子被人操纵没有主见,后半辈子肆意反叛,变成半人半鬼。
柯家才也知道,祖父母这次内部分家,是因为自己投田不上交公中灰了心。可是三房愿意大公无私是因为三房有钱,自己不指望依靠祖母他日替自己斡旋。柯家才看得很清楚,祖母拿了三叔投田,也并未对三叔三婶好言好语,反是一逼再逼,他不想走三叔老路。
投田上交是孝敬,不交也扯不到不孝敬。他与祖父母乃是隔辈,父母俱在,祖父母不是孙子的责任。
再者,祖母有三叔供给,不缺吃穿,不缺花费,而自己失了投田,将一无所有,他日官场周旋,必将伸手讨要,不得畅快,他不想做乞丐。
祖父母疼爱自己,他知道,他将来大房振兴,有了能力会回报,可是如今自己没能力,先顾自己再说吧。
至于瑶玉,柯家才以为她这些年安乐享受嚣张跋扈也够了,很该去婆家磨练磨练,否则一辈子也长不大。将来自己有能力也会照应一二,前提是自己必须有能力。
不能不说,情势逼人也造就人,柯家才当机立断或许比柯三爷更适合混迹官场。究其实质,他这份杀伐决断,也是柯老夫人言传身教逼出来的结果。
再有,柯家才相比于柯家为,更加怪罪柯老夫人对付王氏手段,他以为王氏固然有错,禁锢在家里也就是了,祖母偏要关入庵堂,弄得人尽皆知。害得自己遭遇岳家逼问,十分尴尬。
倘今后入仕途,这一点被揭露,不说祖母狠毒,便是母亲狠毒,总归这污点最终落到自己身上,他以为祖母此事处理不果决。兀自拖泥带水,遗祸无穷。
柯家大房两位孙子这些想法,柯老夫人不得而知,她只知道一心呵护的孙子反叛了,她痛心疾首,却不知道,这正是她自己处事不公的结果,实在怪不得别人。
相较柯老夫人的痛定思痛,大房的反噬崛起,二房的气愤不平,三房方氏瑶草只觉得爽快。
对瑶草来说,祖母不胡乱发飙,风一阵雨一,就是最大幸福,至于一百亩土地,说实话,方氏乃至瑶草实在没放在心上。
方氏甚至表示,只要柯老夫人活着一日,自己名下一百亩土地就交由柯老夫人掌管一日。柯老夫人满心感激,预备顺手接下。柯老爷子却勒令她把土地契约交给了方氏,暗暗提醒柯老夫人,要适可而止。
方氏转而把土地交给二房苏氏替自己打理,交待说只需按照市面价钱八成出息上交自己就成。
方氏这人很公平,她以为苏氏帮自己操劳管理,不能白白出力。反正自己派人管理也是一大笔开支,实在不划算,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苏氏。
这里方氏也有一份私心,她不想让柯家人知晓她在朱仙镇上有两个农庄,千亩私田。这是她预备给瑶草嫁田。
这一个春节三房过得很是爽快,所谓一顺百顺。
瑶草越来越发觉祖父柯老爷子是个人才,看着懒散糊涂,其实大事一点不糊涂。比如上次书信,这次内部分产,都是柯老爷子手笔。瑶草对此甚是感激。春节期间,瑶草带着双胞胎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柯老夫人书房里里,翻翻书下下棋,为主是逗老爷子开心。
柯老爷子则抱着三岁的孙子,握着手儿替他们开笔写字,写下了自己名字柯家栋,柯家梁。两个小家伙不老实,常常弄的手上、脸上、到处都是墨汁,花猫似的。
对瑶草赠送涑金墨,柯老爷子爱如珍宝,把自己收藏砚台如数家珍,摆了一桌子,竟然私下跟瑶草商议说:“瞧瞧我这些宝砚,你祖母偏偏只肯给我买几个铜板一块的黑墨,说什么反正是墨汁,写在纸上做耍子,不能吃不能喝不能饱肚子,你说气不气人嘛?那些低劣黑墨汁,如何配得起我这些宝贝砚台?”
瑶草笑嘻嘻问祖父道:“您一年大约需要几块宝墨呢?”
柯老爷子屈指算了算,委屈皱眉撅着嘴,伸出四根指头:“我节约点,怎么也要四方呢,唉,你祖母可舍不得这二十两银子呢,说是能买两亩地,四十石米,能养活二十个人吃一年了,叫我就用街面上碳墨,唉,这简直是侮辱我的人格,侮辱我的宝砚。”
瑶草一本正经给祖父磨平眉头,直点头附和:“这是当然,祖父这样的学识,这样宝砚台,就要涑金墨才配得上。这样好不好,我以后每月节约二两月钱下来,这样一年就有二十四两,我再别处添一两,每年我都悄悄给祖父五块涑金墨,您藏着悄悄用,别让祖母知道了,说我偏心就不好了呢。”
柯老爷子乐得哈哈哈直笑,跟孙女儿一拍手:“好好好,这是一定呢,我省得,不如这样,今后祖父生辰,祖父不要你孝敬吃食不要衣衫,就把这些银子节省了凑着去买涑金墨吧,你也好有银子去买些花儿朵儿玩儿呢。“
瑶草一笑:“这个主意好,祖父高兴,我也高兴了。”
看着孙女这样仗义,老爷子忍了再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这样吧,你在我这些砚台中条一方喜欢的,算祖父谢礼。”
瑶草嘻嘻点头,将小肥爪爪晃来晃去,紧张的柯老夫人眼睛瞪得圆溜溜,生恐瑶草挑走了自己钟爱宝贝。瑶草专找祖父钟爱的砚台下手,每每在老儿子瞪圆眼睛就犹豫收回肥爪爪,祖父刚一松懈,她又伸向另一块宝贝,瑶草逗趣的祖父几瞪几眯之后,终于咯咯一笑道:“哎哟,这些我都喜欢,着实不知道挑哪一方了,不如这样,祖父替我慢慢挑,等我,明年十二,后年十三,大后年,大大后年我十五及笄之时送我做礼物即可,祖父您说好不好?”
柯老爷子一听满脸生辉:“好好好,到时候,我一定替你挑一块最好的做寿礼,记得我的徽墨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