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白衣少年尽管一身狼狈,雪白的长衫血迹斑斑,懒懒地靠在木栅上。
浑身上下却弥漫着一种莫名的超俗气质,清新而飘逸,吸引着他的目光。
那少年低着头,半垂着眼帘,他无法看到他的眼眸,但直觉——那该是闪烁如星辰的美眸。
他黑发若丝,肤色如月,隐约能见俊挺的鼻梁高耸,唇色淡淡,嘴角似乎带着一抹微微笑意,好像带着嘲弄……
马已经走过,但他仍回头看着,直觉这美貌少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那一身懒散高贵的气质,特别熟悉……
不过,相貌如此出众之人,他见过肯定不会忘记。
可能是爱美之心作祟吧……
云十一感觉他的目光转开,才微微抬头。
这人心性不坏,爽朗大气,但她不敢冒然相认。
一则跟他只有过一面之缘,泛泛之交都谈不上,别提有什么好交情。
二来他脸还蒙着,罪魁祸首——云十一是也!
他这人应该玩心极重,如果发现自己成了阶下囚,可任他搓圆揉扁,他能错过吗?
最可能是戏玩一番,然后再施以援手吧。
但如果他也是这“沧海帮”之人,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心中快速地思考过,云十一决定暂时避开,低着头直到冷独秀策马远去。
“四当家,独秀有礼了!”听到他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
“原来——哦!是冷公子啊!怎么蒙着脸……”
“……找二当家帮忙,也来拜访一下大当家伯父……”
前方传来他和虎皮男交谈的隐约声。
旁边的段青热情地递过来一个水袋,开口解释:“那是冷大将军的独生子……冷将军和大当家是多年好友,总喜欢凑一块儿喝辣酒比武术。大当家没有家室,对这冷公子疼爱得很,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段青说完,又回头跟他那年迈的母亲聊起一路上的见闻。
云十一没有开口,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出口叫住他。
远远见他策马过桥,身姿矫健,似乎还能听到他开心爽朗的笑声。
慢慢顺着大河走了一段路,来到一条大桥前。
桥面宽阔,平坦地延伸到河对面,足有两丈宽,二十多丈长。
驴车慢慢过河,低头可见绿水荡漾,水面漩涡流急。
这周围绿树环绕,山树倒影水中,衬得清水呈绿色;河面宽阔,水波层叠,果然像海浪一般。
看样子,“绿海”是有名有据,并非凭空捏造。
走过大桥,是一段长长的石阶,足有三十多层,石板宽大厚实。
马能顺阶而上,驴却不肯走了。
前面的队伍一哄而散,欢呼着各自跑开。
段青冲上前,向那虎皮男取了钥匙,打开门背了云十一出来。
“把他直接背到‘四辉堂’!”虎皮男骑马站在高处,趾高气扬地命令段青。
段青健硕的身形一顿,狐疑问道:“四当家,不是要送去二当家那里医治吗?”
虎皮男冷哼一声,说道:“天色太晚了,先不要打扰二哥!有事明天再说不迟!”
段青没说话,思量着该如何应付。
这时,他身后的云十一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语:“先听他的。”语气沉静,有一种自信而不容否决。
段青轻轻嗯了一声,背着云十一快步地踏上石阶,石阶过后是一条条坡路,想必是通往各住所的路。
段青挑了最左边的一条,尽管背着一人,但仍能轻松地快步山路上。
“云兄弟,你不要担心……你等着……我先背你上去,然后就去找大当家来救你。”四当家果然骗人!
这般俊美的哥们,若是栽在他恶心的脏手里……
段青深深吸了一大口气,不敢再想下去,脚步又加快不少。
背上的云十一轻轻嗯了一声,便继续观察周围的地形和路况。
路过一棵大云杉时,茂密高耸的树叶里传来隐约的“嘀咕”声,云十一没有抬头,神态如初。
段青和后面的人更没有注意,这山上树木鸟类多不胜数,偶尔的一声鸟鸣哪会去理会
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到山腰的一处平坦地,入眼是一座两层楼房,雕花刻木,富丽堂皇。
门口由大理石铺成,红木大门敞开,一众花枝招展涂脂抹粉的女人站在门口。
一见人潮来到,女人们扬着香味浓烈的手帕,疯狂地涌上前。
“四当家!想死奴家了……”
“一去就那么久……不想人家了……”
“……嗯!死相……得补偿奴家……”
……
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可拆戏台!
云十一听着叽叽喳喳的女人嗲声,耳膜微痛,忍不住皱眉低咒:“怎么不拆了他的骨头呢?”
虎皮男色眯眯的眼睛笑成一条缝,左搂右抱,上亲下摸,惹得一众女人娇声嗲叫,引得后面的粗汉子们低眉红脸,不敢抬头。
段青脸红通通的,悄悄“呸”一声,背着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云十一避开众人,走向后堂。
走过一条通道,后面传来狗耗子的喊声:“段青!段青!把那小子放在最后面的房间里,记得把门锁上!”
接着又喊:“四当家要摆宴喝上一宿!你快来!”
段青没有回话,往后面走去,到墙边的最后房间前,大脚一踢,门开了!
借着外头的灯笼光,云十一略略打量:房间不大,十分简陋,一破床,一桌子,两只断脚椅子。
段青放下云十一,扶她坐在床上。
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桌子上的一小油灯,大手抹去脸上汗滴,粗喘着气,压低声音道:“云兄弟,委屈你在这里待一晚,我马上去找大当家!”
说罢立刻跑出门去,一溜烟便消失在通道处。
云十一“哎——”了一句,本想问一声,却发现段青连影子也没停留,便只好作罢。
小心地避开伤口,伸伸懒腰,往里面坐了坐,靠在墙上。
坐了那么久的驴车,腰骨酸痛,四肢发麻。
她调整姿势,闭目养神。
过一会儿,隐隐约约传来嬉笑劝酒的杂乱声音。
酒席的气氛浓烈,好不热闹。
云十一微微一笑,眼睛没有睁开,继续闭目养神。
半晌后,她感觉头有些发昏——暗自惊讶:糟了!发烧了!
这伤口没好好处理,大半天折腾颠簸下来,肯定发炎了!
得赶紧想办法找到背包才行,她清楚地记得被那个狗耗子拿走……
一阵女孩子娇笑声响起,伴随着两个人的脚步声,慢慢往这边过来。
云十一睁开眼睛,看向昏暗的门口。
☆、49。第49章 天下第一贱男
一阵女孩子娇笑声响起,伴随着两个人的脚步声,慢慢往这边过来。
云十一睁开眼睛,看向昏暗的门口。
一个清脆的少女边笑边讲,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段大娘,你都不知道多好笑!呵呵……那冷公子脸上竟写了两个字……哥哥!本来俊得很,现在却好笑得很!二当家说这字没有毒,明天再帮他看看如何去掉……
那冷公子说是他干弟弟调皮戏弄他玩的,可总洗不掉,也找不到干弟弟,只好上山找二当家帮忙……明儿一早我带你去偷瞧,真的好好笑……”
云十一睁大眼睛,戏谑地露出微笑。
看来,这干哥哥还记得她这个‘弟弟’啊!
她现在手脚受伤发炎,还发起烧来——单靠她一人之力,恐怕无法在这偌大的山寨里全身而退。
如果有干哥哥帮忙……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晶亮的黑眸闪过一丝睿光,暗自思量着……听那女孩子的说法,情况没她想的那么糟
“你啊!小丫头片子!那可是冷公子,笑不得……”是段大娘的声音。
不一会儿,两人走近门口。
那丫头惊讶大喊:“咦!不是说锁着吗?!”接着慌张小跑进门,看到床上坐着一白衣少年,松了一口气。
偷偷地抹掉额头冷汗,心有余悸。
万一他逃跑了,就四当家那脾性,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肯定要吃好一顿苦头。
少年侧头看过来,小丫头呼吸一紧,心砰砰直跳,双眼愣愣地盯着那白衣少年看。
只听说四当家带来一个生病受伤的男子,被关在最后的房里,却没想到会是如此这般——俊美无双,飘逸如画的男子……
“大娘!”云十一开口咧嘴一笑,从床上站了下来,感觉头有些眩晕。
“小哥不用客套,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衣裳,”老花眼看了看云十一身上的衣服,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不比你身上的贵重,但很干净。”
看这俊哥儿一身贵气,穿这样的布衣真是委屈他了。
云十一伸出臃肿如包子的双手,抱住递过来的衣服,真切道谢:“大娘,感激不尽!”
接着,她放下衣服,扶着段大娘,脚一拐一拐地亲自送至门口。
“大娘,您慢走!”
段大娘恍然回神,“哦!哦!”两声走了出去。
那小丫头也终于回神,小脸腾地红起来,低声说:“你先在这里待着,我还要去找狗耗子拿锁……是四当家下的命令……。”
接着,小丫头关上门,似乎心有不忍,又压低声音对着门里的人说道:“你……要小心!刚才四当家说他……晚些要来!”
想着刚才少年闪亮的黑眸,俊美耀眼的笑容,心里忍不住惋惜难过。
门内传来少年悦耳的清脆声音:“多谢姑娘!”
小丫头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夜又静了下来。
云十一挪步走出门口,轻轻开门——过道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赶紧一拐一拐走出来,俯身找了一个贴近前堂的黑暗角落,躲了起来。
要是被锁住了,以她现在手笨脚拙的样子,非得费些功夫才能出来。
耳旁可以清晰地听到前堂传来的男男女女嬉闹声,心里暗道:好!
在一片黑暗中等了半晌,云十一只觉得手脚发软,头一阵阵地痛着,晕着。
她微微试探一下额头——呀!烫手呢!
她深呼吸一下,轻晃脑袋。不停地,努力地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无论如何!
头晕目眩中,她等了许久。
不停地按身上的几个穴道,奈何“粽子手”不给力,效果不大,她感觉身体越发难受起来。
这时,“嘀咕!嘀咕!”声声传来。
云十一赶紧从怀里掏出一片树叶,含在嘴里吹了两声。
嘀咕胖乎乎的小身影立刻飞了过来,停在她肩膀上。
“药粉放了?”
嘀咕忙点头,右翼拍了拍胸膛。这点小事怎会难到嘀咕我啊!搞定了!
本想使出弹指神功,却发现手包成粽子……算了!
“放在汤里?”
嘀咕摇头。头一仰,右翼往小嘴里一灌,做出标准的豪迈喝酒动作。
“很好!”云十一用粽子手摸了摸它脑袋。
放在酒里更好,酒味能遮掩那花粉的味道,还能更好更快地发散药效。
聪明的小鸟!
“嘀咕!!”拜托,这肿大的手这么用力——好痛啊!又想着她受伤了,只好被迫接受——痛着并高兴着的赞扬……
不一会儿,嬉闹声音逐渐消失,夜格外地安静。
云十一又侧耳听了听,拍了一下嘀咕,它立刻飞了出去,绕了一会儿便回来。
“都昏睡了?”
嘀咕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门口没守卫吗?”云十一想再次确认。
除了麦田前的山脚下隐藏一些人外,石阶上还有一些守卫站岗的人,但一路上她在段青的背上看得仔细,这里面竟没有一个守卫。
可能这是“沧海帮”的地盘,又安逸偏安山上多年,安全意识比较弱。
嘀咕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云十一搓了搓粽子手,一拐一跳地出来,来到大厅口——三桌酒菜摆在大厅中间,桌上地上狼藉一片。
男男女女,足有二十来人,横七竖八地躺着,靠着,倒着。
终于,她在两个花枝招摇的女人中间找到了那虎皮男。
他趴在桌上,脸上一片红晕,嘴角还有不明液体流出。
“恶心人什么时候都恶心!”
拿过旁边的一把大刀,用刀柄一捅——“啪嗒!”那家伙便死死地躺在地上。
云十一强撑起脑袋,嘴角微翘,挥起手上的刀——
“唰唰——唰唰——”一大片一大片的布块不断扬起,黑的、白的、虎皮纹的……
片刻,地上躺着一个光溜溜白花花的裸男。
当然,她没有刻意手下留情,却故意地刀下流痕。
瞧了一眼地上交叉小伤口布满全身的恶心裸男——
“嘿嘿!终于有机会做一回佐罗了!唰唰涮涮……只是这叉叉都是红色的,可惜啊……”
想起佐罗帅气潇洒的西洋剑术,她也跟着比划起来,成功地在虎皮男脸上“刻下”两个漂亮叉。
接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