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没咽,她用力扶起他的下巴,直到吞口水的声音清晰传出,她才放开手。
周围安静下来,只剩火堆里偶尔的“噼啪“声。草丛里几声虫鸣,树林时不时一两声“咕咕”鸟叫,更显山边的幽静。
云十一抬头望了望天空,估摸着时间。红霞已慢慢褪去,天边暗蓝色幽幽,几颗闪亮的星星清晰可见,夜幕降临了。
“云小哥!云小哥!”突然,黑乎乎的树林里有人呼唤着。
云十一站起身来,立刻认出声音——是李老头儿回来了!
接着,便是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声音有些重复,一重一轻,一快一慢。哦——难道还有牛车?
果不其然,一会儿后,一辆马车和一辆牛车先后走出树林。
李老头儿正坐在牛车上,车上摆着两个大木盆,一上一下,想必那就是装鱼的车。
另一辆马车由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赶着,走在后头。
李老头儿快速地走下车,边走边道歉:“云小哥,真对不住啊!让你等烦了吧?对不住啊!事情是这样的,我去客栈找王掌柜的时候,他却出门办事了。等他回来,我才赶紧拉他过来……”
云十一来不及开口,马车布帘被一把撩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丈人缓慢地爬下车来。他身材瘦小,衣着华丽,脸上笑容微微。
他边走来边问道:“这位就是云小哥吧?”
云十一微微俯身,点头打招呼。
王掌柜四处观望,疑惑问:“小哥抓的红溪鱼呢?在哪儿?”
李老头儿忙拉着他往溪流边凑,手指向渔网,“王掌柜,在这儿呢!可多了……好些都有两斤来重,小的也有半斤左右。喏——都鲜活乱蹦呢!”
王掌柜笑眯了眼,侧头道:“小哥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一人竟能捕到这么多的红溪鱼,可见功夫过人啊!你这鱼也捕得正合时候……哈哈!”
云十一双手抱胸,爽朗一笑:“多谢夸赞!侥幸抓到而已,哪有什么功夫。”
王掌柜点头笑着,手一指,道:“李老头儿,赶紧装车吧!石子,你也过来帮忙。小主子的马车快进城了,别误了时辰啊!”
他一吩咐,其余两人立刻往溪流奔。
这时,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慢!”云十一高挑秀挺的身子往前一截,挡住了他们。
王掌柜笑容一滞,狐疑道:“云小哥,这鱼不是要卖吗?哦……瞧我老头儿糊涂的——”伸手进衣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又从另一边的衣袖里摸了摸,拿出来一个钱袋子。
眯着眼数了数,递给云十一。
“这是银票五十两,碎银子十五两。小哥,收好吧!”
云十一却没有接,“鱼可以卖,但小弟有一个请求。”
王掌柜一愣:“一个请求?”
云十一指了指火堆旁边的“浪逐人”,道:“那人溺水昏迷不醒,我想借你的马车载他回城救治。
王掌柜狐疑地盯着地上的人看,犹豫起来。
云十一看得仔细,故意试探道:“既然王掌柜为难,那……小弟就不勉强了。您请回吧!“
“别……别……小哥,我答应就是。只是,那人来路是否不明……究竟是何人?”
毕竟是让人家帮忙,云十一也不想他为难,如实告知:“他就住在前方绵福城,是一个秀才。他表哥已经去找马车,但还没回来。希望您帮帮忙,先带他回城。”
入夜山里会更冷,而他还需要救治,实在不能拖延下去。
王掌柜似乎很着急,一听到对方是读书人,还知道何方人士,便也答应下来。
抓鱼,装鱼上牛车,抬人上马车。
车子很快出发了,云十一骑马走在后头,笑眯眯地对那银票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眼里的美元符号亮如夜空中的星星。
哼着小曲,走发家致富的阳光大道!
山路不甚好走,但总算走下山。走在渐渐平坦的大路,云十一问李老头道:“李老伯,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对吗?”
她在附近逗留一天,对周围的地形还算清楚,上山的路确实只有一条。
李老头儿连忙点头:“对!只有一条。”
云十一不禁微微蹙眉:山路只此一条,怎么却不见大饼?他奔走的速度飞快,以这路程时间算,来回两趟也绰绰有余。
究竟怎么了?
城门还没关,一行人很顺利地进了城。不一会儿,就到了城南的“悦客大客栈”。
王掌柜本来让她把马车里的人带走,想不到云十一却问起客栈的房间价格来。
王掌柜答得飞快顺溜:“一等雅间一晚三两银子;二等房间一晚两两银子;普通房间分两种,一种单人房间,一晚一两;一种三人房间,一晚三吊钱。另外,三餐皆有荤素,搭配合理可口。云小哥可是要住下?”生意人的标准嘴脸和口吻,客套又有礼。
云十一低头想了想,说:“就二等房间……”
还没说完,王掌柜便一口拒绝了,脸上歉意连连解释:“云小哥有所不知,我家小主子昨天便吩咐下来,今晚要亲自招待贵客。
楼上的所有一等雅间和二等房间拒不住人,以免打扰贵客。不过,楼下的普通房间仍有几间空的。”
云十一忍不住有些失望,她还想弄个好点的房间,好好地泡泡澡,睡上好觉,犒劳犒劳一下自己呢。
瞧了瞧黑沉沉的夜空,略一思索,决定:“那就来两间普通房间——单人房间。”
自己是假男子一个,出门还是要注意一下隐私啊!
王掌柜热情地笑起来,手往客栈里一伸:“行!云小哥,请吧!”
李老头儿得了云十一的银子,心里高兴得很。前后帮忙招呼着,上前主动牵马,还和石子一起抬那仍昏迷不醒的文舟。
进了房间,点上蜡烛。李老头儿盯着昏迷的人看个不停,瞪大眼睛:“哟!这不是大豆饼的表弟吗?我前些日子还到他家门口让他帮忙写信呢……这好端端的人,咋就成这样了?”
刚才树林边昏暗,他老眼昏花,根本就没看清。
后面跟上来的云十一听得清楚,疑问:“李老伯,你认识他?还认识大豆饼?”
李老头儿点头如捣蒜,答:“绵福城谁不认识大豆饼啊!那家伙从小就壮实高大,他做的豆腐香滑,谁家都爱吃。这人是大豆饼的亲戚,几年前搬来的。他识字,但说话……很难懂……咱不是那文化人。”
云十一闪亮的黑眸微亮。还好,大豆饼是一个出名的“大”人物。
把下午的事儿简单说了,“大豆饼是不是找不到车,不然怎么迟迟不回……我有些担心。”
让石子拿来笔墨,她挥笔写下一张药方,交给李老头儿,“麻烦你跑一趟药房,让小二把药煎了端来。”
李老头儿惊讶地看着药方,讷讷道;“原来云小哥是大夫啊……”
他又看了看床上昏迷的人,拍了拍胸口:“药马上去买,回头去帮你找大豆饼来。放心!这事儿包小老头儿我身上!”
今天累了一整天,下午又泡水捕鱼又救人,云十一也累极了。让小二煮了好些热水来,她匆匆吃下一碗面,便关门关窗泡了个热水澡。
泡过澡,拿出游弋送的一套白色男装套上,“叭!”往床上一躺。
身子舒服了,人也就犯困了。她趴在被子上,迷迷糊糊地正入睡——
“啪啪!啪啪!”一阵巨大的拍门声突然惊醒了她。
“云小哥!云小哥!大事不好了!……”
☆、27。第27章 骂人
云十一猛地坐直身子,闪亮的黑眸一瞪,眨巴眨巴:大事不好了?!
“云小哥……出事了!”
她赶紧从床上跳下来,低头检查身上衣物——没事!
跑到门口,一把打开门——只见李老头儿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
一见她开门,李老头儿艰难吞咽口水:“云……小哥……不好了!”
云十一好看的柳眉一挑,自信的光芒乍现无疑,调皮爽朗一笑:“呵呵,我哪里不好啦?好着呢!”
再大的事情也要冷静下来才能处理啊,瞧他这副模样,连话儿都说不好了,其他就更别谈了。
李老头儿连忙摇头,气喘吁吁地盯着眼前的云十一看。
这小哥长相清秀,但一双闪亮的大眼睛却漂亮如夜空中的星星。他这么一笑,炫目般的好看。
突然,怎么觉得这眼睛和他的脸不怎么相配……
云十一见李老头儿紧紧地盯着自己瞧,眼里带着圈圈的疑惑,不再气喘,慌张的神态也平静一些,才开口问:“究竟怎么了?”
李老头儿愣着,“哦——哦!”回神,赶紧说起来:“大豆饼出事了!我跑到他家里去找人,他压根就不在。邻居说大豆饼傍晚跑回家拿钱,说是要租马车。谁知刚出门就撞见了虎霸王,大豆饼二话不说就上前揍人,虎霸王抱头跑了。后来,虎霸王带着他的好些手下,把大豆饼给绑了!”
云十一眉头紧皱,继续问:“那大豆饼现在人在哪儿?怎样了?”她也觉得大豆饼迟迟不归肯定是出意外,想不到却载恶人手里。
想起他憨厚呆板模样,心里忍不住担心起来。
被她这么一问,李老头儿竟支支吾吾起来,老脸涨红,“那——绑去——”不知为何,竟一直说不出口。
云十一挑眉,没好气地瞥他一眼,“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快!”
在她紧紧眸光的追逼下,李老头儿压低着头,终于说了出来,“我……本来想赶回来告诉小哥你……在客栈后门……那斜对面的‘烟花楼’围了好些人……”
烟花楼?难道是青楼?听名字挺像的!
忍不住开口猜:“虎霸王把大豆饼卖去青楼了?”哟!这戏码还真新鲜!
“不——不是!”
李老头儿光秃秃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是……虎霸王说……要把大豆饼脱了衣服……做成豆腐……给那里的姑娘吃……”
云十一听得瞪大眼睛:“妈呀!这戏码真是——可恶又恶心!”
脑袋瓜里忍不住想象:花红酒绿,口哨乱飞,美女尖叫,壮男肌肉秀……卡!儿童不宜也。
猛地忆起大豆饼老实巴巴的憨呆模样——这未免欺人太甚了!
这时,隔壁的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石子手里捧着一个药碗,脸上焦急一片。出门看到云十一,急急嚷道:“云小哥!不好了!”
一时着急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碗里的药泼洒出来——
云十一黑眸微动,敏捷一闪,身形快转,躲开那直泼过来的药汁。
李老头儿反应不过来,被淋了个正着,浓黑的药汁从他光秃秃的脑袋瓜不停地往下洒——
云十一同情地瞥了瞥满头满脸湿哒哒的李老头儿,才回头冷静问:“石子大哥,哪里不好了?”
石子堪堪回神,连忙帮李老头儿擦拭起来,边忙乎边解释:“那秀才……一直喂不下药,身上还发烫起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云十一飞快地跑进房间,拽上床边的大背包,匆匆赶到隔壁。
手搭上那昏迷着的人,眉头轻蹙,低头观察着:这厮又发烧了。
快速地拿出背包里的布包,小心地拿出银针,仔细地用酒精消毒,往床上的人直扎。一下一根,一根接一根,动作不快不慢,沉稳而精准。
片刻后,她看着低下的人渐渐缓和的脸色,轻吐了一口气。见他呼吸平稳下来,她才一一拔起银针。
如果是游弋在,那白皙大手一挥,银针便能收放自如……让人瞠目结舌的厉害啊……
李老头儿凑近些,低声问:“云小哥,秀才没事吧?”
云十一忙回神,俏脸微红,答:“暂时没事了。”
她回头瞥了瞥床上的人,似乎发现什么,黑眸一闪,突然大声喝道:“文舟你这个懦夫!蚂蚁尚且能苟活!你竟为了一点颜面小事就寻死觅活!”
“也不想想,你父母亲把你养大容易吗?养大你难道就是让你跳水自杀来着?!”
“你根本就是一个自私鬼!你表哥为了帮你报仇,现在被虎霸王绑了,生死不明!你死了不要紧,你表哥咋办?让他一人孤零零在世,被那虎霸王任意欺凌!”
“你就是一个孬种!你这种人就是下地狱了阎罗王也会看不起你!”
骂够了,深呼吸,又深呼吸,才回头——李老头儿和石子呆若木鸡,口瞪目呆地盯着她。
这云小哥看起来斯斯文文,怎么看都是一个文雅的清秀大夫。怎么……骂人的气势竟会这般强大?!厉害啊!
云十一翻了翻白眼,要不是为了刺激床上人的求生意识,她才懒得泼妇骂街,浪费口水呢!
低头动手收拾东西,刚想喊李老头儿——
突然,床上的人竟“呃——”地呻吟起来,手指也微微动了动。
石子惊喜喊道:“云小哥!他好了!”
云十一看得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