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独秀微微蹙眉,问:“你可有领军饷?”
大豆饼一愣,反问:“什么是军饷?”
云倾月苦笑,心里怜悯不已,解释道:“每一段时间能领到一些银子,你领到了吗?”
大豆饼憨实摇头,说:“他们只说管吃管住,不管银子。”
冷独秀愣住了,狐疑地想着。
云倾月回忆文舟的说辞,对他解说:“大饼的表弟曾说过,他在东营的沈副将手下当普通军兵。哥哥,可有什么不对劲?他能顺利脱离军营吗?”
冷独秀连忙点头,答:“照他这么说,他只是军营里雇用做杂务的小工,不算是军兵。小工是自由之身,可任意脱离军营。”
云倾月听完一笑,对身侧的人开心说:“你可以回家了,大饼!”
大豆饼眨巴眼睛,憨厚大笑起来,不敢相信又问:“真的吗?俺能回去了?俺真的能回家吗?”
云倾月肯定地点头,心里忍不住酸涩。想他如此憨厚淳朴,几乎不谙世事,连干了几个月的杂工都不清楚,如何能在京都城这样复杂纷乱的地方呆下去……
冷独秀对他善意一笑,说:“能!你随时可以走——小工每隔三个月领一次工钱。回头我让沈副将把你的工钱结算,让人送还给你。”
大豆饼憨憨笑着,对着他们两人拜了又拜。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暖意洋洋,豆浆的香味弥漫四周。
“一一,这豆浆磨得真细腻,蛮好喝的!”李云澈拿着碗,笑着称赞。
云倾月喝多几口,想起大豆饼憨厚健硕的模样,又想起他在绵福城的种种……想起他哭着喊着从河水中捞起死鱼一般的文舟……想着他为了给文舟报仇被人当众****……轻轻叹气。
游弋心疼望着她,安慰她道:“独秀已让人将工钱清算给他,让他坐南下的马车回去了。”
云倾月点头,又不放心问:“那马车妥当吗?大饼……憨实得几乎不谙世事,我怕……”
游弋捏住她的葱白小手,道:“放心,妥妥当当。”
云倾月笑了,望着窗外白皑皑的大雪,好半晌没开口。
忽然,她对另一侧的李云澈笑说:“云澈,送你一个人情!”
李云澈从豆浆中抬头,好奇挑眉问:“什么?”
三天后,京都城的状元府门口,一个娇美的女子哭哭啼啼,拿着一个精美的玉环,不停向过往的行人哭诉着,好不凄然。
“一朝做了状元郎,竟要抛弃糟糠之妻……”
“我们自幼便定亲,我身上还有他的定亲信物。”
“他为了攀附权贵,竟要将我抛弃……”
“你们大家为我评评理啊……文状元要抛弃糟糠妻啊!”
……
一辆高贵黑漆漆的马车缓缓经过状元府大门,车帘微动,却又迅速放下。
“一一,你去哪里找这女子来的?真是文舟的未婚妻吗?”李云澈轻笑问。
云倾月笑得十分暧昧,对他上下瞄了瞄。
李云澈被她的恐怖眼光吓了一通,害怕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云倾月翻了翻白眼:“切!我问你,你真的不认识那女子了吗?人家可是一直惦念着你,她还总跟别人说你是她的老相好!你倒是忘得很彻底……”
李云澈目瞪口呆:“舞飞云?!”
云倾月给他肯定的眸光。
李云澈狐疑问:“她不是去了沧海帮,后来嫌弃那任天男,自己跑了吗?”顿了顿,他凑近问:“一一,你去哪里把她找来的?你怎么那么厉害啊?”
云倾月神秘一笑,说:“世间万物,无奇不有。但世上的每一样东西都会有天敌,也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能降住她舞飞云的人便是——媚姐!”
李云澈一愣,问:“媚姐,怎么可能是她?”
云倾月笑眯眯答:“你想想啊,如果你精心培养的人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摆了你一道,你能心甘情愿吞下这口气吗?”
李云澈恍然点头,笑着拍了一下手掌,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云倾月解释说:“自从她踏出烟雨满楼,媚姐就一直派人跟踪她。她逃出沧海帮后,本来想要逃回南梁,媚姐多番阻拦,甚至花重金让人整蛊她。她后面的人也不弱,但那些人似乎有更要紧的事情,见她拖后腿,最后将她撇下,通通回南梁去了。她财物散尽,又没有谋生的本领,只能又流落青楼去了,媚姐可没少开心。我一开口问她在哪儿,媚姐立刻笑眯眯报上地点。”
“难怪她在你的沧海帮为所欲为,你却让她走得那么轻松,原来你早就料到了……”李云澈斜眼瞥她,眼里满是钦佩。
云倾月笑嘻嘻,补充道:“是,不过我自然还留了一手——她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中呢!”
“哈哈哈……”李云澈爽朗大笑起来。
“甭笑了!人情送你了,你快请我吃好吃的!”云倾月摸了摸肚子,觉得肚子又饿了。冬天,是需要不停补充热量的季节。
李云澈笑着对外头喊:“玄宇,立刻去清风楼吃火锅!”她送自己一个这么大的人情,怎么也得吃她吃一餐让她满意的。
云倾月望着车外,笑了笑,说:“冬天吃火锅,怎么吃都不会厌啊!”
李云澈咕哝道:“俗话说,龙肉吃多也没味儿。东西吃多了当然会厌!”顿了顿,他眯住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
“怎么了?有事?”云倾月与他相处多时,知道他有疑惑不明白的想法。
李云澈微微凑近,低声说:“我父皇喜欢喝一种酸辣汤,每天都要喝,一喝能喝几大碗。太医跟他说这些对肠胃影响不好,劝他不要喝。可他总是禁不住劝,每天都喝,餐餐都喝……我一直很奇怪。”
云倾月疑惑挑眉,问:“酸辣汤?味道真那么好吗?”虽然对那后唐皇帝没什么好印象,但听着直觉有些可疑。
李云澈如实回答:“我喝过一次,觉得那味道酸辣刺鼻,喝完腹部有些难受,便不敢再喝了。”
云倾月想了想,问:“你是在哪里喝过的?也是在皇宫吗?”
李云澈摇了摇头,答:“我喝的是王府厨房煮的。父皇的东西都经过专人试吃,有人验毒。我没喝过御膳房煮的。不过,想想就觉得奇怪,他已经连续喝好长一段时间了。”
云倾月蹙眉嘀咕着:“天天喝,一次喝好几大碗,还总禁不住劝……”这不是上瘾的表现吗?
按道理说,为君者最注重的便是自己的身体,巴不得能长命万岁。百官不是整天欢呼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吗?对自己身体无益的东西,他却还不停地吃……除非那汤里含有上瘾的东西!
难道有人故意在他的膳食中用了上瘾的药物?
突然,她脑海里回忆起一个场景,闪过一个想法,心里咯噔!
游弋曾向她讨要罂粟花的果壳……难道是他?!
☆、187。第187章 无巧不成书
几天后,整个京都城都传满了新科状元郎文舟狠心抛弃糟糠之妻的八卦。上至皇宫内院,下至茶楼酒馆,所有人说的讨论的都是这个。
据说圣上听闻后大为震怒,以品德腐化为由,撤下新科状元文舟的二品之位和侍郎职务。下圣旨贬文舟为九品小官,到边境地区担任县令。
另外,圣上冷声呵斥他一定要善待那个被他抛弃的妻子,让他择日成亲并上任。
文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送,哭丧着脸答谢皇恩浩荡,草草娶了舞飞云,往边境出发。
新科状元一走,刘大人失去得意门生,刘府立刻冷清下来。提携文舟上位的平王爷也被皇上骂了一通,令他闭门思过,半个月不得外出。
顷刻间,拥护平王爷的好些大臣都安静了下来。朝内好一些持观望态度的大臣也陆续往成王爷一边靠拢,拥护成王爷为储君的大臣越来越多。
高贵黑漆漆的沉香车内,游弋满足地眯着眼睛,抱着怀里的可人儿,闭目养神。
“呀……蓝墨他们可能有危险。”怀里的人儿嘀咕着,手中的小纸条捏在手心中,瞬间粉粹,化为一缕轻尘。
“不许想着别的人,尤其是男的。”游弋张开墨玉般的黑眸,冷眼瞪她。
云倾月瞥他一眼,扭头嘀咕:“我是担心,又不是想念。”
游弋一把捏住她的腰肢,冷声命令:“担心更不许。”
云倾月给他一个大鬼脸,刚要起身——
“啊!”一个天旋地转,她被他压在下面。
“云倾月,想念不许,担心也不许,什么都不许。”某腹黑庄主很霸道地又下命令。
云倾月见他又吃起醋来,心里甜滋滋的,搂住身上人的脖子,笑眯眯道:“好好好!什么都不许。那我去帮他们,总行了吧?”
游弋见她态度转得飞快,听到她最后一句,本来清朗下来的俊脸又黑了。
“听说有一晚你和那蓝墨坐在山上聊天,聊到很晚。”某庄主酸溜溜说着。
“哟,那可是老远以前的事。你不说我都忘了……”云倾月好笑地瞧着他,闪烁晶亮的大眼眸滚来滚去。
游弋捏住她嫩滑的下巴,凑近低喃:“不许给我打马虎眼。”顿了顿,他伸出大拇指,摩挲着她的唇边,说:“今晚我带你去山上看星星。”似提议又似命令,说得很缓慢。
云倾月目瞪口呆,张大嘴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说:“现在可是大冬天……”
游弋坚定点头:“我不会让你冻到的。”
云倾月艰难吞咽口水,又连忙劝:“晚上可能又要下雪,山上积雪更厚。”
游弋再次坚定点头:“不怕,明晚再去也不迟。”
某人满脸黑线,低头不语。好半晌,嘀咕说:“蓝墨和段青可能有危险,大当家回苍狼山准备婚礼了。沧海帮兄弟几百条人命悬着,我怎么能不管不顾。”说罢,搂着他的脖子,委屈巴巴嘟嘴:“游弋,你最好了……你就让我去吧!”
她只要一撒娇,他便会立刻没辙。
果不其然,游弋蹙着眉,好笑又好无奈地瞪她。这小家伙,总不忘抓住他的软肋。
云倾月见形势大好,立刻加大马力,娇滴滴地撒娇起来。
最后,某庄主弃械投降,叹气道:“好好好……我立刻传信让小白过来。有了它,我们才能迅速到达匈昆国,不必在路上耽搁太长时间。”
“耶!你最好了……”云倾月凑上去,“唧吧!”亲在他的脸颊上。
游弋嘴角上扬,却哼道:“这样就想打发我吗?”说罢,铺天盖地的吻便汹涌亲下来……
马车里暖意洋洋,温情片片。
京都城城北,沧海小吃店。
一个白衣男子裹着貂绒披风,快步走进店里。
“帮主!你来了!你快坐下,我去给你泡一杯热茶。”一个男子快步上前招呼着。
云倾月笑着点头,坐在角落里,抬头观望四周,打量店里。
热茶很快端上来,她一边喝着,一边询问起来:“大当家走后,店里的生意都正常吧?”
男子笑着点头,答:“帮主你放心,两家店的烧烤生意还是红火得很!这会儿是早上,人不多。一会儿到了中午,人就多起来了!这大冬天的,吃着热乎乎的东西,好些人都喜欢得不得了!”
云倾月笑着点头,往店里瞧了瞧。
男子问:“帮主,你是在找草根吗?他去接段大娘了。”
云倾月挑眉问:“怎么?段大娘要来吗?”
男子连忙点头答:“前一阵子,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夫人来店里吃烧烤,她吃着高兴,跟草根说了好些话。草根听罢,觉得那女子极可能是段大娘失散的女儿。我们听着也觉得像,便给四当家传信,让他派人将段大娘送过来。”
云倾月好奇问:“什么样的夫人?你们确信那是段大娘失散的女儿吗?可有什么凭证?莫要让段大娘失望啊!”
据她所知,段大娘寻找这个失散的女儿多年,从不间断。但每次她兴高采烈去相认,却总是哭哭啼啼失望回来。
“帮主,我听那女子的口音,跟段青他们娘俩一模一样。另外,她还说了她有哥哥和娘亲,可惜失散多年。她说我们店里的那个蒲蓉酥饼很香,跟她娘亲做的味道一个样儿……”
“蒲蓉酥饼?草根做的那个?”云倾月仔细回忆着,她在沧海帮的时候就吃过几次,记得那饼子的味道很特别。
男子不停点头,解释道:“那个酥饼是段大娘教草根做的,说是她年轻时自己瞎摆弄的,想不到味道挺好,便一直动手做来吃。听那夫人的说辞,我们猜她极可能便是段大娘的孩子。看她的样子,也就十五六岁,刚好跟段大娘的孩子一般岁数。”
云倾月听罢,点了点头,低喃:“希望这次老人家不再失望。”
男子也跟着一叹,说:“是啊!可怜段大娘整天念叨着……”
“可有留下那夫人的地址?跟她提起过?”云倾月侧头认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