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把她和瑶妹妹带来后唐的目的十分明确,她虽不算最聪明,但也不至于愚蠢到什么都不清楚的地步。表哥故意把她的一腔热情忽视,冷声告诫她皇室养她十几年的目的,让她认清自己的本分,认清自己应该做的事。
她宁清儿不像慕容瑶一般,上有父皇母妃溺爱,下有皇兄皇嫂疼爱,她只是一颗皇室的棋子。小时候,别人玩乐嬉戏时,她得努力学女红做手工。别人甜甜酣睡时,她还得在灯下读书识字……她得努力,努力做好她的棋子本份,也是为以后发挥棋子的最大功效而努力。
这些天来,表哥明里暗里总提醒她要主动搏得游弋的好感,她内心苦痛无奈,只能忍泪点头。从傍晚时分听到庄主回庄的消息,她便一直等在水云阁的大门口,苦苦等待机会能见他一面。
可惜她说破了嘴皮,门口的侍卫总是冷冰着脸,一成不变地回应:“除非主子有请,小姐方可进去。”无计可施的时候还好遇到了游大总管,她轻声诉说自己的来意。想不到这总管说什么来得正是时候,便立刻带了她进来。谁知……
原来,这些天的传言竟是真的!“游龙天下,举世无双”的游弋庄主真是……
那她该怎么办?!想到此,脚下一个踉跄,她差点儿摔地——赶紧回神低头站好。内心七上八下,混乱不堪。
说实话,当她见到这举世无双的庄主时,她也曾痴痴地幻想,如若真能得到这般尊贵俊逸男子的青睐,她的一生将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惠及整个宁氏家族不说,她也从此一步登天,尊贵堪比皇妃公主。但是——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前些天表妹说起有人传闻游弋庄主是断袖,和一个白衣少年暧昧不清,嚷嚷着她绝对不嫁这样的恶心人!表哥听后训了她一场,说:“哥哥有幸见过那游庄主一面,他尊贵文雅,武功绝世,医术精湛,俊美如仙。那样的绝世好男儿怎么可能会是断袖!必定是有人诬陷……”
可是,如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若非她亲眼所见,她也怎么不会相信……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座上的尊贵男子开口:“宁小姐一番美意献礼给德贵妃,实在令人感动。奈何本庄主只吃过那‘天下第一鲜’,无缘见过鳜鱼翻水畅游的样子,爱莫能助。宁小姐另请高明吧!”
宁清儿愣愣地抬头,心里一阵繁杂,那温润如水的嗓音听在耳旁,却怎么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就愣愣地瞧着顶上的尊贵男子,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云十一瞥了身侧正一脸认真温柔给她暖手的某人,听得他冷冰的话语,又见那宁清儿美女泪眼模糊,脸上惶恐不已的可怜模样,心里忍不住一软。这腹黑的家伙,人家美女被他吓个半死,他还一把拒绝了人家,瞧那可怜的模样……
不过,可怜美女心疼美女是一回事,她自己该如何反应又是另一回事。不管美女怎么楚楚可怜,她都是上门来跟她抢人的,这个本质绝对是要正视,时时刻刻挂在心头提醒自个。
云十一抬头,清了清喉咙,清脆悦耳的嗓音轻轻:“宁小姐才貌双全,在下实在钦佩啊!久闻小姐盛名,如今一见,果然非同一般。”
宁清儿听着那清爽好听的声音,微微一愣,那嗓音清脆而明亮,带着一抹难以描绘的轻柔,仿若一阵清流划过她的心田,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她赶紧回神,曲脚优雅一礼,柔声乖巧道:“公子谬赞了,清儿自不敢当。”眼前少年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尽管年纪尚轻,但眉眼见闪烁着的自信光芒却让她目不转睛,忍不住一再注目。她内心知道,这并不只是他的绝美容貌,更是他的独特气质和自信。
接着,那好听悦耳的声音又道:“在下前些日子曾漫步‘绿海’,抓了好些鳜鱼。那精灵的小鱼甚是活跃,在水里翻腾的样子也可爱。如果宁小姐不嫌弃在下笔墨粗陋的话,不如就让在下为你画一副吧。”
宁清儿听着一愣,眼眸中难掩惊讶,片刻回神,低身一礼说:“多谢公子盛情,清儿感激不尽啊!”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疑惑点点。这公子难道是可怜自己么,可能是见自己深夜送上门却被冷冰拒绝,心软而心生怜悯吧!
想到此,她忍不住微微脸红。她上门的用意,即便连门外的侍卫也一清二楚,可他却清爽主动开口,好心为自己找台阶下……
云十一听她如此说,闪烁晶亮的黑眸一动。抽回自己的手,起身走向书房。游弋墨玉般的黑眸盯着她的背影,嘴角轻扯,心情愉悦地继续品茶。
片刻后,云十一雪白的身影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已有墨迹。游弋微挑眉,继续风轻云淡地喝茶。内心却忍不住疑惑:这小家伙怎会如此快?
肥波更是一脸惊诧,小眼睛盯着那纸直瞧!不会是事先画好吧?要不就是胡乱涂鸦?要不就是鬼画符……磨墨下笔怎可能这么快!
宁清儿也是一愣,直到俊美少年慢慢走近,递过纸张,她才连忙低头接过,本想开口道谢,却被纸上的内容一把惊呆住了!
这是什么画功?!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惟妙惟肖的画功,笔画清晰,泼墨甚少,寥寥几笔,却把两条翻腾游弋的鱼儿栩栩如生地呈现在纸上,那笔尖轻滑,水珠点点仿若欲滴,鱼儿眼珠鱼鳞,清晰如真。尤其是那尾巴,淡淡两笔,却勾勒出鱼儿的活力与畅游的欢愉……
宁清儿贪婪地低头看着,细细地瞧着,眼里脸上满是惊喜,一直没说话。一旁的肥波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实在好奇极了,忍不住踮起脚尖,胖嘟嘟的身子倾斜过去,也是一把看呆了!
游弋眼尖,一下子便扫到那纸上的内容,墨玉般的黑眸闪过惊喜,侧头瞥了瞥坐回身侧的人,低语:“月儿总能给我惊喜……”
云十一闻言笑眯了眼。只不过是结合素描和山水画的小技巧,就能让他惊喜了……那以后她要是稍微表现一下,还不吓坏他啊?
给他一记“还早着呢!”的眼神,云十一侧头望向仍紧紧盯着画纸呆看的两人,见他们一脸惊讶地看着,半晌也没回应。只好开口问:“宁小姐,这便是有着‘天下第一鲜’美称的鳜鱼。”
宁清儿抬头,“哦——哦”地点头,拽着纸张,激动地问:“公子……敢问公子,你这是什么画法?恕清儿眼拙无法看出师承何处,还望公子明示。”
肥波也是一脸好奇地抬头,望向顶上的白衣少年。要知道画图画法皆是画师所教,分不同的画风和画法,独创一格,各领风骚。眼前的少年能口算巨大账目,还能有如此高深的画功,想必是师承某位高人。
江湖上一直传言云十一帮主是新一任沧海帮帮主,但却无人知道他师承何人,原属于何派何系。更有人传说他一身白衣,还懂奇门阵法,极可能是“八卦派”的弟子……说法纷纷,版本甚多。
如今他与主子如此……亲近,如若他来历不明,意图不轨,恐怕会对主子有害,甚至危害整个游龙山庄。思及此,他暗自吞了吞口水,紧紧地盯着云十一看。
云十一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一问,笑眯着眼睛答:“雕虫小技罢了,上不了台面。我只是在传统山水画的基础上稍稍改良,着重物体的简笔画法和背影,没有师傅教,自己瞎弄的。”
宁清儿听了,美眸中满是惊喜,温婉一笑。她乖巧地屈身一礼,柔声道:“公子真是多才!清儿今晚大开眼界,受教良深。能得到公子的墨宝,是清儿三生有幸,多谢公子!”眼里的赞赏溢出,望着那俊逸绝美的白衣少年,心里敬佩不已。
如此英俊高才少年郎,亲和谦虚,待人和善,难怪连“游龙天下,举世无双”的游弋庄主也对他倾心……
与他绝世容貌相比,她最多也只能算清秀而已。他能片刻成画,精湛绝伦,与之相比,她的画功望尘不及,自愧不如。他虽高才俊美,却不骄不躁,见她尴尬,出言帮她下台,还出手相帮,如此宽阔胸襟,谁又能及?
她本来只是一只棋子,奢望的总归只能奢望,更不该奢望。只要走棋的人兴起,棋子自有其他位置和其他去处……
她小心地折叠画纸,如珍似宝般收起来。后退两步,俯身一礼,说:“清儿再次感激公子的善举帮助,也多谢庄主的……盛情款待……清儿自知打扰,请原谅。”
微微抬头,接着继续说:“清儿告退了。”说完,对着顶上的白衣少年释怀一笑,缓缓地走了出去。
外厅里安静一片。
游弋放下茶杯,握住身侧人儿的葱白小手,温润如水的嗓音说:“十一,还是你厉害。”接着,墨玉般的黑眸冷淡瞥了门外一眼。
云十一嘿嘿笑着,笑得十分无辜可爱。对有些人,尤其是这样才貌双全的大美女,与其撕破脸皮互相拼比,还不如让他们知难而退,自请归去。这才是上上之策啊!
肥波听着主子的说辞,隐约觉得主子话里有话,本想开口——却见他们两人眉眼传情,主子一副乐颠颠的满足样子,他一时噎住。
游弋优雅起身,拉着云十一的小手,两人迈步进了东侧厢房,只留下一对相依相偎的背影给后面呆滞的肥波。
“唉……”游轻波忍不住长长一叹。
即便你是世上最厉害的人,再怎么高才,你也只是一个……我家主子如此神仙一般人物,又是四代单传的独子……怎么可以让他毁在你的手中……
“不行!为了老庄主,为了游龙山庄,我肥波绝不能让这来历不明的云帮主得逞……”
他胖乎乎的身子一挺,深呼吸,圆嘟嘟的腰肢一顿,快步地走了出去。
清晨凉风轻拂,水月阁内。
游弋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回头见床上的人仍睡得十分香甜,搂着被子,小嫩嘴贴着手臂,萌萌地嘟起。他轻笑出声,开口呼唤:“月儿!该醒了!”
连续呼叫几声,床上的人忍不住皱眉,“嗯……不……起……”接着,翻身转向内侧,身上的柔软睡衣随着她的扭动,领口斜开,露出一抹雪白的香肩。
游弋凑得近,一下子看得仔细,俊脸微红,墨玉般的黑眸忙转开,伸手将她的睡衣拉好,拉过被子的另一端,盖在她身上。
两人同床共枕多日,但都是紧紧相拥而眠,他也渐渐习惯起来怀里睡着一个她。但他偶尔半夜醒来,总得费些心思控制自己的欲念……
她倒好,总说他身上暖,像一只懒散的小猫咪一般,往他怀里凑,酣睡无梦般,理所当然地靠拢着他。哪里知道他深受折磨,多番忍耐……
月儿,等着。等我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等我……
现在,我们仍需努力。
……
外头响起轻轻脚步声,瑞木冷淡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肥波让人传话,出城迎接贵妃娘娘的人马已经准备好了。”
游弋继续看着床上的人儿,眼眸中柔情深深,“嗯”了一声。接着,他挪步优雅走了出去。
云十一醒来后,发现旁边的人早已走开。忽想起他昨晚说他一早便要出城迎接他的亲姑姑德贵妃,让她早醒陪他同去。后来又无奈一笑,说:“月儿总喜欢赖床不早起,恐怕赶不上。我会叫你,如果你不醒,我就先去了。等德贵妃来了,再让人带你过去拜见。你可以让流金带你参观山庄,不要闷屋里。”
她嘻嘻笑着,点头称好。没办法,她确实喜欢赖床,被窝里暖暖的,好舒服哦。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还是赶不上啊!
她起床拾掇好,开门走了出来。游弋没有下人服侍日常生活,所以水月阁里显得很冷清。她走到外厅,发现流金正端着早餐走了进来。
他笑着开口:“十一啊!你醒了?主子让我晚些再端早餐来。此时进来刚刚好,你趁热用餐吧!”
云十一点头道谢,低头吃起来。
流金则在一旁说话,“……傲月自从被关起来后精神很差,主子让我用绿色的小鸟试探它,起初它还是发狂……试着试着,它也就习惯了,默认了。昨天傲日回来,陪它一起玩耍,还带它到处飞,它可乐坏了!”
“是吗?我也好久没见过它了,待会儿你带去找它玩,好不?”云十一忙着吃油饼,眼睛里满是兴奋。
流金点头:“当然好!主子让我陪你逛整个山庄!游龙山庄占地八千多亩,几乎占据了整个临安城的城北和城东。可以游玩的地方也多,要不,我们骑马或坐马车,这样快好多!”在主子面前,他们总难免拘束。但不知为何,十一就像朋友一般,每次和她呆一块,轻松自在,话也忍不住就多起来。
云十一连忙点头:“好啊好啊!”继续吃着,似乎想起什么,问:“小白呢?我可想它了!”说着,瞧了瞧外厅角落里的几个散落小鼓。
流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