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坐起身来暗自调息了许久,停下后,就见无花早已靠在树上,悠闲饮茶了。
楚留香有些狼狈的蹭过去,手上哆嗦的拿起桌子上早已放好的茶杯,轻呷了一下,呼出口气,笑道:“还是你泡的茶好喝,比那夏敏钧的好喝多了。”
无花笑道:“你那舌头倒是能辨出来。”
楚留香也笑道:“我的舌头一向都本事不凡,最能辨好赖滋味了。”
无花道:“敏钧毕竟也是一县之长,于官场勾心斗角之外能泡出那样的茶已经是个奇迹了,你还总要挑。”
楚留香闻言眨了眨眼,笑道:“你还知道他是一县之长,不是简单之辈?”
无花挑眉道:“你当别人除了你自己,就都是傻子么?”
楚留香叹气道:“你若是比我聪明,刚才又怎么会上我的当?”
无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淡道:“看来楚香帅也是属于记吃不记打的。”
楚留香轻咳了一声,立刻转移话题道:“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没有回来么?”
无花配合着问道:“为什么?”其实原因,他已经有些猜到了。
果然,就听楚留香道:“正如你所想的,那青冥帮把我扣住,死活要让我给个交代,我在那里住了一夜,本想着让他们把那许冉婷检查一下,证明清白就可以走了,但是等到第二天那姑娘醒了以后,这帮人又逼着让我娶妻。”
他看着无花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嘿嘿笑道:“我怎么能让他们把我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了,更何况还有个无花在这里等着我,所以我就逃回来找你哩。”
无花闻言笑道:“香帅的艳福总是不浅,恐怕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赶鸭子上架的人,其实就是你楚留香吧。”
楚留香点头笑道:“他们要是知道了,估计就直接把难处告诉我,而不是把我当成冤大头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昨天加上今天终究时间太短,探出的东西不多,咱们明天接着去。”
无花听后皱了皱眉,疑惑的重复道:“咱们?”
楚留香悠然道:“没错,是咱们。”
无花道:“咱们是指,你和我?”
楚留香很正经的点了点头,笑道:“就是我和你。”
无花叹息一声,道:“你又何必要把我拉上,惹得我也需往麻烦里跳。”
楚留香喝了口茶,悠然道:“你是我此生唯一的知音,不拉着你拉着谁?这回就算是用铁链子栓住,你也别想再从我身边溜走。”
无花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没想楚留香不但脸皮够厚,而且还是个无赖。”
楚留香闻言放下茶杯,笑道:“你现在知道这点,总算还不是太晚。”
楚留香看着树下安静平和,敛目品茶,微带淡笑的无花,伸过去右手拂开无花额前一缕碎发,绕过其脸颊别到耳后。
顺道取下已经愣住了的无花肩膀上落下的树叶,于指尖把玩着,楚留香微笑道:“一个人终究太过无聊,能有人配着担当,也就不会如此孤寂了。”
无花闻言静了静,然后叹气道:“这便是你刚才戏弄我的原因?怪我昨日对你见死不救?”
楚留香听罢“哦”了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又拿过了茶几上的茶杯,惬意自在的开始享受茶香清韵了。
无花看了眼故作神秘的楚留香,也不在意到底自己猜的对不对,倾身倚向身后的树干,微合着双目,感受清风夏夜的凉爽静谧,微微笑了笑。
不可否认,有人陪着,这确实是种不错的感觉。
楚留香躺在自己客房的床上,借着月光,看向手中画卷的绳结处。
这绳结是他走之前特意打的,两端剩余的长度也是楚留香计算好的。
虽然看似普通,与一般的绳结无二,但若是别人动了,就绝对无法恢复原有的绳长。
楚留香叹了口气,知道无花没看这幅画,他心里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
目光所及到自己右手手指,回想起碰到无花面颊时那种温润细腻的感觉,楚留香笑道:“刚见面就开始称呼敏钧,对我就总是香帅香帅个不停,我早晚非逼着你改口叫名字不可。”
话音一落,楚留香自己首先怔住了。
这句话说出来,根本就没有过他的脑子,莫名其妙的就蹦了出来。
而且他今天一天,好似都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楚留香扯过薄被盖在自己身上,侧身转向床里,闭上眼睛,无力的喃喃道:“疯了,我一定是疯了,而且还是累疯的。赶紧睡觉,好好休息,睡醒了就没事了。”
晨阳梦醒花味香
清晨熹微,阳光可人,并未似以往夏日的娇艳如火。
清脆的鸟鸣偶尔划过天际,衬着院中翠绿树枝,这些景色,无疑都能让人心情舒畅。
可是楚留香此时的心情,却算不上有多么的好,甚至还有着些微的烦闷。
能让楚留香烦心的事其实很少,因为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事情是楚留香解决不了的。
一向游戏人间,潇洒不羁的楚香帅,似乎也一直为此而引以为自豪。
因为可以明目张胆的说出,对于他楚留香来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的这种自信,也确实是无人能够比拟。
但是很显然,老天爷貌似对他这点狂妄终于有些看不顺眼了,进而派下了一个克星来对付他,这也就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问题了。
至少此时的楚留香,就充分的认识到了这个克星的能耐有多大。
因为他昨天晚上临睡前对自己一系列的心理开导,似乎都统统没有任何效果,也许更恰当的来说,是都变成了反效果。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本想着第二天神清气爽,依旧快活自在的楚留香,却因为一晚上都被一个白色身影冲进梦中睡不安生,以至于起床以后出现有些萎靡的精神,外加两个十分明显的黑眼圈,也是十分正常的。
所幸他没有梦见那些貌似能够让他吓得将来再也不敢睡觉的东西,而且在梦见人后就立刻惊醒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毕竟在楚留香心里,无花绝不会等同于一个女人,他没有女子的娇媚妖娆,软语柔弱,反而是洒脱温文,儒雅高洁的如玉君子。
一起喝酒谈天,作画抚琴,品茗同居,每日都能见到他,已经算是楚留香目前可以勉强接受的自己心里的强烈渴望。
但若是他真的在梦里对无花做了那些对女人才做的事情,即便是个梦,不用等着无花来对他用大力金刚指,楚留香自己也会直接跳下长江自尽了。
楚留香暗自默念,他绝对是这些日子都没有碰女人了,才会产生这样的不良后果。
不过,楚留香现在由于心绪纷乱,也很明显的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
由于他呼吸吐纳的功夫,与常人绝不相同,所以即便是他真的跳到江里去,恐怕要他淹死自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更不用说,自杀这种举动,绝对有违楚留香尊重生命的坚定原则,也绝不会是楚留香会做出来的。
所以我们此时已经可以想象,即使日后楚留香真的做了这样的梦,而且还是全过程都经历的话,估计楚留香除了苦笑着勇于承认,然后再想办法解决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毕竟楚留香绝不是个逃避现实的人,他一向认为,遇到了问题就要解决,作为一个男人,就更不能有所逃避,这才是天大的道理。
楚留香在房间里做好了一连串的自我安慰,才长出了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可是当他一踏出门口,就立刻又有可重新退回去把门关上的冲动。
原因无他,因为他出门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在院中石桌旁,安静怡然,品茗喝茶的无花。
其实看见无花也不奇怪,现在的日头早已升的高高的,若是无花还没有起来,那才真是有些奇怪。
问题是此时的无花,却是与昨日的白衣如雪不同,而是换了一件月白长衫穿着。
无花偶尔也会穿月白色的衣服,这点楚留香早就知道,本应该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让人郁闷的是,现在的楚留香,也穿了一件云缎蓝衫。
再加上昨天晚上莫名的看见梦中人,至于这心里,楚留香就总是有些不太自在了。
但是楚留香想退,显然也不可能了,因为这时无花已经转过了头,看向楚留香。
无花看见楚留香脸色有些灰暗的样子,微皱起了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楚留香厚着脸皮走过来,坐在无花身边,拿过无花递过来的清茶,喝了一口后,诚实的道:“昨晚没有睡好。”
无花闻言微愣,想了想,然后问道:“可是我昨晚弄得太狠,你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楚留香听后极力忍住,废了好大的力气,脸都憋青了,才没有将喝到口中的茶喷出来。
虽然在无花面前失态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他也确实与无花有种莫名的亲近,可是像这么没有修养的事情,楚留香本心里还真不想让无花看见。
好吧,楚留香承认他想歪了,他也是烟花之地的常客,虽然他只去过女人在的地方,可不代表他不清楚明白男人之间的事情。
毕竟在很多地方,两个不同性质的青楼,挨得还是挺近的。
在大明朝,男风并不算是什么隐秘之事,多少达官贵族对此都有喜好涉猎,就连楚留香在帮别人解决麻烦时,也不可避免的总是会碰到这种情况。
虽然他更认为他可以把无花弄的没有恢复,这点可能更加接近于现实。
然而无花看见楚留香的这种反应,却好似有些肯定了一般,叹了口气,继续道:“抱歉,我昨晚在气头上,下手没有轻重,把你弄到疼得那般厉害也实在非我本心。你本就跑了一天,晚饭可能也没吃,我压不住火气就那么对待你……”
无花顿了顿,看见楚留香已经开始青白交接的脸色,却是有些疑惑,问道:“虽然我自己的力气,自己还多少知道些,但真的就有这么疼么?”
楚留香深吸了口气,努力把脑子里已经拐到天边的想法转回来,笑道:“没事,少林真气一向也沾了佛家教诲,中正平和为多,不过是在经脉上走了几圈,除了有些疼痛外,相反,倒是能让脉络间的强韧增加不少。”
无花看见楚留香脸上略微有些不太自然的笑容,微挑了眉,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你在说谎。”
他话语微顿,看着楚留香闻言连咳了好几声,心中疑惑更甚,接着道:“我也知你心软心善,别人就算做的再过分,你也不会计较。你现在也用不着拿好话哄我,要是真觉得不舒服,告诉我也无妨。”
楚留香心里连声叹气,他虽然知道无花聪慧无比,而且为人也是温柔体贴,但就算他再怎么聪明,恐怕无花也猜不到,自己此时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所以楚留香现在倒是可以毫不担心,义正言辞的转移话题。
他拿起茶杯润了口茶,笑道:“都过去的事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天都这么早了,你吃完饭了不?”
无花皱眉审视了一番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的楚留香,无奈没发现任何东西,只能叹了口气,道:“你也说这么早了,我又怎么可能没有吃。”
看了眼面上显出几分可惜哀叹的楚留香,无花笑了笑,道:“罢了,看你这么可怜,我去借用一下厨房,给你煮个粥好了。”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转而走出了院门。
楚留香坐在原处愣了一下,然后又有些不敢相信的掏了掏耳朵,总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他因为鼻子有些毛病,虽然许多气味闻得都闻不到,但是耳朵和眼睛,却是厉害非常,从来没有出过问题的。
无花他,还会做饭?
楚留香眨了眨眼,随后便放下茶杯起身离座,使出一溜烟的轻功,也奔着厨房的方向去了。
毕竟是江陵城中最大的客栈,厨房中的一应用具,也是干净整洁,秩序有然。
用借用洗净后的砂锅添加水、米后,锅中至少留出三分之一以上的空间,便于水性动荡,以避免粥在沸滚之时溢出锅外。
为了避免粳米粘锅烧糊,更要时时注意搅动,尤其是米烂之后,搅动可使粥“出稠”,米粒颗颗饱满、粒粒酥稠。
米下锅时搅动几下,盖上锅盖用文火煮,至粥显稠,便再行搅动至粥呈酥稠状为止。
间或时加入些荷花干瓣,放入几味调羹,注意着顺序火候,再加上时间上的控制,可以说无花煮粥用的功夫和心思,确是没有人能够比得上的。
待到楚留香坐在桌边,有些惊叹异常的接过无花递过来的粥碗,就又听见无花的笑语。
只听无花笑着道:“这荷花粥清香化痰,消暑宁神,镇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