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了声,只问:“什么时候启程?”
迟疑了下,终是开口:“尽快。”
姐姐说老爷只等着我们回去,若是回去晚了,也不如不回去了。
而我的心怀,依旧矛盾。
仿佛回去不回去,都是错。
他抱着我:“给朕好好地去,好好地回。”
“皇上……”
“朕等你回来,见了你爹最后一面,就回来。”他的脸贴着我,缓缓吐着气。
有些辛酸,知道他是想起了他的亲人。
元承灏,他其实在羡慕我。
呵,苦涩地笑。我不想做的事,却有人羡慕着。我不免要想,若是我真的选择不去,若干年后回想起来,我会否也与现在的元承灏这般,时常会思念来不及见面的亲人。
也许,我该感激他和姐姐。
吸了吸鼻子,才笑着:“好,等我回来。”
他“唔”了声,才又言:“好久不见你,朕会*的。”
抱紧了他,开口道:“谢谢皇上应了姐姐的话。”
“因为那也是你爹。”他立马纠正。
总之,还是很谢谢他。我是他的妃子,就不能随便出宫,他能准我去老爷最后一面,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不是么?
第二日,过郁宁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散会的时候,她独留下了我。叶蔓贞出去的时候,只悄然看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一次遇刺,她只伤了手臂,倒是也不严重。如今看来,是全好了。
太皇太后回身看着我,良久良久,才叹息一声道:“其实哀家知道皇上为何会准你去渝州。”我略吃了一惊,听她又道:“皇上总还思念着他的祖母和娘亲,这十多年过去,哀家心里,都清楚。”
元承灏,竟是对她这么说的么?
“馨妃。”她突然叫。
我低了头:“臣妾在。”
她开口道:“此事,哀家也不拦着他,到底,不是哀家的亲孙子。哀家的寿辰和辛王府出事的时间恰好差不多,每一年,皇上都不会选择留在京中替哀家祝寿。今年,倒是例外了,哀家还以为皇上是因为心里有哀家,却原来,也还不是。”
今年,是因为元非锦的事。他不说,我亦是知道,他似乎试探到了什么。
而太皇太后今日要我留下来,想说的,也许不止这些。
果然,她看着我,又道:“皇上能将此事交给你,可见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哀家只是要告诉你,不管你腹中的孩子是皇子还是帝姬,皇长子都已经出生了。”
握紧了帕子,这,才是太皇太后真正想与我说的话。
她在警告我,太子的人选非皇贵妃的儿子无疑。
深吸了口气道:“臣妾谨记着太皇太后的话。”
她听了高兴:“聪明的人才能在后宫长久。”
是的,聪明的人才能长久,是以,我不必要在这里和太皇太后扛上。太子人选在她心里的皇贵妃的儿子,可是元承灏心里却不是。
在我的心里,自然也不是,倘若,我腹中的孩子真是皇子。
不知为何,忽而,想起杨将军的儿子满月席上,元非锦对云眉说的那一番话。
有的东西,就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十多年前辛王会有那样的下场,无非就是皇帝不是他。而我,不会让十多年前辛王府的悲剧发生在我的身上。
正如杨将军说的,很多事,还是我不想做就不做的。
我想要这个孩子,就必须为他做打算。
也许,今时今日,我该庆幸皇贵妃生的是皇子,否则,太皇太后也不会对我如此客气。
从太皇太后的寝宫出来的时候,瞧见丝衣姑姑守在外头。
她没有马上入内,而是上前来小声道:“娘娘此去渝州可要照顾好自己。”
我点了头:“皇上与太皇太后若是有事,姑姑就多劝着些。”
她点着头。
扶着阿蛮的手离开,见叶蔓贞从郁宁宫外回来,我不知她是不是又去看元承灏。她规矩地朝我行礼,问道:“娘娘是今日就走了么?”
“原来三小姐还会关心本宫的事。”
她略笑着:“如今娘娘身子重了,您姐姐也真忍心要您回渝州去。”
她的话,不免叫我一怔。
心下却是冷笑地看着她,想来离间我和姐姐之间的感情么?嗤笑着开口:“多谢三小姐如此关心本宫。”
“我是关心皇上,关心皇上的孩子。”,说着,她又低了头退至一旁,让我过去,道:“娘娘请保重吧。”
扶了阿蛮的手出来,元承灏已在我的寝宫等着。
换了衣服,送我出去,宫门口,姐姐和苏太医已经等候多时。元承灏随着我一道上了马车,有些吃惊,他只淡声道:“朕送你至城门口。”
紧握着他的手,劝道:“皇上不要太拼命,身子要紧。”
他点着头:“朕知道,叫你的两个宫女好好伺候着,有什么闪失,朕要她们的命!”他说着,又将我圈入怀中,“朕其实不放心,只是……朕没有权力阻止你去见你爹最后一面。”
他不是没有权力,他是不愿。
元承灏,你不说,我都明白。
马车很快行至了城门口,他又看了我一眼,俯身含住我的唇,咬牙切齿地开口:“早点回。”
“嗯。”狠狠地点头。
他终是松开了我,起身下去。
掀起了帘子看着他,已有侍卫牵了马过去请他上马,他没有动,只挥手让我走。姐姐上了马车来,替我落了帘子,车轮缓缓滚动起来,风吹得车帘微微晃动着,身后的城楼到底是越来越远了。
一路上,姐姐焦急得不行。
看她如此,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不敢去想,若是没有赶上,那究竟该怎么办?
碍于我有孕在身,我们的车程并不算快。抵达渝州的时候,已快十月。
这一次,不是摆驾来的,随行的侍卫亦是打扮得和家丁无异。
马车驶入渝州城的时候,正值正午。
渝州的大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和我记忆中的一样。
姐姐掀起了窗帘,我望出去,还能看见熟悉的小贩,还有我平常来吃过的包子铺,逛过的首饰摊……
眼前,似乎还能瞧见一晃而过的安歧阳的影子。
这条街上,他不知走过多少次。
径直赶车去了宫府,姐姐急着跳下马车去。阿蛮来扶我下去,宫府的大门紧闭着,看得让我心头一紧。蘅儿上前替姐姐叩门。
等了好久,才听得里头有人跑来的脚步声。门,被人打开,我瞧见有家丁来开门。
他看清楚了外头之人,吓了一跳,忙推门出来,跪下道:“奴才参见娘娘,娘娘万福!给大小姐请安!”
姐姐忙上前去扶他,一面问:“我爹呢?”
他起了身,才道:“老爷,在里头呢。”
引我们进去,早有丫鬟跑着进去通报。才过了院子,便瞧见丫鬟扶了夫人出来,她见了我,似是一愣。姐姐忙跑上去,抱着她哭道:“娘……”
夫人的眼睛一红,轻拍着她的背,哽咽地开口:“娘还怕这辈子再见不到你了。”
一年多不见,夫人看似苍老不少。
“您胡说……”姐姐也哽咽着。
夫人忍不住落泪:“娘盼着你回来盼了好久了,歧阳走的时候,娘都不曾见他最后一面,娘这心里……心里……”她哭得说不出话来。
以往,她是极疼爱安歧阳的,我虽不曾见,也知道她在得知安了、歧阳的死后会是怎样的绝望。
略别过脸,我都想要哭了。
阿蛮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她的眼睛亦是红了起来。
“娘,别这样,表哥……表哥走的时候……也不曾遗憾。”姐姐骗着他。
不曾遗憾,呵,只我最清楚。
“对了,爹呢?”姐姐紧张地问,“爹爹的病如何?”
夫人似才反应过来,擦着眼泪道:“哦,你爹在房里。”
闻言,姐姐忙回身拉了我过去,却听夫人道:“倾月,你等等。”姐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见夫人的目光看向我,只开口道:“老爷说,先单独见见娘娘。”
她喊我“娘娘”,其实多不情愿我心里清楚。当初,她是希望姐姐入宫为妃的,而如今回来了,被称为“娘娘”的人,却是我。
阿蛮忙上来扶我,夫人又道:“阿蛮也不必跟了。”
有些惊讶地看了姐姐一眼,她的脸上,亦是不角:“娘,我也担心爹。”
“你跟娘来,娘好久不见你,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她只拉了姐姐过去,又朝一侧的丫鬟道,“带娘娘过老爷房里去。”
“是。”丫鬟上前来,引我上前。
苏太医只看着姐姐被夫人拉着走,没有跟上去,而是看着我,低语着:“娘娘,这……”
我怔了下,终是摇头。宫府,是我家呢,能有什么事?
“苏大人就远远地审在门口,一会儿方便为我爹看病。”不管什么样的不治之症,我既然带了苏衍来,必然会让他上前医治的。
他点了头,只远远地跟在我们身后。
丫鬟将我带到老爷的房门口,站住了脚步,道:“请娘娘自个儿进去吧。”她说着,伸手替我推开了门。
迟疑了下,终是抬步入内。
身后的门随即被关上了。
吸了口气,我开口唤了声:“老爷。”
是的,还是老爷。
在别人面前,我可以称呼他为“爹”,可,在他的面前,我始终还是叫不出这个称呼来。
姐姐求我来,告诉我,他临终前就为了想听我叫他一声“爹”。可如今来了,我试着叫,那个字依旧如鲠在喉。
有些难过,步子有些缓慢,却依旧朝着内室走去。
青色的幔帐半挂着,伸手拂开,隔着屏风,我似乎瞧见有人站着。
进去,终听得那声音传来:“妩欣,你终于还是肯来。”他的眸中,带着一抹兴奋。
而我,不觉怔住。
姐姐不是说他病重么?那么,谁来告诉我,站在我面前的人又是谁?
第五卷 结局卷 大爱无疆 第02章
震惊异常地看着面前之人,脚下的步子不免停住了。
他见了我,脸上的笑愈发地慈祥,忙疾步过来,拉我坐下,道:“赶了一路,一定累了,快坐下歇歇。妩欣,爹真高兴,还以为你不会原谅爹,没想到,你还是来了。”他越说越高兴了,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回了神,用力将手抽出来,狠狠地看着他:“骗我!”猛地起了身,“用将死之言来骗我,你不觉得无耻么!我就不该回来的!”
“妩欣!”老爷急急过来,解释着,“你听爹说,事情不是你现象的那个样子的。你现在有着孩子,不要激动,你坐下来,听爹说。”
冷冷地看着他,咬着牙道:“你也知道我有了孩子?还用这样的方法骗我回来!”
“妩欣……”
“是皇上开恩才准我和姐姐回来见你最后一面,结果,你告诉我你根本没病?老爷,这可是欺君之罪!”我是真的生气了,一路上,姐姐多着急?几次说着都哭了,我怀着孩子,赶了一路有多辛苦?就为了他的一个谎言么?
老爷明显怔住了,拉着我的手却没有松,半晌,才无奈一笑:“只要你回来,爹死了,又有什么要紧?爹就是希望你好好的,还有你姐姐,听说皇上没有封她做妃子,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回来了,她就是我宫府的大小姐。爹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在宫里,她只是个奴婢啊。”他说到这时,苍老的眸中竟溢出了晶莹。
心头一痛,是的,姐姐的事,我也愧疚着。因为我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
他说的是对的,回来宫府,她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宫府千金,可在宫里,她的命,卑贱得如蝼蚁一般。
见我的情绪好了些,他又来小心地扶我过去坐了,叹息道:“爹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叫你回来的。可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能让你和倾月一起回来的。所以,只能称病。届时,若是不能圆谎,那爹就死了,也不是不可。”
他的话,让我震惊异常,他,究竟在说什么?
老爷的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轻笑着:“孩子,快生了吧?”
低头,本能地抚上肚子,是呀,快八个半月了。
他却起了身,朝我道:“你等一下,爹有东西要给你。”说着,转身行至柜子前,打开,取出一个紫檀木做的盒子,单是瞧着,也知精致异常。
他从颈项取出了钥匙,打开了紫檀盒上的锁,我瞧见,里头是两封信。有些泛黄的牛皮信封,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了。取了出来,朝我走来。
我看见,他手中的两个信封,有一个已经开了口,还有一个依旧完好地用蜡封着。
皱眉瞧着,听他低声道:“其实,也不算是爹有东西要交给你,是*。”
心头狠狠一震,我娘!
我娘……竟给我留了东西么!
那么为何这么多年,他都不曾跟我提及?
老爷迟疑了下,终是将手中那个没有开封的信封交给我。我不觉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另一个信封,他意识到了,忙开口:“这一个,是*留给我的。”
“娘她说了什么?”我不觉问他。
他没有瞒我,只打开了信封,将那信取出来,递给我。一面道:“当年*临终前告诉我,等你有一日嫁了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