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不勉强我,只拉了我过他的寝宫:“那便在这时休息。”语毕,转身欲出去。
我急急叫住他:“景王呢?”
他的步子一滞,声音低沉:“在那马车里。”
在马车里……
还能有什么比这答案更清楚的么?
起了身,拉着他的衣袖:“皇上,方才的蒙面人怎么回事?”
他终是回眸看着我,半晌,才启唇:“你也怀疑朕?”
急急摇头,我怎么会怀疑他!
他这才笑了,思绪回到方才的混乱场面上去,那笑容被敛起,听他开口:“他们就是想杀景王,想让吞下人都以为,是朕下的手。”
心,一点点地沉下去,怎么不是呢?连元非锦都那样认为了。
“方才那一箭,根本不需那人替朕挡,那样的距离,朕的禁卫军力暗卫也足够了。”说到此,见他微微握紧了双拳,对方不惜送命也要嫁祸给他,还有谁能相信他的清白?
目光,落在他染血的龙袍上,拉着他的手不住地*起来。
青大人来了,朝他行了礼,开口道:“皇上,末将将王爷的尸首暂且送回了行馆。现场,抓到一个活口。”
略撑了撑眸子,有活口!
似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希望能从那人的口中问出些许有用的东西来。
元承灏只开口道:“押入天牢,严加看管,他若在朕审他之前死了,青绝,你也不必来见朕了。”
“是,末将遵命!”青大人转身出去了。
太皇太后闻讯来了,入内便问:“皇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却只淡淡一句:“景王死了。”
这个消息,在太皇太后来乾元宫前必然也已经知晓,她特意来,想要知道的,必然不止这些。
他低笑着:“皇祖母放心,朕可没把他留在朕的寝宫。”他的话,叫我想起那次狩猎之时,元非锦受伤,他不顾太皇太后反对,执意留他在他的龙床之上。
低了头,我着实不该,再去回想那些之前的事。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太皇太后只转了口道:“今日,不管天下人怎么想皇上,都已经无法挽回了。皇上是当真要救他?”
太皇太后的话,叫我狠狠地吃了一惊,她口中的“他”除了元非锦,还能有第二个人么?
紧张地看向元承灏,他只从容开口:“朕救了他,又怎样?皇祖母担心什么?”
“哀家是担心……”
太皇太后的话未说完,便听得外头传来頣沅公主的声音:“皇上!皇上!皇上……”她冲着进来,宫人们根本拦不住。
进来了,见着里头的人,她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扑上前抓住他的衣袖问:“皇上,是真的么?告诉我平不是真的!”
元承灏没有回答她,只道了句:“我王史在偏殿。”
她的身子一震,也不做停留,慌忙转了身朝偏殿冲去。
太皇太后看着她出去,继而开口:“丝衣,你过偏殿去,给哀家传了隋华元来。”
丝衣姑姑有些吃惊,依旧只能应了声。
她不过才转身,却听元承灏开口:“不必了,皇祖母,朕这点气量还是有的。”哽咽着,我就知道,他舍不得他死,他一定会救他的。
径直回了身,听他又道:“常渠还不曾回来,姑姑若是无事,进来替朕换身衣服。”
丝衣姑姑忙抬步跟着进去。
太皇太后有些不悦,回眸的时候,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她微微一怔,到底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出来的时候,只换了件常服。恰逢常公公赶着进来,他已经满头大汗,不过看他的神情,大约也是在来的跟上知道了一二了。
“哀家听闻抓了一个刺客回来?”太皇太后又开口问。
元承灏只“唔”了声,却是道:“这件事,朕想自己查,就不劳皇祖母操心了。”
太皇太后上前几步,略一迟疑,终还是开了口:“又和辛王府有关?”
他的神色一凛,冷笑道:“皇祖母说的什么话!”
扯上辛王府,他从来是*的。辛王枉死,还有元承灏的祖母和娘亲,亦是在那一年离世,元承灏根本不许任何人去诋毁和污蔑辛王府。
谁都明白,那些箭矢怎么可能真的出自辛王府?
太皇太后破天荒地没有与他生气,半晌,才有开口:“皇上,有些话,哀家知道哀家即便说了,你也不爱听。哀家这次,也就不说了。有什么事,让青绝来跟哀家汇报吧。丝衣,我们回宫。”
丝衣姑姑忙上前扶了她出去。
在寝宫里待了会儿,常公公去外头传了膳。
我与他皆没有胃口。
他却示意常公公给我布了菜,知道他的心思,听话地低头吃着饭。我不饿,孩子也是要吃的,如今的我,可不能如从前般胡闹了。
他也没要我劝,少少地吃了些。
关于那天牢中的刺客,他此刻不查,我可以认为他是想先知道了元非锦的情况,再去着手盘查这件事么?心下微叹,知道开口问,他必然不会说的,可,我希望是的。
又等了会儿,才见隋太医进来。他的身后,跟着怒气冲冲的頣沅公主。
我瞧见,她的*好大的一滩血渍,看得让人觉得惊慌。
“皇上,我王兄说的是真的么?”她冲上来劈头就问。
“公主……”
我欲拦她,却被元承灏拉住了身子,他只淡声道:“朕说不是,你会信么?”
她明显一怔。
一面,是她亲兄长死里逃生说的话,一面,却只是元承灏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叫她信哪句,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么?
她终是掩面哭着:“您知不知道,差一点就伤及心脉了!”
他淡笑一声:“就算伤及了心脉隋华元也能救活他。”
我一惊,忽而想起他那伴随了他三年的伤……
他不再看她,只朝隋太医道:“如何?”
隋太医上前答道:“回皇上,侯爷伤得很重,最好三日内,不要移动他。”这句话,他说得有些为难。
三日不移动,那他的意思不就是要元非锦在乾元宫住上三天么?
别说这不合规矩,元承灏,会应么?
“皇上……”担忧地看着他。
他却释然一笑:“倒不是什么大事,就看他是否愿意了。”
我尚不明白他的意思,便瞧见寻枝进来行了礼,又叫了頣沅公主出去。
回眸,见元承灏在桌边坐了,他的脸色此刻已经沉了下去。见隋太医似乎还有话要说,我忙道:“臣妾替皇上过偏殿去看看他。”
他也不说话,出去了,见阿蛮也来了,她象是哭过。
我带了她过偏殿去,頣沅公主果然在里头,苏太医也还在。寻枝朝我行礼,頣沅公主也要起身,我按住了她的身子,小声道:“本宫只是来看看他。”
苏太医开口道:“他失血过多,需要好好睡一觉,请娘娘和公主小声一些。”
我点了头,见他收拾了东西出去。
頣沅公主坐在床边默默地抹着眼泪。
“父王……”床上之人虚弱地叫着,“父王……不……不要……父王……”
“王兄!王兄不要这样,呜……”頣沅公主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劝着,寻枝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苏太医再次回来的时候,端了他的药来。
我又站了会儿,终是出去。
元承灏的寝宫里,隋太医已经不丰,我进去了,他也不问元非锦的情况如何。只传了常公公进来,开口道:“公主不能夜宿在朕的寝宫之内,让人把偏殿僻出来,叫了侍卫把守。你派人去叶府,让叶三小姐进宫来服侍侯爷。”
常公公出去了,我震惊地看着他:“皇上,怎么可以……”
他瞧着我:“怎么不可以?让叶蔓贞来,总比楹儿合适,不是么?那是他未来的夫人,朕既已经下旨,还拘泥些什么。”他起身入内。
我不觉跟着他进去,咬牙道:“皇上,他都那样了,您就不能纵容他一下么?”要让元非锦知道他让叶蔓贞去服侍他,不气得吐血才怪呢。
他没有停下步子,只道:“朕以往就是太纵容他了,呵,如今,可真是什么都不一样了!”他的语气,已经微微带了怒,我动了唇,终是识趣地没有继续开口。
侍卫清頣沅公主出去的时候,她闹过,还要来见元承灏。他却吩咐了,没有让她进来。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回了馨禾宫。
这一次的元承灏,他看起来真象是冷酷无情的君王,真象是派出杀手刺杀景王的真凶。
我知道,这,大概是他们兄妹心里共同的想法。
叶蔓贞终于还是进宫了,我没来得及见她。乾元宫的偏殿,没有付出任何异样的消息,想来只是元非锦依旧昏迷着未醒。
隔日,我过乾元宫去的时候,恰逢青大人带了那 刺客来提审。元承灏说的,这一次,他要亲自审。
刺客已经被摘去了面罩,那,于我来说无疑是陌生的脸孔,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对了,与青大人差不多。
元承灏只坐在他面前,低沉了声音问:“谁派你来的?”
刺客见了他,似是高兴,开口道:“世子不记得属下了?”
第四卷 凤栖铜雀台 代罪囚妃 第39章
他的话,叫在场所有的人都吃,向元承灏,见他紧锁着眉头,却是没有起身,又只问:“是么?朕见过你?”
那人忙点头:“自然的,属下当年追随王爷,是帮王爷打江山。如今世子登基,属下们会为您扫除一切障碍!”
明显瞧见青大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元承灏却笑道:“景王倒真是朕的一块绊脚石。”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却探身示意青大人出去。
青大人只略一迟疑,到底是转身出去。
他起了身,行至那刺客身边,直直地看着他:“原来,是父王的部下。既是见过朕,你是去过辛王府上?”
那人忙道:“是,就是在辛王府见过世子。”
他低哼一块:“朕可不再是辛王府的世子了。”
那人仿佛才恍然大悟,忙又言:“属下知错,请皇上降罪!”
他似是不在意,只又道:“安府那一次,又算什么?”
“回皇上,那一次,原本是不想丞相和景王联姻的,目标誻是景王。只是,中途出了岔子,属下们为了不打草惊蛇,才不得已让他们以为皇上才是目标。”
他说的真溜,可,我却觉得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元承灏低笑一声,忽而开口:“来人,给朕传隋华元!”
隋太医很快来了,瞧见地上绑着一个人,他先是一怔,随即上前来朝我们行礼。
元承灏指着地上之人道:“说是朕父王的部下,还在辛王府见过朕。”
隋太医明显一惊,忙回身看了一眼,肯定地开口:“皇上,他撒谎。”
隋太医的一句“撒谎”,叫我悬起的心放了下来。这件事,若是和辛王府有关,不是太可笑了么?
“皇上,属下没有!”他立马否认。
元承灏只淡声道:“你方才的话,敢不敢对别人说。”
那人坚定地开口:“属下不会对外说,皇上的事,不能说。属下,明白了。属下,是为元氏江山。”他说着,突然见大哭的鲜血自口中溢出来。
隋太医忙上前下一步,却是晚了:“皇上,他咬舌自尽了。”
元承灏冷冷一笑:“果真忠心!”
可忠的,却不是元承灏。
什么皇上的事不能说,那就是因为他们冤枉了元承灏,不想给他洗清嫌疑。可,他那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咬着唇,我似乎,有些不明白了。
叫人拖了那刺客的尸首下去,隋太医才开口:“皇上,这……怎么会如此?”
他只转身坐了,淡声道:“不过是想让各位王爷以为朕有心除掉景王,让他们都对朕心生不满罢了。这里无事,你下去吧。”
隋太医欲开口说什么,见他的样子,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他低下头,抬手拧上眉心。
我上前握住他的手,低语着:“皇上……”
他原本,以为是景王一直在暗中想要刺杀他,可这一次,景王却死了。事情又一下子没了头绪。
陪他在寝宫里呆了会儿,常公公急急进来,开口道:“皇上,偏殿有人来说,说侯爷醒了……”他抬眸,悄然看了元承灏一眼,似还有话未说全。
元承灏却低笑一声道:“叶蔓贞派人来告诉朕,说他起身便要走,她不知道怎么办?”
“皇上!”常公公忙跪下了,“奴才该死,侯爷受着伤,宫人们都不敢用力拦。”
直直地看着他,怪不得他要说让元非锦留在乾元宫里不是什么大事,就看着他是否愿意。原来,他一开始就猜到会是这种结局。
那是他太了解他。
“皇上,您看……”
“谁也别拦他,让他走。”
常公公“啊”了声,我亦是震惊地握紧了他的手:“皇上,您这样不是收他去死么?”
他嗤笑一声:“他心里恨着朕呢,死不了。”他又道:“常渠,还不去?顺便,把叶蔓贞叫来,朕传她入宫,倒是还不曾见过她。”
常公公只得下去了。
隔了会儿,见他领了一名女子进来。她只一路低着头,进来在我们跟着跪了,俯下身道:“民女参见皇上、娘娘。”
她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