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似乎总是在开始前就已经结束了。
【第九夜】入君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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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已经不早,客厅黯淡无光。一片黑暗之中,露琪亚坐在沙发上。
我打开灯。“怎么了?”温柔地摸摸露琪亚的脑袋。她看起来垂头丧气。
“那该死的臭小子!!”露琪亚恶狠狠地向我诉苦,说一护多么别扭多么不识好歹,似乎是在他的冷脸前碰了个大钉子。
“因为他今天心情不好啊……”我无奈地说。
“那又怎样,凭什么他心情不好就该迁就他……说起来,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母亲的事,因为觉得自己很弱这回事,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
听我这么说完,露琪亚臭着脸说“啊,那是他自己的事吧,人家是想安慰他,心情不好也不该无视别人的好意吧”之类的话。
明明有点后悔,只是嘴硬罢了。我笑着摸摸她的头,说,去看看他,和解吧?
才不!露琪亚手臂交叉,扬着鼻子偏过脸。“我去洗澡了!那死小子冻死好了,一回家就躺在床上装尸体,无论和他说什么都没反应……”
确实很像是一护会做的事情。带着抽搐不已的心脏,我一脚踢开窗户,在夜雨中疾驰。
很快就来到一护的窗边。在被黑暗笼罩的房间里,一护躺在床上,似乎是在睡眠中流了不少汗,嘴唇看上去很干燥。喉咙可能会有点痛吧。
大概是正处于半梦半醒间,一护对着黑暗中的白色天花板伸出了右手。
无论手指怎么动也只能抓到空气而已。过了一会,他伸出去的右手放松力气,无力地垂在床边。不知道为何,我忽然感觉心里很悲哀。
黑暗,我一点也不喜欢。虽然黑暗对于过去的我,已成为一种生活的必要。杀个人放个火什么的在暗处才顺手——这不是什么冷笑话,是切切实实刻在我的记忆里的场景——黑暗中的满地残尸、一片狼藉,以及站在一旁满手鲜红的自己。
即使黑暗是老朋友,但是我讨厌它。阴冷的东西没人会喜欢。生长于阴寒之地的植物会格外渴光,因为温暖的感觉体会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那种温度,实在是很有毁灭性的。
我看着床上有着太阳般温暖的颜色的脑袋。他在想什么呢?突然很想很想知道他的想法,想知道他的内心,想看到他在做什么梦。
“一护……”我在他床边的地板上悄悄坐下。
他的眉毛纠结着,脸上露出有点痛苦、悲哀的难过神情,但是又带着丝恍惚的笑意。
究竟梦见什么了?他不是说他从不做梦的吗?
‘我喜欢睡觉。’
咦?我吓了一大跳。死死稳住身体才没发出声音。刚才的声音?
‘睡觉就等于“什么都不做”,这一点不是很棒吗。不用看,不用听,不用说,不用触碰,甚至也不用思考。’
我的视线犹疑不定地四处漂移,最终落在沉睡的少年脸上。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游子和夏梨在二楼好好的安睡,一心压根不在这栋房子内。
刚才究竟是……
我集中注意力,仔细倾听。
一片沉寂中,除了玻璃上的风声和雨声,我还听到谁在说:‘睡觉虽然很棒,不过做梦真是挺烦的。不过啊,只要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偶尔做做梦忍忍也就过去了。’
不,并非声音……这是我脑中的某个思维……再说得仔细点,就像是我的大脑接收到某种电波一样……我无语地想,难道我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电波女吗?
‘把梦忘记是理所应当的吧,不然,人一天二十四小时里脑筋就必须一直思考,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这么说起来的话,那个幽灵真是可怜啊。’
啊……我定睛看着沉睡的一护,终于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托他的福,我终于想起来了,有关四枫院时人那个女人的悲剧的源头。不过比起这个,眼下一护的事情比什么都重要。我继续凝神,屏息。
‘想忘记的事情像山一样高……记不清楚的事情干脆给它忘记不就好了吗。我才懒得刻意再去把它想起来。啊,念书当然是例外,因为那是逼不得已去记的。忘记事情最轻松不过了,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做嘛。’
‘把过去遗忘就是对艰苦人生的奖励,然后就能变得轻松自在了。这大概是神的考量吧!’
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被解放?
——这究竟是他的感受,还是我的感受?
虽然喜欢睡觉,但是我讨厌黑暗。
害我去想有的没的,而这些有的没的大部分都是讨厌的事。
思维的触须越往记忆深处挖掘,就越让我无法忍受。
停一停啊,拜托谁来把这触手斩断吧!
可阴暗与潮湿给它提供了那么优渥的土壤,让它在我心底疯长。
我被绑住了。
又冷又窒息。
谁来救救我……不,还是别来救我的好……妈妈,妈妈那时如果没有救我就好了!
就这样,被它拖入深渊也好。
像我这种人,就该被绑上块石头沉到东京湾里。
我睁大眼睛。一护的冷漠与阴郁,原来是因为这种自厌自弃的情绪啊。
原本每到雨天他的心情就会低落,而在遇见虚、又见到自己的“无能”的今天……这个雨天,和他记忆中、失去母亲的那天重和了。
激烈的雨声就像是世界在责备自己似的。
没有人来救我,我也不需要别人来救。
他的心这么说。
带着强烈的痛楚,我轻柔地包住他垂在床边的右手。
我知道的,一护,我默默对他说。失去亲人的痛苦,失去重要之人的空虚,世界在眼前从温暖变为寒冷的颠覆。
可是,已经不用再自责了,看,雨快停了。
冰冷的感觉被温暖所驱赶时,一护微微地笑了。
啊——原来是梦。
‘大概是因为在半梦半醒之间,才会有这种奇妙的感觉吧!这种触感,像是被谁握住一样,好怀念的感觉。在小的时候,晚上睡不着觉时,妈妈就会经常像这样子握住我的手。’
是的,把它当做梦境吧,一护。无处诉说的悲恸,无法存放的哀伤,在梦中尽情吼出来发泄出来也没关系。绝对不会丢脸的哦,因为醒来以后什么也不会记得。
‘你是谁?为什么会和那个人说一样的话?’
‘呵呵……那个人是谁……?不记得了吧……你说过你不会刻意去想记不清楚的事情。’
‘那种像做梦一样的事情很容易就被当做梦境遗忘了。’
‘那母亲的事情为何不能遗忘?’
一护的呼吸变得急促,我的心顿时提得老高。小心翼翼地静候了良久,发现他没有醒来,才舒口气。过了好久,才又能感受到他的感情。
‘是我害死妈妈的,全是我的错。我怎么可以遗忘自己的罪孽。’
‘一护,你已经相当了不起了。你帮助了很多人,也救了很多人。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吧?其实,你在很多人心中吹起了一阵暖风。’
在他失去妈妈以后,我最后见过他一次,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的时间。没有保护好妈妈,所以必须要保护好妹妹,这么多年来一护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活过来的吧。
让我觉得痛苦的是,他似乎养成了遗忘美好的事情、只记住坏事的习惯。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是“罪人”,带着强烈负罪感在生活着,因而有种微妙的、类似自我虐待的情绪。
这种别扭的个性……现在我总算全然理解了,因为,我们两个……是一模一样的。
‘说起来,是你吗?你又跑到我的梦里来了?’
我微微笑着说,你还记得啊?有关四枫院时人?
【番外】两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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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枫院时人,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有听过吗?某个声音问道。
那种事还用说吗?
八岁那年的相遇,是永远无法抹去的回忆。
明明是个感觉凛然的绝世美女,笑起来却如同孩子般灿漫天真。明明博古通今什么都知道,却也能津津有味地听自己述说的小故事。
在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之后,是她温柔的笑容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被世界彻底抛弃。
不可能会忘记的!她是自己的初恋对象。曾经认定非她不娶的憧憬目标。
半月闪耀着光辉,她坐在月光无法触及的黑暗之中。眼前是某个男孩子的睡容。鼻梁英挺,面部轮廓富有棱角,皮肤比起普通男生来的白,说英俊也不过分。
他垂在床边的右手被她的手包裹住,表情显得很平静,而她银色的眼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可能是因为沐浴在月光下吧,这幅场景像梦境似的,弥漫着缥缈的气氛。
她觉得胸中郁结而冰凉,就像是吞下冻土一样。仅只双手存有暖意,大概是因为要分给他温度的缘故。此刻,在有点发烧、半梦半醒的一护身边,时人觉察到他对她的恋慕,错了,她连连摇头,那是绝对不行的。
有关四枫院时人,这个孩子什么也不知道。他只看到了和他相处时的她,而那段短暂的时光在她的漫长人生中只不过是万分之一的时间。
有关这个女人的可悲之处,要从四枫院家的一个秘密说起。
所谓温柔,该如何定义?大概,是种能将他人的感情像自己的事一样感受到的能力吧。
痛苦被他人所理解,感觉就像痛苦被谁分走一样,让人们的内心得到抚慰。所以温柔的人,必然有着一颗能对他人的遭遇感同身受的内心。
这对他人而言自然是福音,对自身,却只意味着远超常人的痛苦。纤细的心就像玻璃精工般的容易产生龟裂,这就是内心太过纤细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神经质的原因。
故事就从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开始。曾经有一个叫做四枫院重悟的男人,他的过份温柔是静灵廷上下皆知的事情。而事情的真相是……这么说吧,他的感觉远远超过了普通的敏锐。
只要接触到别人,就可以感受到别人的感觉,甚至具有可以将情感移入的感情转移能力——这倒不是读取别人思考的精神感应,而是一种切身感受对方的体会的能力。
因为这种天赋,他的温柔可说到达了极致。
作为贵族而言,温柔是项美德吧。但是对于一个四枫院而言,这就是上天的诅咒吧。
假如一个侩子手在砍掉别人的脑袋时,能同时感觉到即将被斩断脖子之人的恐惧与怨恨,他的手,能否举起这犹如斩杀自己的刀?
这并非只是假设,而是四枫院重悟历经了无数次的现实。饱受战斗折磨之人,又怎么可能对战斗心存好感。然而不经历战斗的淬炼,又怎能成为一名强者。
就这样,在力量决定一切的静灵廷,他的角色却被迫定格在“弱者”上。更糟糕的是,他还有着决不允许他懦弱的身份。身为大贵族、作为刑军的首领的他,理应是个擅长杀人之人。但是当然的,他不可能胜任。
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不自强,只有任人宰割。他的命运就这么如同受到诅咒一般的,扭曲掉了。
是否四枫院家代代受到神明的这种特殊青睐,往上已不可追溯,我们只知道他的长女、四枫院时人——完完全全遗传到他的一切天赋,包括这项受到诅咒的能力。
在矫枉过正的教育下,四枫院时人不但没有一点父亲的软弱,反而性格刚强到过了头。只是,虽然与其父的悲剧并不相同,但她的人生,同样是个不折不扣的诅咒。
她是个比任何人都充满理想,却因此而绝望的人。
这女人的梦想是如此单纯,衷心希望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幸福美满,如此而已——每个人在年少热血时,都曾经在心中怀揣、但在了解了现实的残酷以后渐渐放弃的幼稚理想。
幸福是以牺牲为代价换取的——每个孩子在长大成人后,都学会用这番道理为自己辩解。但是她却不同。
或者她比谁都要愚蠢,或者她脑袋有哪里不正常,又或许,她属于那种身负不为凡人所理解的天命,被称为“圣者”的人——也许神明赋予她诅咒一般的能力,正是对她抱有期待。
当她领悟到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被摆在牺牲或救济的天平两端上之时……她发现,所谓规则,实际上是架衡量生命的天平,以抹杀一群人的存在来换取另一群人的存在。
当她意识到无论如何都必须不断做出选择时,她认为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自己成为操纵天平的那只手。她会永远精准地衡量天平的两端,将少数人灭绝,为了多数人可以活下去。
因此,她越是执着于守护、拯救了越多人,杀人的技术也越加精进。多少次,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