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坐在上首，莫轻尘却没有坐到原先的榻上，南宫当然明白她这次来，不可能还是坐在那里，早叫人准备了椅子，就放在他的书桌旁。莫轻尘拿出一本书，开始看。
果真只是听他们开会，没有多说什么话。有人放下心来，另外一些仍然疑惑。
就时常有人往她的方向看去，莫轻尘偶一抬头，经常有目光匆忙从自己身上收回去。她只是微笑。
如果全没有人好奇，她倒是也不必来了。
终于说到教育的事情，南宫提了一个人的名字，莫轻尘循声望去。是王大人。
那王大人注意到她专著的视线，心里一紧。
果然听到她干净的声音，平静地传来，“王大人是对这政策有什么意见吗？”
“小人不敢。”王大人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夫人会专挑他下手，是有什么缘故吗？
“那王大人为什么迟迟没有把命令传达下去呢？是我们决意做这件事情的决心还不够吗？”
“小人不敢。但是小人的确已经把命令下达，只是这件事情，需要时间。事关重大，所费不短。”
“噢？倒是我错怪王大人了。”
“小人不敢。”
周围的人看出一点苗头来了，却还是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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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王大人是觉得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也不该插手了？”
“小人不敢。”听着她平淡的语气，王大人冷汗直冒。
“几个月前就已经定下的计划，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至今没有一点进展？部下管束不严，不知道，王大人有没有责任呢？”
“小人督导无方，小人有错。但是小人的命令的确是已经下达了的。”
“噢？”莫轻尘微笑，“为什么我听到的全不是这样呢？”
“小人斗胆请问，夫人听到的是什么？小人身处风口浪尖，常有人不理解真意，刻意夸大其辞也是有的。”
“噢？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诬赖你了？”
“小人不敢。”王大人如今只剩下这句话了。
“国丈，你收集的资料，是不是可以拿出来了呢？”莫轻尘突然看向国丈，眼神中带点凌厉，只是看整体，仍然是温柔。想要我帮忙，是不是应该表现出一点诚意呢？
国丈一楞，随即很快明白过来，他要是不表态，这批判大会是开不下去了，他自然是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拆莫轻尘的台了。只是微微感慨，听她跟财政大臣说的话，他还以为她会把他推出去，没想到最后还是他来扛这个罪责。
罢了罢了，他本来也没想过能瞒她多久的。小高教的好徒弟啊。
国丈出列，果然随口就是证据，王大人开始还有辩驳，后来就完全没有了。因为到了后来，已经不是这件事情的问题了，而是他应不应该当官这个问题了。“某年某月收受贿赂一万两。”
如此等等。
王大人自知无望，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夫人要挑自己下手。“你们没有证据！”
“那那些东西，我们是不是要去王大人家好好看一看呢？”莫轻尘开口，既然要做恶人，还是让她做到底吧！
王大人心如死灰，颓然倒地。“臣为官数十载，没曾想，竟然会败在一个妇道人家手里。南宫，你这么快就忘了二夫人吗？听任这妇人随便处置一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子？”
莫轻尘凛然，这王大人这句话的分量不可谓不足，看下面的人一脸深思的样子。
南宫开口，“那你是没收过那些贿赂？你们家上百万银子的进帐都是假的了？”他语气凌厉，见他没再说下去，南宫接着说，“何况，二夫人怎么可能能与内子相提并论？你手上的整个改革计划，都是出自内子之手。只要你按照这个全套做下去，所有适龄儿童都能口算算出那些数字。效率加倍，朝廷选拔人才的机制也会大大改善。难道你不想看我南宫有众儿郎在身侧，平下露茉，一统天下，恢复祖先的容光？难道这么多年，你就完全没有想过要重新把露茉夺回来？你做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你老了。而且你该明白，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南宫这一通话下来，下面的人哑口无言。
他看一眼莫轻尘，后者立刻察觉。继续说，“或许你们还在疑惑，家主的话是否言过其实，是不是只是出于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偏爱。”她顿一下，“但是似乎，大家都没有听过我的计划，或许是没机会吧！作为这个计划的制定者，我想我或许是最应该出来，解释这个计划的人。或许你们觉得这并不是最重要的，而军队才是最重要的。但是我想问的是，到底军队里，贡献最大的是什么？是人数吗？或许拿我本人来说，听上去更容易明白，和谈前的战役，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印象，是军师的战略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她停一下，看向国丈，他似乎有话要说。
“我补充一点，那战略，其实是军师和夫人共同制定的，也是它，奠定了胜利的基础。”
众皆肃然。
“到底，是一个良将重要，还是一个士兵重要呢？”莫轻尘顿一下，“我们选拔人才的时候，为什么永远都觉得人那样少呢？为什么我们把钱都用到战争储备上呢？要知道，是他们，那些孩子们，才是未来世界的主人。如果连未来都是灰暗的，我们拿什么去跟别人争呢？”莫轻尘停下来，看向下面。
有了国丈这个例子，有人问：“可是，我们能保证每个孩子，上了学堂之后，都会成为军师那样的人，或是，像您那样的人吗？”
“自然是不能，可是，我们真的需要那么多的天才吗？”莫轻尘反问，“推动这个世界的，或者说，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大的进步的，到底是大多数一无所知的人们，还是少数的天才？”莫轻尘停一下，继续说，“是，我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成为军师那样的人，可是，如果不去这样培训的话，就连机会都没有了。难道我们不应该为了更多的人才，而付出更多的东西吗？即使那里面只能出现几个这样的人，可是几个，也就足够了吧！而且，不是为了打仗，难道我们不应该追求，更好的生活？还是大家以为，这样就已经够了呢？”
又是一阵安静。
南宫接口，“如果大家没有意见的话，我们现在开始确定，管理这件事情的人选。大家有什么看法。”
有什么看法，有王大人的例子摆在那里，有谁敢有什么看法。
还是国丈提出人选，财政大臣。
大家立刻跟进，还有一个人提出，“那谁来接替他呢？”
南宫看向莫轻尘，“你累吗？”
“不累，我现在身子好多了。”
马上有精乖的人提出，“臣以为，夫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后面反应过来的人正后悔没赶上说这句话呢，正好，立刻表态同意。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只是，夫人，以后得辛苦一点了。”
“哪里？”莫轻尘回，“妾身见识粗浅，若有不周，还请各位大人多包涵才是。为天下苍生计，怎么会累呢？”说着，微笑着看向下面的财政大臣，李沧。不过视线一转而过，很快就停到了国丈身上。然后迅速收回。
李沧还在恍惚，那是怎样的眼神啊，烟视媚行，他今天才明白，这词是什么意思。不过，一想到她之前的手段，立刻心神一凛。得了她的话之后，他早有心理准备，得大干一场。只是没想到，夫人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听大师的转述，他还没说，夫人就猜到了是自己说的话，直接便回复了。令李沧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提到国丈的名字，夫人便已经知道了，国丈有参与其中。
看国丈神情，似乎难得的有点意外，显然夫人并没有事先通知他。那么，她是自己猜到的了？李沧又是一阵感慨，这样心思玲珑的女子啊。
莫轻尘还在头痛，南宫当时给她下了这么个套子，可怜她会算术又不代表就能做财政大臣了，那根本是两码事好不好。可是南宫当时那样说了，她也只能顺着竿子下了。以后有得她苦了，本来只想去一次的，这下只怕又得天天去了。不能看婷儿和宏，莫轻尘觉得这次亏大了。
“也不用你真的干什么，直接去就是了。李沧有一个很得力的手下，你看着他怎么干就是了。”
莫轻尘这才品出点味来，说起来，去了那里她就明白了。那手下，能力是很强的。可是为什么当初选了一个不怎么通人情事务的李沧，而不是这位传说很得力，事实上也是很能干的人。或许就是因为他太通人情事务了，这样精乖的人，自然是不会太认真去做事了，尤其是，当这件事情损害到他的利益的。可是关键在于，他所在的部门，钱，对于一个国家也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当手下是可以，只是不能坐大。
而李沧的离开，正好让这里出现了一块权力的真空地带，所以，不能随便放个人到这里来。而自己，被选中的原因也很简单了，她是南宫家的主母，那精乖的手下怎么可能会冒得罪她的风险？所以，她的工作倒是十分清闲。朝九晚五的，中途那人还时常来问，夫人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她有时接受，有时拒绝。
如此，一个月很快就到了。
婷儿和宏满月的日子，南宫特意邀请了大片的官员。用意也十分明显，因为南宫在晚宴上，抱着宏说了一句，“这位就是南宫家未来的家主了，南宫宏。”然后又指着莫轻尘手里抱着的女孩说，“那位是南宫家的小公主，南宫娉婷。”
莫轻尘只是站在旁边温宛地笑。
大家都那样热闹的时候，江微郁黯然走开。或许不应该黯然的，她有这样的结局，他不是应该替她开心吗？她现在贵为南宫主母，兼任财政大臣。她制定的政策正在全国范围内推行。现在，她的孩子，将要继承这个国家。
他不应该再奢望什么了，看她笑得那样幸福。
是了，南宫能够给轻尘的，是自己所不能给的。包括，那样明显的爱情。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南宫就是爱着莫轻尘，就是要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他还在犹豫什么呢？许久前就有的动摇，到了这一刻，才真正下了决心。
左岚婷自然也参加了南宫娉婷和南宫宏的满月宴会，自那之后，她只有一点明确的想法，就是，得把她做孩子们干妈的事情确定下来才好，尽快。
很快，她就找到了切入点，还得感谢某人，给了她这个机会。
“婷儿，你刚才说你已经找到礼物了？礼物呢？”莫轻尘停止逗弄娉婷，看向左岚婷。她刚才没听错吧，因为她来的时候，莫轻尘又不是没看见，正是春衫薄，左岚婷手上没带什么东西，身上也装不下什么。
“我的礼物，本也不是什么，而是一则消息。”左岚婷说话前就看莫轻尘，后者会意，早已让侍女们退下了。
左岚婷接下去说，“江微郁要成亲了。”
莫轻尘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所幸在电光石火间就反应过来，现在她手上抱着孩子呢。忙紧紧抱住。娉婷却似乎是被刚才的一松吓到了，哭了出来。莫轻尘忙不迭去哄孩子，只是这样一来，原先听到这个消息的很多情绪，却也淡了不少。以前莫轻尘没做母亲前，总觉得太宠孩子可不好，要是自己有了孩子，断不会像那些年轻的母亲一样大惊小怪的，可把孩子宠坏了。到了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不是可以控制的。
孩子哭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要哄她开心，不要让她伤心。哪里还有功夫去想其他，至于宠，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们，这样的心情，不知道，是不是宠呢？如果这是的话，莫轻尘不想改，人长大了，会经历很多东西，得到很多，失去的也很多。如果可以，她想尽全力，为自己的孩子们，做一切能为他们做的事情。多笑一点，再多一点，这样的时光，要尽量长，这样，才有勇气，去面对人生将来的苦难。如同自己的父母曾经为自己做过的一样。
莫轻尘想到母亲以前说过的，她还很小的时候，总是跟父亲母亲一起睡，母亲总不肯把自己交给家里的阿姨养。晚上她哭了，母亲没睁开眼睛，就是伸手过去抱住她，起来，不停走动，哄她不哭。以前不明白，现在却是明白了，这样的心情。
是了，她现在是一个母亲，所以，她不能，也不该，再有什么想法了。尤其是，当这个想法可能会伤害到她的孩子们的时候。
左岚婷惊讶于莫轻尘的冷静，除了最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有片刻的恍惚，后面就一点也看不出来了，只是一味的冷静与平淡。难道莫轻尘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江微郁了？那自己这个消息，可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新娘是哪家的小姐？”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