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好话,也不会有其他的可能了。
下一个意外则是从钱落谷那儿得来的消息。一大早我就开始惴惴不安,现在总算得知为何赵凛今天没有现身午宴,原来他清晨就出发上路离开了京城,据说是赶往北方的边塞,而此时那儿正进行着一场与邻国的战争。也许是因为安逸的环境造成了我的有恃无恐,听到“战争”二字我竟没有太大的感触。这个年代战争就是家常便饭嘛,作为一名小女子的我,一不能上阵杀敌,二不能参与谋略,我还能做什么?罢了罢了,打就打去吧,我关心也没用,管那么多作甚?不过想到赵凛离京,心底便立即产生一种脱离苦海的狂喜,想到或许能永远逃开赵凛的骚扰,想到他或许会在战场上负伤甚至丢了性命,我心中竟不知不觉升起一种期盼——唉,我不该这么幸灾乐祸的,这不符合我一向为人的准则啊!但我更不想日日夜夜都活在那人的阴影之中,所以,老天你就……
呃,不好不好,还是顺其自然吧……
翌日,还没等我为赵凛离京的消息窃喜多久,马上又有消息传来——赵凛的生母,当今的皇后娘娘驾到了!我们几个都没来得及穿上自己最端庄最体面的衣服,便手忙脚乱呼哧呼哧地跑到大门口,跟在信王夫妇身后一字排开,然后全府上下六七十号人齐刷刷跪地,一齐高呼着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国之母长什么样子?我以前的确很好奇,可现在真让我见着了却又并不觉得有什么。隐没在人群之中果然会增长我的勇气,我小心地瞥了瞥前方不远处那周身萦绕华贵之气的身影,想想之前的赵凛,又看看前面的信王和信王妃,突然觉得所谓的皇室中人除了自小熏陶出的贵族气,真的真的与凡人无异。当所有人都沐浴在这隆重的欢迎场面之中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们这待选的六人之中不见了一个。直到过了小半时辰,皇后一行人短暂停留之后回宫了,我这才发现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齐荏然、“丁辛”、钱落谷、卢婉芪还有我都在这儿,偏偏就是不见裘卓的影子!回去时小娴和小静还好心帮我去打探消息,再返回来却支支吾吾不肯细说。到最后还是在我威逼利诱之下,小娴禁不住嘴痒透露给我——裘卓逃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迎接皇后的时候吗?嗯,那个时候大家那么慌乱,确实有机可乘。除却乍听时的惊讶,我马上便对此事释怀。服侍过她的两名侍女很快被调走了,院中的其他侍婢也通通被下了禁口令,命令她们不准对此事泄露半句,而对外则正式宣称——太子妃甄选入围的闺秀们只有五人——五人而已!
希望她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千万别被抓回来!虽然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逃跑,又能逃去哪里,但至少她比我有勇气做出选择。对这一点,我只能说我羡慕她、佩服她,却也只是羡慕、佩服而已了。
几日下来,我们所有人都已清楚地看明白了这次所谓的太子妃甄选,其最后的赢家到底是谁。想到丁家,想到最后坐上太子妃宝座的会是那个“丁辛”,尔后父亲和姨娘要毕恭毕敬地对她称呼“娘娘”,我心中忽而极为不爽。老天选我代替丁辛活在这个世上,却又选了别人再来代替我活在这个世上,多么讽刺的轮回啊!
“小姐,王妃有请。”小静不觉间来到身前,我竟刹那恍惚过后才反应过来。
“哦,好……”嘴上应着,我心里却马上开始盘算如何应对。这几天来我们六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明争暗斗,毕竟都是修养过人的大家闺秀,想来也不屑去做那些无聊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时时小心应付那些想象中会出现的埋伏和陷阱,睡觉吃饭也算安稳。可是,来了都四五日了,每天除了念经打坐静心,就是静坐在房中刺绣、写诗词,说到比赛倒是也赛了些,可也不过是老一套,像什么比谁绣的牡丹娇艳啦,比谁写的字清秀啦,比谁做的诗词雅致啦,比谁见了萨勒犬不会乱叫……
( ̄▽ ̄)〃
这样无趣的选拔选也就选了,可最让人烦恼的是——我在王府根本没有四处活动的自由!!老天啊,我可还是要去偷东西的呀!!
啊,偷……“偷”字不好,我是去搜罗证据的啊,我可是正义的一方,没错没错……( ̄▽ ̄)〃
出门时经过卢婉芪的房间,透过敞开的窗扇见她正安心写着字,那娟秀的字迹整整齐齐码下来,竟也能像幅画儿一般赏心悦目。我不觉羞愧地看不下去,便快走几步离开了。小婢将我带去了东院,原本以为会出现的信王妃并没有立刻现身,反而只有巾儿姐姐一个人招待我。我不知现在时机是否妥当,又是否隔墙有耳,因此对她的寒暄问候也只是恭谨应对,不敢暗自试探什么。果然,直到我茶水喝尽四五杯,才见房中那扇大屏风后面缓步走出一位老妇,信王妃竟到这时才出现!
我暗暗松了口气,却也禁不住有些后怕。
“肖小姐如此温婉可人,果真是当今女子的表率啊……”
我含羞低下脸,识礼地福身一敬。“王妃过奖了,小女子万不敢当……”
“呵呵……静耳以前说起过你,老身还想着有机会会会肖小姐呢,没想到缘分这东西说来就来,咱们就在这儿见上了。”信王妃和善地拉我坐到她身边,就像寻常人家的长者一般握着我的手仔细地打量我,一边看一边露出一抹笑容。“肖小姐自小生长在崎阳,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我心惊她何此一问,但还是据“实”相告。“回王妃,民女从降生到成人,短短十八寒暑,一直没有离开过家乡。”
“哦,那就奇怪了,我也没去过崎阳啊,可我怎么越看你越觉得面善呢……”信王妃兀自盯着我的脸瞧着,好像硬要看出个端倪不可似的,害我窘迫不堪不知作何反应。还是巾儿姐姐忍不住轻声一笑,递上茶水帮我解了围。
“婆婆,肖小姐初来京城,您这样会把人家吓到的。”
信王妃闻声,假装生气地白了巾儿一眼,却更把我的手往怀里拉。“你这丫头啊,说话也不看场合……”嘴里是嗔怪,可那语气听来却没有一丝埋怨。我不禁对巾儿姐姐和信王妃的关系产生了一点儿好奇,又或一点儿羡慕——那可是信王妃啊!是信王那老狐狸的老婆啊!巾儿姐姐连她都能搞得定,还有谁不能摆平?
你真是我的偶像,巾儿姐姐!
“对了肖小姐,家里几口人呐?”
“回王妃,民女家中本有父母双亲,可他们二老都已相继过世,民女只好来投奔京城经商的义父。”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给我编的身世,孤女也能来竞选?
“唉,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要孤身一人,真是可怜的孩子……不过世事难料,处处都是如此,想开些也就好了……”她安慰着我,另一只手却也习惯地捻着佛珠,那珠子晶莹剔透,如琥珀般散发着神秘的光泽,叫我看了一眼禁不住又望去一眼。
“可惜烨儿出门去了,要不我可得让他来见识见识,看看京城以外的女孩儿多么乖巧懂事,哪像京里那些闺秀们,一点儿都没个闺秀的样子……”
我诧然,盯着佛珠的视线不觉定格,心口突然漏跳几拍。
“怎么,喜欢吗?”王妃见我一直盯着佛珠看,便好脾气地向我亮亮手中的物件,却羞得我连连摇头否认,心中警钟轰然敲响——差劲,我怎么走神了?
“民女只是没有见过这种石头,正想向王妃请教呢。”
“呵呵,遇事不懂就问,不扭捏做作,好!老身就喜欢你这种性子!”说着她竟毫不犹豫地从将手中的佛珠摘下交给一旁的巾儿,交代她取个盒子过来,包好了要送给我。“这是异域产的黄玛瑙,一般年轻人都喜欢什么红玛瑙啊、红珊瑚啊,难得你能看得上眼咯……”
能从这个院子安然返回我就知足了,哪里敢要人家送东西给我?可照她那喜好,推脱多了怕又惹她不高兴,于是也只好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以后你就住在京城,年前我也不会到处去了,你可要记得常来看看婆婆我哟……”聊到最后,信王妃非要我随巾儿一起喊她婆婆,我也客随主便顺着她喊了几声,她便开心地什么似的,眼角的皱纹笑得满满的,倒叫我有些惭愧不安,好像我是在利用她一般。
信王妃是如此的好相处,为什么信王那老头会那个样子呢?
这趟意外收获不得不说是个惊喜,我捧着盒子中的宝物瞧了一晚,爱不释手几度戴在腕上又摘下来,连在一旁的小娴和小静也禁不住暗暗偷笑。
“小姐,王妃对您真好。”小娴忍不住开口,满脸盈溢着暧昧的笑。
“呵呵,还好啦……”我躲开她们的视线埋首趴在桌上,目光穿过手上的佛珠望向星光依稀的窗外,看到了初升的月亮。
小娴和小静收拾好床铺便退下了,清清静静的房子里又只剩我一个人。前几晚都是吃饱了便蒙头大睡,难得今晚有这番情趣想要赏赏夜景,也顺便……嘿嘿,出门活动活动!
从王妃那里回来的时候,我留心观察了周边的建筑和路线,加上这几日来打听到的消息,好似相隔不远就是信王的住处。虽然还没有时间八卦他们夫妻为何分房而居,但我却有足够的信心能在夜里摸黑找到那儿,运气好的话正好进去一探究竟!
不过,我的想法好像太简单了——西院与东院之间,那十几个彪悍的侍卫又要怎么对付?不要说什么蒙汗药啊、石子点穴啊,我通通不会!所以只好……
“啊!着火啦!快来救火啊!”
呼啦啦几乎所有房间中的人都冲出了门来,马上便发现西院一处库房起火,浓烟霎时布满半天。然后就见一批批家丁井然有序地取水的取水,运水的运水,泼水的泼水,大家很快就忙的不亦乐乎。作为护卫我们六人安危的大内侍卫们当然也没有闲着,配合着成群结队的婢女们将太子妃候选人一个个护送到安全地带,还不忘抽出一半人去帮忙救火,于是乎,那东西两院相交的地方便没有一个人看守了。
库房那边没人住,应该不会有太大事吧——我一边暗暗祷告祈求这场火灾不要造成人员伤亡,一边躲闪着忙碌的众人,穿越花圃、回廊,途中难免摔倒几次,沾了一腿的泥,好不容易才来到我的目的地。
房间里正燃着烛火,一个清晰的人影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映在窗纸上。我看不清那是不是信王本人,心想若是有刺客偷袭,直接对着那人影扔一只飞镖定会命中目标,这老狐狸不会这么疏于防范吧?刚这么想着,便听得一声大喝“什么人?”接着几条人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身挡在了门前。
我怯怯地窝在灌木丛中紧张地大气不敢出,眼见那几个守卫之人迟迟不肯散去,反而还将随身的佩剑拔了出来,心口忽然窜出一个声音:我不要死!
还没等我将退堂鼓敲响,他们真正的目标却现身了。我还是看不清月光下那骤然出现的身影到底是谁,只是那淡淡一袭衣角被剑风轻轻掀起时,莫名的熟悉感绕上心头,搅得我心里乱乱的。
“都退下!”房中立即传来一声威严的叱喝,我却搞不明白那老狐狸到底想的是什么。那些人在保卫你的安全哎!还这么不近人情大声呵斥,真是当王爷当惯了的……
房门继而大开,一缕明亮穿过夜幕扫射过来,在我低头的瞬间便被人发觉了。
那人的脚步下意识顿了一顿,我心惊地闭紧双眼等着被凌迟的命运,可等来的却是下一瞬房门砰然关紧的声响——咦,怎么没事?我睁开眼望向前方隐约的光亮,心头一时打了很多个死结。
那人没发现我?
西院的火光很快就看不见了,我心知自己这次又造了孽,此行目的也没有得逞,不禁自责万分。潜伏在信王书房外许久,终于等得那人从房里出来,眼见着他正面朝向院中的花圃不着痕迹地望过一眼,我却依然没能看清他的样貌。
唉,我的近视啊……不过,周围那么黑,又看得到什么呢?算了吧,下次再找机会。委屈地从花圃中爬出来时,月亮已经西移几分,大半个月盘挂在天上倒也算天然路灯。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着走着,看到横亘在东、西院之间的门神,不禁又哭笑不得地站住脚步。
我出是出来了,可我怎么回去呢?这种时候,如果让人发现我行为异常,那我无论找什么借口都难免会被人联系到今晚的火灾上去,我岂不是白忙一场还把自己搭进去?唉,又是失策,失策啊……
我焦急地躲在暗处想对策,忽然间想到住在东院的李斐,若是找他帮我的话……不行不行,他是敌非友,我不能再欠他人情了。谁知我刚刚打消念头,肩上却觉一阵酥麻,皱眉回望时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