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再离开。”
殿内一片静默,只听得两人的呼吸与心跳之声,那么强烈,那么湍急,然后,慢慢变为平和,沉稳,无声无息。
再次寻到殿门,轻轻推开,忽然而至的光亮袭来,眼前有一丝眩晕,心里亦然。
——方才她说了什么?
正欲踏出门槛之际,背后传来低低叹息:“临风,已经知道你不在封邑,他现时正在进京的途中。”
一语言罢,门上的脚步生生顿住。
完了,那个无赖卫临风也来了……
卷二 欲揽天下 第六章 侯爷驾到
“什么,你想教宫女识字,学习医理,使其成为太医署的一员?”
君正彦翻着手中的折本,略一思索,继而沉吟道:“女医士,这个称谓,为师还是第一次听说,你确定许多医令会同意你的想法,并上报给陛下?”
“是的,老师,我认为可行。”君浣溪不慌不忙,胸有成竹道:“之前在建章宫为郑妃娘娘诊治老师也看见了,宫中男女大防,对于患者而言却是延误病情,实在害人,我正是因此而生念,既然规矩不能轻易改变,倒不如另外转让一个方向……”
反正自己一直都想培养专业护士人员,此时正是天赐良机,打着为天子妃嫔确诊治病的愰子,一步一步,着手实施伟大计划。
更重要的是,慢慢提升女子在医学领域的地位,就从这所谓女医士开始,说不定将来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去除这一身束缚,正大光明恢复女儿身份……
“但是会有宫女愿意学吗?学医经年累月,重复枯燥,太医署众多大夫郎中,都是几十年的学习积累,方有现时的成就,那些大字不识的宫娥婢女,怎么可能有如此耐心毅力,若非自愿研习,那就要打一个大大的折扣了!”
君浣溪哈哈一笑,压低声音道:“老师,你莫不是忘了,我也是一名女子啊,当初也是老师手把手教我读书识字,明白事理……”
君正彦连连摇头:“你不一样,你天资聪慧,过目标不忘,莫说寻常女子,就是这众多男子,都是比你不如的。”
“老师,你看你,又在夸我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只不是……”只不过是拥有前世的记忆心智罢了,若非如此,还不是与这个时代的常人无异,君浣溪笑了笑,又道:“依我看来,这宫娥婢女之中却也有不甘现状,力求上进的,我们给她学习晋升的机会,还可能帮她脱离奴籍,自然有人心甘情愿前来,这一条,我也是写进了折子的。”
穷则思变,这是至理明言,但是在这深宫中,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都是一心博得君宠,以此作为改变命运的途径,她深信,总有一些女子如自己一般,愿意依靠力量去学习,去提高,去取得自己可拥有的地位。
君正彦逐一翻阅过后,合上折本,终是起身点头:“好吧,我就呈给许医令过目,希望能够说服于他,上报陛下。”
君浣溪知道老师与太医令许逸素有交情,此时见他愿意新自出马,自然大喜过望:“多谢老师,老师放心,浣溪一定会好好去做的。”
君正彦嗯了一声,带着折本走出门去,最近连续服下那眼镜王蛇所炼的药丸后,他的风是疾,却是好了许多,几乎没有再犯过了。
君浣溪心中欢喜,过去桌前给自己倒一杯茶,刚抿了一口,就见黄芩拎着药盒,笑呵呵进来,迎面叫道:“先生,你猜我方才去建章宫送汤药,路上见到谁了?”
去建章宫的路上?
君浣溪掐算下时间,黄芩与白芷一直在熟悉宫中路径,是从最近两日才开始去各处送药,他在这皇宫之中认识的人应该不多,除了居住在永乐宫的太子宇文明瑞,应该就只有那人……
“我管你遇见谁,废话少说,快些去跟芷儿一起炼药,这几日大家辛苦一点,一定制出醋酸汤来--”君浣溪接过他手中的药盒,将他朝三暮四帝的御药房推去,“芷儿说不定又在里面偷懒了,你快瞧着他去!”
黄芩扁了扁嘴,不甘叫道:“我就知道,先生最怕听到楚大哥的事情……
“你这小子!”君浣溪似是被戳到了心底痛处,跳将起来,对着他的腰间就一掐,“来了太医署,这样好的学习环境,如此多的良师益友,你不好好研习,成天揪着那点小心眼胡乱猜测,你真是对得起我!”
“先生,我没有!”黄芩心有不甘,强自辩解道,“我只是觉得楚大哥有些可怜,他方才一直向我打听先生的情况,我说带他过来见先生,他不说话,只是苦笑,说先生在生他的气,不愿见他……”
“好了,芩儿,你记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初他如何对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会还帮着他说话,你真想气死我是不是?”
“可是,他……”
“好了,你该进去做事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君浣溪摆了摆手,止住他还想再说动作,忽又想起一事,急忙道:“对了,我问你,我们去鹫峰一路上,所有遇上的人和事,你是不是都跟老师说了?”
黄芩面带委屈,摇头道:“先生特别叮嘱我要保密,我怎么敢?!”
君浣溪微微点头,将他推进门去,自己一人去往藏书阁,随意翻看典籍资料,等着老师归来。
直到散值之时,君正彦方才踏进门来,手中空空如也,面上很是精神,直说那折本已经由太医令许逸递上了去,只等天子首肯了。
师徒俩说笑一阵,收拾一好一干物事,唤了两名童儿正要离署,却听得正堂有人唤道:“君大夫,君大夫还在不在?”
“都在,这就来了。”自从自己进了太知署,署里姓君的大夫便有两位,现时也不知这来人到底叫的老师,还是自己,只得扶着君正彦一起走了出去。
来人一身太监服饰,神情着急,说是当今天子最心爱的小公主宇文子元忽发高热,哭闹不止,赶紧来太医署叫人过去看诊。
于是已过散值时辰,署中却是空寂无人,当晚值守的两名大夫又在郑妃寝宫久久未回,前来求医的太监一路寻进了内屋,此时见了两人,喜出望外,连声催促。
君浣溪看一眼天色,扯下黄芩肩上的药箱,侧头道:“芩儿、芷儿,你们跟老师先回去,我去小公主那里看看,若是晚了就在署里过夜,不回来了。”
“阿溪,还是我留下来吧,我在署里习惯了,也方便一些……”
“老师,署里留宿的条件毕竟不如家里,你腿却才刚好一些,就不要与我争了,我是年轻人,自然该我留下,你就放心吧!”君浣溪一句说完,便是转身朝那太临行礼道:“有劳阿监带路,我们这就去吧。”
那名太监点子点头,两人急急而去,刚走出太医署没几步,只觉得肩上一轻,药箱被身后追上之人给拎了过去。
“先生,我奉命留下来陪你,这回终于轮到我啦!”白芷嘻嘻笑着,脚步紧随不停。
君浣溪朝后一望,瞥见那一脸忧心的老人,挥手示意让他放心离去,这才笑道:“也好,多个帮手,晚上还能陪我说话解闷。”
宇文皇帝的这位子元公主年仅六岁,长得全骒珠圆玉润,十分讨人喜欢,只可惜正在发热,烧得迷迷糊糊,意识不清,只满面通红,哭泣不安。
君浣溪给她号脉检查之后,当即让人撤去房中烧得正旺的几条火龙,只吩咐让准备温水白酒等物备用,想了想,又叫人去御膳房取些冰块过来。
“你就是那宫外被吹得上天的南医公子?怎么如此年轻?”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君浣溪并不意外,只对那端坐一侧的华服少女微微一笑,淡然施礼:“下官正是君浣溪,至于年纪略轻,下官却是不能做主,无法更改,只能让子婴公主失望了。”
刚才在给宇文子元诊断之时,就已经感觉到背后有一道探究的目光,一直投注在自己身上,方寸不移,那子元小公主的生母冯美人已经是心忧娇儿,哭成泪人,先前屋中事务全靠这位少女镇定指挥,太监宫女规矩服从,她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低。
回想起太医署同僚对己所言,当今天子现有三子六女,三位皇子自己已经见过两位,六名公主之中以子元公主年纪最幼,年方六岁;子清公主年纪最长,已经出阁好几年,介于其间,年龄在十六七岁,又是生得娇美如花的,就应该是六公主宇文子婴。
那少女也不否认,徐徐站起,指着逐一送进的物事,好奇道:“我想知道,你怎么不给子元开方子,却是弄这一堆物事进来做什么?”
君浣溪见她神态天真,煞是可爱,一时心情大好,笑道:“这个是下官的独门绝技,有个很新奇的名字,叫做物理降温法,公主等下看了就知道了。”
过不多时,所有物事准备妥当,君浣溪也不闲着,一边让白芷按比例在白酒中加入温水稀释,一边向屋中宫女详细讲解酒精擦身、温水淋浴以及冰袋敷额等前世常见的小儿物理降温法。
在外屋守到半夜,确定那小公主身上高热退去,已经安然入睡,这才携了黄芩告退。
步出殿门,瞅见四周华灯初上,头顶月朗星稀,映照出一片安静而祥和的夜来。
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疲惫立消,一路贪看宫阙夜景,却却得极慢,好半天,才走了一半距离,不经意回头,却见白芷在后面神色扭捏,频频回顾。
“芷儿,你怎么了,磨磨蹭蹭做什么?”
“先生,我,我总觉得一路上有人跟着我们……”
君浣溪听得一惊,举目四望,急道:“人在哪里?”
“我也说不上来,那人一点脚步声都没有,每次我一回头,他就不见了,可我明明感觉到有人……”说着,拉一下君浣溪的衣袖,嚅嗫道,“先生,听说这宫中前不久才来过刺客,杀死过几名太监宫女,会不会是那些冤魂前来寻找替死鬼啊?”
“胡说!我早跟你们说过,这世上根本没有鬼,那些鬼神之说,都是人想象出来自己吓唬自己……”自己两世学医,辩证唯物主义思想已经深入内心,平时也是这样向两小灌输,不过,有时也觉得不完全对,如若真是不存在神仙鬼怪,又怎会发生自己莫名穿越的事情来?
科学,并不能解释这世间一切。
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抓紧白芷的手:“快走吧,这宫中侍卫戒备森严,就算真来了什么魁,也是讨不到好的……”
据说,那人严格要求,以身作则,将宫禁侍卫训练得极好,已经慢慢收服人心,厨房日益增高,前途不可估量,当今天子实在没看走眼,他不管在野在朝,都是能够成为杰出领袖,吸引人情不自禁向其靠近。
只是,这些人当中,并包括她……
见得前方两人踏进太医署大门,高大的身影停滞不动,默默立了半晌,方才回身,一转头,便是遇上两名巡查侍卫。
侍卫抱拳行礼:“楚统领,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在太医署的寝室里迷迷糊糊打了个盹,不觉已是天亮,署中人员尽数到来,君正彦和黄芩也到了。正好遇上朝廷歇政日,太医署也没有什么看诊事务,太医令许逸见她面色疲惫,于是嘱她与白芷回家休息,次日再予值守。
这还是她在太医署任职许久,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休息日,走出宫门之际,一时有些怔忡,也不知该往哪里走。
忽见前方一阵喧哗,好生热闹,远远望去,只见一名头戴玉冠,身着绛紫锦服之人被一君官员围合其中,正连连摇头,含笑不语。
白芷兴高采烈叫道:“先生,是太子殿下!”
君浣溪应了一声,心道今日歇政,不必朝议,宇文明瑞带着这些官员大臣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人家的事情,跟我们无关,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吃早餐,然后我们回家补眠去!”
说到睡觉,白芷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不迭点头:“好啊好啊,吃饭睡觉!”
“小懒虫!”君浣溪笑骂一句,正转身欲行,背后却是一声唤:“君大夫!”
宇文明瑞一眼望见不远处之人,急急撇开众人,行了过来,微笑问道:“君大夫,这是要出宫去么?”
“见过太子殿下。”君浣溪行礼之后,方才回答:“下官昨夜值夜班,这会回家休息。”
宇文明瑞皱眉,面露不悦:“我当你是朋友,不必如此多礼,什么下官不下官的,以后不许再主说这样的话了。”
“是,殿下。”
宇文明瑞这才展颜一笑,又道:“怎么样,若是精神尚好,跟我们一道在此迎接新进京的安定侯吧,应该就快到了……”
“安定侯?”这个名号,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是啊,安定侯,他算起来应该是我的表弟,他母亲是我母后的表妹……”宇文明瑞嘴里说道,忽然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