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临风微微一笑,缓声道:“这七彩缕金镯世上只此一只,卫家祖训,传媳不传女,你还不明白么?”
“啊,不是,那只是治病的谢礼,伯母一定是弄错了,我是男子啊……”这卫老夫人摆明了在陷害她啊,真是恩将仇报,君浣溪暗自叫苦,只得强自分辨,“那日楚略已经看过,我是男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事到如今,你还要犟口不认么?”卫临风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被褥上,一字一顿道,“我敢说,楚略什么都没看,不过,若你还不承认,我倒是不介意来做这首个查看之人……”
见她不语,身躯前倾,大手伸出,作势就要去掀被角。
“别,我……我……”一把按住他的手,忽然变得有些口吃,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我了半天,也说不出句妥当的理由来,楚略是君子,而这人却是无赖!
卫临风哈哈大笑,无不得意道:“浣溪,我却不知,冷静从容如你,原来也有如此窘困的时候……”
“你真是个小人!”君浣溪气愤不过,指甲在她手背上狠狠掐一下。“笑吧,笑吧,笑死你!”
卫临风哎呦一声,敛了笑容,眼眸中的笑意却是消散不去:“好了,你身子不好,我扶你躺下,歇息一下,等会我们会随州去……”
君浣溪闻言大惊,停止掐他,急道:“谁要跟你去随州,我要回封邑!”
“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哪里经得住长途颠簸,听话,跟我回去,等母亲寿宴过后,我们一起回去,我顺便拜会一下你的老师……”
这样充满占有欲的话语,若是听不出其中含义,她便真是个傻子!
“卫临风,你听我说,不该是这样……”
“叫我临风……”临风低喃一声,手臂圈过来,一手扶住她的后径,一手环过她的双肩,将之轻轻放倒在踏上,“休息下,等楚略回来跟他打个照面,我便带你离开。”
这局面,真是混乱……
君浣溪闭一下眼,复又睁开:“好吧,临风,你别打岔,听我把话说清楚……”平复一下心神,逐渐在脑中组织好言辞,轻声道,“那个我不是生病,而是盅毒提前发作,楚略已经带人摘菜药草去了,我必须等他们回来。”
“盅毒?不是还早吗,怎么会提前?”卫临风面色一整,愠怒道,“赫丹,竟然言而无信!”
“不是,不管他的事,是我自己体质的问题……”见他脸上关切不假,此时也不想再提起真正原因,只淡淡道,“等到解毒之后,我必须赶回封邑,不能再让老师久等了。”
“那好,你倒是好好待在封邑,等我来找你,不会太久的,母亲寿宴之后,我就出发前往……”
“临风!”君浣溪忍不住打断他,喘一口气,卷了衣袖,亮出方才被他硬生生套上去的金镯,一边说话,一边努力去摘,“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伯母居然没说明缘由就将这个送给了我,但是我绝对不能收,你帮我退回去吧……”
“君浣溪,你真是要气死我!”卫临风一声低吼,大手过来,止住她兀自摘取的动作,急声道,“浣溪,你还不明白吗?母亲已经看破你的性别,这才送了金镯给你,你便是她老人家给我定下的未婚妻。”而他,真是欢喜极了这样的结果!
君浣溪啊的一声低叫,差点从塌上跳了起来:“不行,我,我是……”
此时,方才明白每回去给卫老夫人诊治之时,所见到的怪异眼神,那里面并不只是一名病患对于医者的敬仰与感激之情,更多的则是一位母亲看到内顶儿媳的欢畅与欣喜!
卫临风抓着她,不让她乱动,接上她的话道:“你是,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我不是……”低叫一声,只觉得脑袋昏沉,舌头都在打结,话也说不顺畅,自己可从来
没有想过会莫名被冠上什么未婚妻的名衔,这样的结果,怎么甘心情愿!
心念转动,想起一事,急急岔开话题:“那个,对了,你不是还要和出略去拜会那贺老爷子吗,那位贺家小姐出自大家,又心仪于你……”
“浣溪!”卫临风扑哧一笑,拥着她略显瘦弱的肩膀,安抚道:“放心,我与那贺小姐真的没什么,我会向贺老爷子说明一切的,你就不要在意了吧,恩,小气鬼。”
小气鬼?君浣溪听得嘴巴张大,欲哭无泪,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啊,这人怎么都那么喜欢自作主张,一厢情愿就认定事实?!
“我饿了,你出去叫芩儿给我弄点温粥来。”闷闷说上一句,便是闭上了眼睛,一时间觉得跟这样的人说话,简直是鸡同鸭讲,实在没有意思。
卫临风应了一声,起身步了出去。
过不多时,已经睡得有些迷糊,才听得门响的声音,懒洋洋的不想睁眼,闻着那粥的甜香气味,软软出声:“芩儿?我没力气,你过来喂我吧。”
来人一声轻笑:“你那童儿不在,让我来吧。”
蓦然睁眼,卫临风端着一碗热粥,含笑坐在榻前,长臂将她扶在怀中,舀了一勺吹凉,味道她的唇边。
心里并不情愿,唇瓣却是被调羹轻碰,本能张嘴,一口一口吞咽,这富家公子,想必是第一回做这种事情吧……
“先生!”房门哐当一声开了,黄芩气喘吁吁,大步迈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哪一身墨衣满面风尘的楚略。
“阿略,你回来了?”卫临风放下粥碗,手臂却是不收回,“浣溪需要的草药,都采到了么?”
楚略瞟了一眼两人的姿势动作,淡然点头:“幸未辱命。”说话间并不看她,目光却是转向一旁的黄芩。
“先生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黄芩急急走上前来,捧了草药给她看。
君浣溪一眼看去只见他掌中两束植物,一束枝叶青翠欲滴,果实嫣红如珠,而另一束则是花开如莲,绒毛似雪,不禁放下心来,微笑点头:“就是这两样,楚略,谢谢你。”
“不用客气。”楚略一声过后,朝向黄芩道:“好了你家先生没事了,我去看看其他兄弟,你也快去准备制药吧。”
“等下…”君浣溪唤住那正欲步出之人,看一眼身边卫临风,沉声道,“我要给芩儿交代配药的事,你先出去,等下我会叫你。”那个金镯的事情,必须要说清楚,不能拖泥带水……
“好,我想出去,你等下叫我……”卫临风怔了一下,对于她最后一句很是受用,当即扶她躺好,起身追上楚略,“阿略,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楚略沉默站住,等他走过来,一起步出房门,直到人影消失,都没有回头望上一眼。
老天,怎会这样?
君浣溪咬一下唇,懊恼扶上额头,这楚略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卫临风抱着自己喂粥的时候进门,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个楚略,是不是有些生气……
“先生……”黄芩一声地唤,扯回她神游太虚的心思,“先生你说吧,该怎么做?”
“无心果与雪绒花,加上我从随州带出的几味药物,煎个半时辰,每日三次服送,另外,今晚找一间空屋,准备一只大木桶,将将煎过的药渣汁水尽数倒入,加入足量沸水,水温适合,我便进去浸泡一个时辰……”君浣溪沉吟片刻,方又说道,“内服外浴,盅毒开始烦躁不安,蠢蠢欲动,这个时候,还需一位内力高深之人助我一臂之力……”
想到哪突然而来的卫临风,眉头蹙起,思忖一阵,复又压低声音道:“今晚子时,你布置好一切,然后去找楚略,把他带到我这里,记住不要让他人知道。”
“先生,你,你是想让楚大哥为你……”黄芩转瞬明白过来,惊喜笑道,“是,是,我保证不让别人知道!”
君浣溪看着他收好物事欢天喜地跑了出去,不觉摇头好笑,这个黄芩,已经成了楚略的最忠实的粉丝,成天楚大哥长楚大哥短的挂在嘴边,以为她不知道么?
也罢,这运功解毒之事,心中认定,唯他是最佳人选…。。
服下药汁,浑身发热冒汗,知道是药草开始发挥作用,也不担心,只安心歇息,所幸她早有言明,除了黄芩之外,也无人过来打扰。
到了晚上,月光清寒,夜风翦翦,君浣溪由黄芩慢慢扶着,走进早已备好的房间。
这间屋子位于农家后院僻静处,原是主人家放置杂物之所,已经被黄芩收拾得干干净净,门前生有几丛矮树,一大垛木柴挡住光线,旁人决计找不到这里来。
楚略很是细心,还在后院门口安排了两位弟兄值夜,便更是平安无虞。
摸一下温热的药水,心思有些恍惚,不禁又问:“芩儿,你去传话的时候,楚略,他怎么说?”
“楚大哥有些惊讶,然后就点头,说他知道了。”黄芩嘻嘻笑着,又过去检查屋子,中门窗闭合情况、
这样的答案,并不让人欢喜,不过也算是符合他的性格,心明如镜,宠辱不惊。
“明白了,你出去吧,别守在门口,和;回屋歇息去,一个时辰之后回来。”
离子时还有一会,君君浣溪也不着急,等到黄芩的脚步声远去,这才走过去,慢慢吞吞解着身上衣袍,这周身无力,脱衣的动作迟缓而生硬,费时费神,难免有些心浮气躁,此时身边有个女孩子该多好,可以尽心服侍,也不用自己动手了。
一念及此,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此次回返封邑,自己倒是应该选几位适龄少女,培养成专业护士,为自己将来所用,由此一来,以往诊治过程当中的一些禁忌问题倒是可以解决不少、
越想越是兴奋,又过一会,总算是外衫除尽,仅是着了单薄里衣,缓缓侵入热气腾腾的药水之中,想着即将到来之人,心跳开始加速,子时,越来越近了。
夜深人静,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就一小会,也许是很长的一段时辰,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大步踏来,走到门前,停顿一下,终于推门而入。
“浣溪,我来了…。。”
水雾萦绕,白雾茫茫,君浣溪睁着一双波光氤氤的大眼,一眨不眨,直直望着门前伫立的挺拔身影,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身处温暖之中,热浪滚滚,却觉得丝丝寒气从手脚透了出来,漫延周身,激得错齿咬唇,愤然作响。
刹那间,心冷如冰,几欲昏厥,一句话在脑海中倏然升腾而上……
楚略,我永远不原谅你!
第五十三章 相逢无期(卷一完)
房门轻轻关上,卫临风缓步走近,摇曳的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如同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荧粉,更显出俊美清朗,英姿卓然。
君浣溪瞪视着他,就在他走到离木桶仅有一步之遥,终于冷冷出声:“谁让你走进来的,出去!”
“浣溪,别闹,让我来帮你解毒——”卫临风说着,强自忍住想要朝下凝望的念头,目光直直停留在她的下巴以上,“你说,应该怎么做?”
“不用你,走开……”君浣溪握紧拳头,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整个小脸都是扭曲在一起,这时辰耽误得太久,蛊虫已经开始在体内作乱,此时,必须要一名内力高强之人帮助自己,将其逼出,可是,这具身躯再是脆弱不堪,那点起码的骨气还是有的……
“浣溪,你还在固执什么?我们在神堂已经那样亲密,如今被我看到身子又有什么关系,我会负责的,我会尽快去封邑向你老师提亲,好不好?”卫临风急声喊着,一把将那无力俯在桶壁上的纤秀身子拉了起来,“浣溪,你说话啊,浣溪,快教教我,应该怎么做?”
“卫临风,放开我……”君浣溪大口喘息着,药效逐步加剧,如若不是死死抓着桶沿,只怕已经瘫软在水中,想着那久候不至之人,心中的怒气已经快要将胸腔胀破。
楚略,她如此信他,他却来一场李代桃僵的戏码,实在是辜负她的……信任。
不原谅,永不原谅!
“浣溪,你到底在抗拒什么?你说啊,说出来!”卫临风看着那苍白的小脸,紧咬的唇瓣,自是心疼难当,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恨不得将那柔弱的娇躯生生揉进自己血肉之中,“浣溪,你怎么如此倔强?就算我看了你的身子又怎样,我是在救你啊,有什么能比救命更重要呢?你那么聪明通达,怎么就想不明白?!”
哈哈,他以为她会在意这个?她君浣溪身受现代教育,两世为人,会在意这个?!
轻咳两声,抬起头来:“我问你,楚略,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让我过来给你解毒,还说……”眼前被水汽熏得晕红的俏颜之上,墨黑的眼睫间晶莹欲滴,盈盈垂落,玫瑰花瓣般的樱唇微微开启,气息如兰,面对如此美景,世间又有哪个男子能够抵挡得住,幸好,此时站在这里的人是自己,真是要感谢楚略!
君浣溪心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