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初绽风华 第十八章 武林盟主
这是谁啊,半夜三更扰人清梦?!
君浣溪揉了揉眼睛,刚坐起身来,就听得外间老郑的声音骂道:“你这贼老头,深更半夜的,鬼叫什么?!你信不信我……”
话到此处,只听得黄芩一声低叫,老郑便是没有了声音。
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又响起:“少年人,我问你,这卫临风现在何处?”
黄芩的声音微微颤抖,似是强自镇定:“我们不认识什么卫临风,只有一个叫卫七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人问道:“卫七?那就是了,他人在哪里?”
黄芩答道:“他就在后面那片林子里,你去找他吧,别惊动了我家先生。”
那人嘿嘿冷笑:“臭小子,你敢诓我,把我骗去林子里,你们好驾着马车逃跑是不是?卫临风就在那马车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说着,纵身一跃,竟是瞬间到得马车跟前,伸手便去掀车帘。
黄芩顿时惊叫:“住手,你做什么?!”
“卫临风,亏你还是天宇闻名的四大公子之一,怎么倒像一只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的家伙,老夫今日就来好好教训你——”
车帘刷的一声拉开,露出一张年轻俊挺的面孔来,一双黑如子夜的眼眸冷冷望向立在车前的灰衣老者,目光如炬,沉声道:“你是找我吗?”
那灰衣老者退后一步,借着火光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诧异道:“你……不是卫临风?”
君浣溪下得车来,轻笑一声,哼道:“我当然不是卫临风。”
灰衣老者怒道:“那你为何装神弄鬼,躲在马车上不肯出来?”
君浣溪心中微怒,反驳道:“这是我雇的马车,我在上面歇息有何不可,倒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闯过来——”看了一眼那倒地不起的老郑,冷声道,“还伤了我的朋友,欺负我的童儿,这不是强盗行径又是什么?”
“不准为难我家先生!”黄芩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粗壮的树枝,奔过来挡在君浣溪身前,侧头看见她已经穿戴整齐,这才稍稍放心。
老者看一眼空荡荡的车厢,再看向近前的两人,心里已经是有些理亏,嘴上却继续耍横:“那也是你们不对,谁叫你们一路将那卫临风窝藏在马车之上,害得我只顾去追那踏雪无痕,白跑了好多冤枉路!”
“踏雪无痕?哈哈,我还凌波微步呢!”君浣溪大声笑道,“这位老伯,你找错人了,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卫临风,更没有什么有痕无痕……”
老者冷笑:“踏雪无痕是卫临风的坐骑,百年难遇的千里良驹,周身如墨,四蹄如雪,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们与他一路同行,敢说没有见到过?”
原来那马儿叫做踏雪无痕?真是个好名字!
君浣溪摇头道:“我是给人看病的大夫,不是给牲畜看病的兽医,对于马儿牛儿,倒是从无研究,你说的什么千里马,我从来没见过,那个什么卫临风,我也不认识,实在帮不到你!”
“你!”老者大怒,抡起拳头就要朝她脸上招呼过去,见着那羊脂玉般的细致脸颊,丝毫不惧的如水双眸,突然有丝不忍,停在半空,心中暗叹,这男子生了这般好看的一张脸,月光下闪亮动人,自己这一拳过去,便是给生生毁了,岂不可惜?
就在他犹豫之际,这边君浣溪却是扣紧了手中的药瓶,只要手指一动,瓶盖即能打开,瓶中的药粉便可朝他面上吹去,这药粉是早就准备好的救命之物,是以多种植物花粉配制而成,具有短暂麻痹的作用,吸入之人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决计清醒不了。
黄芩也是握紧了手中的树枝,对准那老者的拳头,只要他一拳过来,便是拼尽全力与之相搏。
电光火石间,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各位住手,听我一言!”
三人闻声一惊,皆是不动,老者率先反应过来,跳开一步,朝那来人抱拳拜倒:“楚盟主……小女的事情,盟主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君浣溪慢慢转身,看着从树林后方缓缓走出的高大男子,有丝恍惚,竟然是……足有两年未见的楚略!
迎面一瞥,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瘦了!
是的,他瘦了许多,眉毛更加浓黑,眼睛更加深邃,鼻梁更加挺直,唇线更加分明,显得五官如同刀削一般,立体感十足……这个男子,墨衣如故,简朴依然,却是成熟内敛,风采气质犹胜当初。
已经两年不见,一直忙于医馆之事,除了收拾衣箱看到那件灰狼皮里的披风,这才偶尔想起这个名字来,其余时候,根本无暇回忆,却不想,脑中竟是自然而然浮现出他当年的模样,并且十分清晰,以至于如此轻而易举就比较出了他与当年的不同。
“你……没事吧?”楚略声音微颤,黑眸如星,光焰闪动,直直射了过来。
君浣溪摇一下头,按下略微激动的心思,轻轻吸了一口气,迈步过去,抱拳相唤:“楚公子,好久不见。”
楚略也是躬身行礼,一时笑容淡淡,看不出所思所想:“君公子,没想到是你……”一声过后,当即转向那老者,一把扶起,“贺老爷子,起来好好说话吧,你是长辈,行此大礼,楚略真是不敢当!”
那姓贺的老者高声叫道:“有什么不敢当的,你是龟山大会上选出来的武林盟主,是在擂台上完胜七大高手,又连挑四郡九处贼窝,凭真本事得来的称号,名满天下,侠义无双,哪个龟儿子敢对你不敬,我贺冠英第一个不饶他!”
他这话中又是龟山,又是龟儿子,听得君浣溪忍俊不已,扯了一旁的黄芩,好歹憋住没笑出声来,这般粗犷直率之人,倒是有些意思!
楚略连道几声惭愧,过去将地上的车夫老郑扶起,在他身上推拿几下,解了先前被这贺冠英点的穴道,这才朝向君浣溪道:“君公子,这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贺家堡的贺老爷子,一双铁拳打遍豫北无敌手……”
君浣溪依言抱拳:“贺老爷子,久仰!”
贺冠英摸着胡须,呵呵笑道:“什么打遍豫北无敌手,那是江湖上的朋友往老夫面上贴金,说实话,当日在龟山大会上看了楚盟主的身手,老夫自觉在盟主手下过不了八十招!”
“哪里,贺老爷子过谦了!”楚略看了下君浣溪,又朝贺冠英介绍道,“这位君公子,是楚略的朋友……”
“见过君公子!”贺冠英看在楚略份上,赶紧抱拳陪笑,“老夫方才一时情急,得罪之处,还请君公子海涵莫怪!”
一言过后,不等君浣溪还礼,便是话音一转,随即沉声说道,“楚盟主,那骥东卫临风仗着自己的声名地位,欺凌小女,始乱终弃,小女不堪受辱,在数月前离家出走,至今未有音讯,老夫在寻女过程中,得知这卫临风在岚县出现,一路尾追至此……请盟主主持公道,劝得卫临风不日迎娶小女,为我那苦命的女儿做主!”
楚略沉吟片刻,方才回道:“楚略与卫临风相识已久,他的心性为人,楚略十分清楚,应不似贺老爷子所说,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不如这样,贺老爷子先回贺家堡去,待楚略寻到卫临风,问清缘由,不论是否对错,都将在一月之内,带他到贺家堡说明一切,共商后事,不知贺老爷子意下如何?”
一番话说得不偏不倚,合情合理,听得几人暗自点头,心道那卫临风也是声名在外之人,若是强迫于他,就算真娶了那贺家小姐,婚后必不会善待相与。
贺冠英亦是打定主意,当下抱拳道:“老夫没有意见,就照楚盟主所说,老夫这就回去,在贺家堡恭候盟主大驾光临!”
说罢朝楚略躬一下身,也不停留,转身跃上一棵大树,飞驰而去。
“楚盟主,请你转告卫临风,他若是不来见老夫,下月月底的他家卫老夫人的六十大寿,想必喜庆非凡,老夫定要寻上门去,凑个热闹——”那树梢之上余音连绵,久久不散。
“这老爷子,脾气真是不小!”楚略叹一口气,转向君浣溪,眉目舒展,低声问道:“你……你这两年过得好吗?”
“还好,虽然没你当盟主那么风光,但是做大夫开医馆,还是赚了不少银子。”君浣溪轻轻笑着,突然想起一事,又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君?”
记得当日他走得匆忙,自己并未告知姓名……
楚略目光流转,对于此次重逢似是异常欢喜,轻轻笑道:“我后来返回药行找过你,听药行掌柜说你已经搬走了,那李掌柜人好,给我说了你的名字,后来我看到皇榜,才知道你去了封邑行医,一直说来看看你,不想竟在这里遇见。”
“这个李掌柜,真是话多……”说到这里,顿时呆住,一个念头上来,冲口而出,“这皇帝害我!”
既然李掌柜都对楚略说了自己的姓名,那么当初对那非富即贵的主公,也自然是坦诚相告了,那么他当时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名,而之前所报之名白芷,实是在骗他。
——怪不得,他会御笔钦点,让自己做了四大公子之首,实在是没安好心!
正在暗自懊恼,寻思对策,却见眼前人影一花,楚略已是一个纵身,飞奔去向背后树林,没费什么功夫,便是从中揪出一个人来。
“喂,楚大侠,楚兄弟,别拉我,我还没听清楚你们在说什么呢!”那卫七嬉皮笑脸,被推上前来。
楚略闻声一怔,细看之下,不觉惊道:“怎么不是他,是你?”
卷一 初绽风华 第十九章 行色匆匆
不知不觉黑夜已经过去,天际逐渐现出蒙蒙光亮,卫七看着眼前之人,笑容愈发欢畅:“当然是我啊,不然你以为是谁?还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听说那贺老爷子一路在找临风的麻烦,这两人都是一副臭脾气,我实在不放心,真怕他们闹僵,惹出什么乱子,就跟过来看看,没想到……”楚略看了看他,微微皱眉:“对了,临风呢?他没和你一起吗?”
“你这个盟主当得,可不是一般的辛苦!”卫七摇头笑道:“临风他母亲下月六十大寿,这个大孝子在随城亲自守着准备,哪里有空与我同行?不过他还算好心,把踏雪无痕借给我用,这马儿真是不错,替我省了不少心……”
君浣溪在一旁听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指着卫七叫道:“你不是卫临风!”
卫七朝她眨一下眼,无辜道:“我可从来没说我是卫临风啊……”
“那你为何要假冒他……”君浣溪面色不变,心里有丝不悦,他说名叫卫七,又是骑了那匹踏雪无痕千里马,再加上那出色的外形容貌,任谁都以为他就是卫临风,自己方才也是如斯笃定,还在那贺老爷子面前为他想法搪塞遮掩,岂知他根本就不是……
卫七把手一摊,好笑道:“我哪有假冒他?我跟他是结拜兄弟,他在卫家排行老六,我就给自己排了个老七,应该没什么吧?”
君浣溪瞟他一眼,懒得多说,准备过去看老郑与黄芩去。
“哎,你别生气啊,你说我假冒别人姓名,你不是也一样?你应该不叫白芷吧,虽然这名字也是斯文秀气,但是实在不够响亮——”卫七突然敛了笑容,端正颜色,躬身一拜,肃然道,“君公子,这一路几次三番相助,沈奕安不胜感激,在此谢过!”
哦,他竟是弘西沈奕安?!
真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说来说去,万变不离其宗,虽非东士,却遇上西商,也总是四大公子之一,四人凑齐了三个,这一路可真是热闹!
再有,既然他是沈奕安,那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什么珠宝丢失,什么被人追打,什么马儿遭抢,都是做戏给她看的了,其真实用意,实在不好说……
见她还在沉默不语,沈奕安手肘一撞身边的楚略,叫道:“楚大盟主,君公子生我气了,你好歹帮我说句话行不?你们不是旧识吗,都认识两年了,我和临风都不知道!”
楚略不避不躲,承受下来,轻轻瞥她一眼,笑道:“我与君公子也只有一面之缘,不是太熟……”
君浣溪闻言冷下脸来,说声告辞,直接转身走开,那边,老郑已经套好了马车,黄芩也是将夜宿的被褥收好,火堆熄灭,等着她发话,继续行路。
刚走到马车前面,正要登车上去,调侃的嗓音立时在耳边响起:“怎么,真生我气了?对不住啊,只是给你开个玩笑,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吧。”
侧目一看,沈奕安倚着车架,一双眼眸光彩闪动,斜视而笑,说不出的蛊惑迷人,可惜这种勾引小女生的把戏,怎可能对她生效?
君浣溪收回眸光,淡淡一笑:“我哪是生气,只是这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既然沈公子已经找到同伴,困境立时消解,也该是分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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