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之前拜堂,这是运州流传已久的规矩,早些将新娘迎进门也有着早生贵子的寓意。所以,墨云先生快速地收拾完毕,由着元思和凌菲陪同坐着软轿去了红云居。
这时候的红云居已是热闹非凡,院子虽然不大,但是胜在布置紧凑,设计独特,院内到处挂着火红的灯笼和红绸,院门前贴着吉祥的对联,院内厢房的窗户上的“囍”字和窗花生动形象。婆子丫鬟们进进出出,有序的安排着事宜。新郎新娘已经入了正堂,凌菲和元思搀扶着墨云先生进入红云居时,恰好看见亦云牵着锦红的手跨过火盆,踩过子孙袋,堂前的礼仪婆子高声唱着吉利话:“跨火盆,日子红红火火,踩子孙袋,子孙世世代代”
舒琴夫人一袭暗红色的四色妆花缎绸缎华贵高雅的坐在主位上,温柔的看着两位新人,笑白着了淡紫色的织锦长袍站在舒琴夫人身后,墨发半梳起,在脑后用小巧的玉冠固定住,长眉凤目,薄唇略略挑起,如临凡仙君,他带着淡笑看向凌菲,随后,那凤目微不可查的朝着她一眨。凌菲心里就像过了电似地,直骂自己没出息。趁着周围人不注意,狠狠向着他翻了个白眼。
舒琴夫人看见墨云先生进了正堂起身迎接,一众人也慌忙准备跪身朝着元思行礼,被元思出声制止:“今日是亦云公子与锦红姑娘的大喜日子,就免了这些虚礼我是陪着师父来给两位新人主婚的。”听了元思温和的话语,众人才放下心来。
舒琴夫人带着笑脸关切的走到墨云先生身边:“老先生身子可还好些了?”
墨云先生虚弱的一笑:“多谢夫人关心,老夫身子虽然还不尽利落,可是这主婚的事情还是能做的。”舒琴夫人换了元思,与凌菲一同把墨云先生扶到主位上坐下,寒暄道:“这两个孩子有老先生给他们主婚,往后日子定会美满幸福”墨云先生朝着舒琴夫人礼貌的微笑。凌菲和元思与笑白并排站在了墨云先生身后,于是,主婚人就变成了舒琴夫人和墨云先生两人。
盖着喜帕的锦红感动,按道理五年前墨云先生帮助凌菲脱难已经算是还了她的人情了,但是如今老先生不顾身体来给他们主婚,真是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原本在年前结婚就有给墨云先生冲喜的念头,现在却又受了他的恩惠。
待堂上又恢复了闹腾,新郎新娘就开始拜堂了,一对新人到今日才算修成正果,喜结连理。元思照看墨云先生,凌菲跟着喜娘送锦红去新房。
新房里,锦红端庄地坐在床边,倒是凌菲好奇的左看看又看看,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天齐的婚礼,一切对于她来说都很新奇。供桌上摆放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点着两根粗壮的红烛,上方是一对硕大的双鱼夫妻结。新房内布置的温馨优雅,倒是桌子上只摆放了一盘半生不熟的饺子和一壶花雕酒。凌菲听喜娘说过,这个饺子是专门给新娘食用的,在新郎用秤杆挑开喜帕后,喜娘就会将饺子端给新娘,在吃的时候,还会问:“生不生?”新娘当然会回答“生”,想着红姐姐也会红着脸回答这话,凌菲就偷揶。
轻轻蹭到锦红身边,凌菲调侃的问道:“红姐姐,桌子上放了一盘饺子,是生的还是熟的?”
锦红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口就答:“当然是生的。”
凌菲扬起嘴角,大眼睛都满是止不住的笑意:“原来要生的啊”故意将“生”字突出。锦红听出凌菲在调侃她后,藏在喜帕下的脸颊更如火烧:“你这小丫头,越学越坏了”
凌菲在新房中陪伴锦红,却不知正堂正发生一件另笑白头疼不已的事情。
原本喜宴是没有邀请任何人的,但是鉴于亦云特殊的身份,与舒家有生意来往的商户仍是派人送来了贺礼,但是这贺礼却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份匿名且特别贵重的,这还不至于让笑白烦恼,真正让他担心的是,林家竟然派人来了舒府道贺,而且来的人还是林清浅的父母。
林家人显然是匆忙赶路,在红云居大摆筵席,主仆皆欢的时刻,小厮才来通报。
笑白眉头一锁,他答应舒林两家联姻只是权宜之计,按照他的计划,等过完年就亲自去京城将这个麻烦解决掉,所以他才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谁知林家人会这么急迫,在年关前亲自来运州,他们总不会是专门为了亦云的婚事亲自跑来庆贺的舒琴夫人心里的感觉恰恰与笑白相反,林家父母的到来本就她暗中授意,她也了解笑白的性格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接受这门亲事,所以才会来这招措手不及。等到了婚期定下,聘礼下过之后,便是板上钉钉的事,笑白想要悔婚也毁不掉。
舒琴夫人被刘嬷嬷搀扶着满面笑容的来到舒府门前迎接,笑白自是跟在后面,他狭长凤目划过一抹担忧,舒琴夫人的固执他一贯了解,她定然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弃她看上的儿媳。
亦云将笑白送到红云居院门前,看着笑白的挺拔的背影,哀叹一声,只能希望这件事一切顺利,也希望凌菲不要发现才好
第108章百密里有一疏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锦红与亦云终于修成正果,热闹一天后,大家也没多为难小两口,热热闹闹的把半醉的亦云送进了洞房。
洞房花烛夜,正是醉人时,这一天一过,两个自小无所依的人就组建成了一个新的家庭,他们的孩子将不再无父无母,将不再颠沛流离,他们会让他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因为正直大婚,所以笑白很贴心的放了亦云和锦红两天假,信步园的事情就暂且交给凌菲来管理。墨云先生身体还是过于虚弱,昨日在参加完婚礼后更加羸弱不堪。
凌菲一早就被管事的嬷嬷叫醒,问这问那,就连一件鸡毛小事都要请教,让凌菲深感锦红平时工作的不简单,正泡好了一壶茶,还未饮下一口,看守院门的小厮张田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汇报:信步园里的两个丫鬟和外院几个婆子在荷塘边吵起来了。
凌菲一阵头疼,也没办法,只好跟着张田去解决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戏码,等到凌菲出了信步园,亦云才从一座假山后走出来,低声询问身边的小厮:“可能拖住凌菲姑娘?”
“亦云公子放心,小的找的那几个婆子和丫鬟都是嘴快能吵的主儿,没个半个时辰,这架吵不完”小厮低头哈腰,一脸得意样儿。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
“是,公子”小厮一弯腰转身就跑了没影。
亦云看了一眼凌菲消失的方向,低低叹口气,朝着笑白的房间而去。
锦红真是羞怯急了,昨晚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本以为亦云已经被灌醉什么事情都做不出来。谁知他等到了客人全部走后,竟突然间变的面色清醒,于是,锦红以为今晚该省下的事情被亦云做的一件不剩。清晨,她累极起不了身,他竟然在她耳边暧昧的吹气,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居然还不放过她,又来了一遍。所以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有小丫鬟已经提前知会了锦红,这两日信步园的事情的自有凌菲帮忙管着,锦红只要好好休息就好,可是毕竟放心不了那个小丫头,锦红还是起了身,决定去信步园里看看。
来到凌菲房间,被丫鬟小香告知凌菲不在。锦红出了门一转就去了笑白的住的主屋,在她的想法里,凌菲早上若是不在自己的房间,定然被笑白小爷叫去了。事实上也如此,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笑白经常会吩咐小丫鬟叫凌菲一起在他的房中用早膳,这已经成为惯例。
一路上,有丫鬟婆子给她道喜,锦红一一回应,甚至还有开放的婆子直接问昨晚的战况如何,惹的锦红脸皮一路发红的才到了笑白的房间外。
方想敲门,就听见里面亦云隐隐传来的担忧的声音。
“爷,如今林家父母这个时候突然来运州,定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亦云将凌菲支开就是为了来与笑白商量这件棘手的事情。
“做日我已经见过林伯父、林伯母,他二人这时候出现在运州,十之**是我娘亲授予的意思,娘亲太固执,她以为我答应了舒林两家联姻,请来了清浅的父母,这婚事就这么快能成吗没那么简单”笑白声线冷冷的,听在人心里让人溢出一抹冰寒。
站在门外的锦红将这句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听到耳中,前一刻还带着笑意含羞带怯的小脸上,下一刻已经变得阴沉,“舒林两家”联姻这四个字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里,就像一个回旋,不断地旋转,直叫她昏沉。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亦云早上的时候还要这么折腾她一回,明白了为什么此刻凌菲不在信步园,原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让她和凌菲知道。
锦红心里一阵冷笑,即使是亲密如此,也敌不了亦云对笑白的衷心,这时候,她突然有些怨恨起亦云来,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这般重要的事情竟然将她瞒在鼓里。她一直支持凌菲与笑白之间的交往,执着的以为自家爷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但是现在,他们竟然背着凌菲在谈论着与林家的联姻。真是可笑,还亏得平时笑白对凌菲一副痴情,非卿不娶的样子。
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锦红已然是最了解凌菲的人之一。那丫头看似什么都好说话,其实是个最倔强的主儿,只要是她不愿意,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都不会屈服。凌菲与她一样虽然是孤女,但是她展现的才华,拥有的智慧,配笑白压根就绰绰有余。何况现在元思的身份,不提凌菲愿不愿意,就是元思和墨云先生也不会甘心让凌菲做小,就连她也不会同意的。
凌菲喜欢笑白是建立在两人互相付出感情的基础上,如果笑白与林家小姐婚配,那这样的感情便是不平等的,凌菲那个倔强的丫头岂会这般容易的接受锦红听到这个震惊的消息,已经仓皇间离开了笑白的房间,在慌乱里,她还有一丝理智。笑白和亦云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他们可能一时不会发现门外有人,但是时间一长,难免他们起疑。既然这件事他们不愿意让他人知晓,发现她后,自然也会想方设法不让她告诉凌菲。但是这件事,她必须让凌菲知道,她永远站在凌菲这一边,不会让她的小丫头吃上一丁点儿亏,况且,这已经不是吃不吃亏的问题。
来到凌菲的房中,锦红已经平定了心绪,坐在桌前,她思量着要怎样将这件事告知凌菲,才会让她受到的伤害最小,随即又是一阵苦笑,这样的事情,不管她怎么说,必然在凌菲心里引起轩然大*,又怎会变成小事半个时辰后,凌菲才一脸疲惫的回来,真没想到,女人吵架也能闹成那样,拉拽抠打,无所不及,真是让她大开眼界。进了门,就瞧见锦红皱着眉头,满脸忧虑的在桌边发呆。
凌菲狡黠的一笑,偷偷来到锦红的身后,伸出双手蒙住锦红的眼睛,沉着声音道:“红姐姐,猜猜我是谁?”
锦红因为凌菲这样的小动作,心里一酸,眼泪就止不住,她的凌菲这般的天真,什么都还不知道,人家的父母都找上门了凌菲手心湿湿的,她立马感觉到不对,放下双手扶在锦红的肩膀上,转到她身前担忧的问:“红姐姐,怎么了,是不是亦云公子欺负你了他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叫笑白惩罚他”
锦红听到凌菲这句话心里更加酸涩,她拉下凌菲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企图给她温暖,望着凌菲担忧不解的乌黑眼眸,镇定了语气说道:“凌菲,红姐姐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你要有心理准备。”
凌菲看锦红这么认真,也收起了调侃,心里也升起一股不安来,她朝着锦红重重的点点头:“红姐姐,有什么事情,你”
锦红摸着凌菲在院中冻红的小脸,声音尽量放的温柔:“凌菲,爷与林清浅小姐已经有婚约了”
柔和的声音像远处火车的鸣笛越来越近,直到路过你的耳边,将最清晰的事实塞进你的耳朵,传达到你的脑中,然后就是一阵心也跟着颤的轰鸣,久久不散,让你突然失去思考,失去心跳,失去一切的生命力。
凌菲此刻的心便是这样,锦红见着好像瞬间没有表情的小脸,心也跟着疼痛,轻柔地拍了拍凌菲的小脸,颤声道:“凌菲,凌菲……”
凌菲终于从无尽的空虚中回过神,只是须臾,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久的让凌菲以为锦红刚才那句话是错觉,她扯了扯小脸,艰难的挤出一个甜笑,故作轻松道:“红姐姐,你说什么,我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你是和我开玩笑的”
锦红还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凌菲,她就如失了心的木偶,不想承认遇到的现实,她从来都是敢于面对逆境,就连当初墨云先生生病时,她都没有这样不正常的失控,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凌菲不能